作者：梦廊雨
戚妄又将院子里其他的小厮都叫过来询问了一遍，他们都说并没有看到有人来过。
问完话之后，戚妄便将他们打发了出去，之后他回房间打了个电话，没多久的功夫，他手下的一队兵便赶了过来，替换了从前的那些下人们。
被戚妄换掉的下人们觉得人心惶惶，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儿，害怕的要命，毕竟在这戚府之中，犯了错的下人们通常下场都不会太好。
虽然现在已经是民国了，不兴封建社会的那一套了，可是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他们这些下人说得好听的是帮工，可实际上却跟过去那些签了死契的下人没什么区别，生杀大权全都被主人家捏在手中，若是犯了错的话，主人完全可以自行处决他们。
不过他们提心吊胆了半天，戚妄却并没有怎么处罚他们，只是把他们交给了秦敏嫣来处理，毕竟人是秦敏嫣安排的，由她处理正合适。
在这戚家大院里面其实并没有什么秘密，戚妄用手底下的兵代替了下人的事情很快就被人知道了，二姨太三姨太的院子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对这事儿有什么异议，她们只是姨太太，哪里能管得到戚大少的事情？
至于底下几个孩子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秦敏嫣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戚妄没有特意交代，她便只以为是这些人伺候的不周到，戚妄觉得不习惯，见他不想用这些人了，便干脆发了月钱将他们给打发走了。
那十来个下人们原本以为自己这次在劫难逃，哪知道非但没惩罚，还把工钱给拿到手了，他们自然是十分高兴的，纷纷赞叹秦敏嫣和戚妄，觉得他们是难得的厚道人。
不过这事儿被戚元浩知道了之后，立马派人把戚妄给叫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
“正言，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是谁让你把手底下的兵给带回戚家来的？你还让他们守着你的院子，怎么，你是觉得在家不安全吗？”
戚妄，字正言，正言是他的表字。
戚元浩今年不过才四十八岁，因为常年征战的缘故，他身上带着一股杀伐之气，他坐在皮质的沙发上，蹙眉看着不远处站着的戚妄，不明白这个向来听话的儿子这一次怎么会公然违反他的命令，让手下的兵士进入戚府。
要知道在戚府，就只有戚元浩的亲兵可以住在这里，至于戚妄带着的兵，是并不允许进来的。
过去戚妄一直都做得很好，这一次怎么会突然违抗自己的命令，把自己院子的人都换成了他的亲兵，他这是防备着水，又或者是想要做些什么？
这么想着，戚元浩看着戚妄的表情便发生了些许变化，眼神之中也带出了一些探究之色来。
戚妄的目光不躲不闪，坦坦荡荡地看着戚元浩：“父亲，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地进入了我的书房。”
戚元浩皱起来的眉头并没有舒展的迹象：“有人进入你的书房？莫不是你书房里还有什么秘密不成？过去也没有见你这么着紧你的书房。”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过去戚妄的书房家里的这些孩子都能随便进出的，因为他书房里有很多藏书，不少都是已经绝迹的珍品，他又是个大方的性子，对底下的弟妹都挺不错的，即便他不在家，弟弟妹妹们都能进入他的书房借书去看，只要最后能及时还上就行。
像是他们这样的大老粗，书房基本上都是装饰，他们在这里也就只是处理一些简单的事情，真正机密的东西是不会往书房放的，戚妄过去都不计较这些，现在如此，莫不是想要借机生事？
戚妄没说别的，只是把自己准备好的一些图纸递给了戚元浩。
“父亲，我想那人进入我的书房为的应该是这个。”
戚元浩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然而当看到戚妄递过来的那张图纸之后，他脸上的表情陡然变了。
“这个是……”
能坐到大帅这个位置，该有的眼光还是有的，这份图纸上的□□跟他之前所见过的有很大的不同，如果这上面的数据都能实现的话，那他们部队的战斗力怕是会直接提升几个档次。
“正言，这张图纸是哪儿来的？你有没有进行过实验？成品研究出来了吗？”
要知道他们的队伍所使用的□□大都是国内仿制的土枪，因为技术不过关，这些土枪容易卡壳炸膛，命中率不高不说，还特别浪费子弹，也就只有戚元浩的亲卫队能用上毛瑟□□。
但是他仔细看过，这个图纸上的□□要比毛瑟□□的性能还要更加优越，如果可以生产出来的话……
戚妄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让手下的几个兵工厂尝试着制作，之前收到手下人传来的消息，已经有十杆□□制造成功，现在正派人送过来。”
“那效果如何？真的如同这上面所写的那么厉害吗？”
戚元浩急急地询问道，因为过于激动的缘故，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等东西到了，父亲可以亲自实验，如此便知道性能如何。”
第998章 烽火三十年
听到这话,戚元浩激动地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嘴里面一直嘀咕个不停。
“好好好，真是好得很，若是这□□可以批量生产,那南方这块儿地方我可就坐稳了,我看楚老猫那家伙还敢不敢跟我争！”
要知道在南方这片儿地方，戚元浩也不是一家独大的,江南自古就是富饶之地,乱世开始之后，这里的军阀林立,他们画地而治，虽明面上是听从国民政府的，可实际上却自成一体。
这军阀和军阀之间也不是和谐相处的，谁都想吞并了对方,占领对方的地盘，在南方这片地界,戚元浩和黄茂山两个是最大的军阀，他们两个的梁子老早就已经结下来了，这些年双方掐个不停,但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戚元浩和黄茂山两个一直都在较劲儿，谁都想占领上风,但是因为黄茂山手里面有个金矿,资金比戚元浩充足一些,这也就导致了戚元浩要弱于对方，当然,这一点儿戚元浩自己是不承认的。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如果这些□□可以量产的话,那他很快就可以反超了黄茂山，彻底奠定了自己南方霸主的地位。
“正言，你真是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戚元浩走到戚妄的跟前，抬起手来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父亲，我觉得新款□□的事情可能被泄露了。”
戚元浩正高兴着呢，结果就听到戚妄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道：“是谁敢觊觎我的□□？看老子不毙了他。”
他极为自然地把戚妄的□□划为自己的，仿佛这是一件在自然不过的事情来，毕竟戚妄是自己的儿子，他的就是自己的，这也没什么毛病。
戚妄也并不生气，像是没听出戚元浩话中的不对劲儿来似的，继续说了下去。
“吩咐兵工厂的人做着□□的时候，因为来不及做周密部署，把那些个奸细什么的都给找出来，所以这些□□的零部件都是在几个不同的兵工厂制作的，然后再汇集到一起由我手下信得过的人做最后的组装。”
这样的做法虽然不是百分百有用，但是至少在短期内不会有人发觉他真正做出来了什么。
但是他手下人前脚刚刚把□□组装完毕，后脚就有人来自己的书房里面搜寻东西，戚妄并不觉得这是巧合。
每个兵工厂制作的零部件都是不一样的，十杆□□的零件混杂在其中，其实并不明显，但偏偏就有人注意到了。
要么，就是他手下那几个兵工厂里的奸细都是同一个人手下的，并且他们都身居重要的位置，且心细如发，能观察出制作工艺和成品的不同，要么就是他的那个心腹手下身边有对方的人在。
戚妄思考了一下，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他手下的几个兵工厂并不在同一个地方，要想在所有的兵工厂里安插人且要处在最合适的位置上，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自己的心腹手下的身边已经被人给渗透了。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在没有见过图纸的情况下，能知道□□的存在可能性几乎为零。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戚元浩拧着眉问了一句：“这些图纸有没有被人动过？”
戚妄摇了摇头：“图纸我放在暗格里面，并没有被人找到，不过我并不放心，所以才调了亲卫队过来守着院子，父亲，你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生气吧？”
如果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戚元浩定然是会生气的，然而因为□□图纸的缘故，那所有的逾越都不算逾越了。
“你调了多少人过来？三十个人？不够不够，这样的，我再调三十人守在你院子外面，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另外兵工厂那边儿我也派人过去盯着，一定要把里面那些吃里扒外的畜生给抓出来，端我戚家的碗，吃我戚家的饭，竟然还跟外面的人勾连着，看来这两年我的性太好了，都让他们忘记我是谁了。”
戚元浩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他并不是跟戚妄商量，直接就拍板做出了决定来，戚妄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将□□的事情交代完了之后，很快就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来。
“父亲，这两天我看了一下最近两年来手下的那些厂子的账目，发现那些厂子生意不错，但是收益却一年比一年低，您也是知道的，这兵工厂最是烧钱，原本供给手下的队伍已经是很吃紧了，没有其他厂子的贴补，想要扩大生产线都不行。”
戚元浩不是傻子，有些话点到为止便可，戚妄并没有往下深说，不过他相信戚元浩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戚元浩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不过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来。
现在其他的跟戚妄相比较起来全都要靠边儿站，能设计出这样的□□，戚妄的价值便非同一般，只要给他时间，想必他还能设计出跟多的武器来。
他们这样的人家，靠的是队伍，若是有更加先进的武器，实力定然会再上升几个档次的。
“正言，这些琐事你不必操心，想来是下面的人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你且放心，专注自己的事情，为父会帮你处理好的。”
戚妄点头，谢过了戚元浩，之后他又在书房里待了一个小时左右，戚元浩详细地询问这款□□的各种细节和数据，戚妄对答如流，并且将设计之初的灵感全都说了出来，戚元浩见戚妄说得头头是道，最终还是把心里面那最后一丁点儿怀疑给抹去了。
想来这图纸真是戚妄所画，要不然的话他不会对□□的一切都了若指掌，等到谈话结束的时候，戚元浩冷不丁地开口问了一句：“对了，这款自动□□你准备叫它什么？”
戚妄笑了笑，说道：“爱国者一号。”
戚元浩微微一怔，随即抚掌大笑了起来：“好好好，当真是好名字，若是你以后再画出其他的，大可以叫爱国者二号，爱国者三号……”
戚元浩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这是一件极其好笑的事情，想来身为军阀的戚元浩看待爱国者这三个字的时候，应该是有一种别样的想法。
之后戚元浩留了戚妄在这里用晚餐，许是因为心情大好的缘故，戚元浩与戚妄畅饮一番，到最后戚元浩喝醉了，戚妄也不过是脸颊微红罢了，走起路来依旧稳稳当当的。
离开了戚元浩的院子，戚妄顺着庭院中铺设的石子路，慢慢悠悠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下了大半天的雨早已经停了下来，夜空之中的乌云消散了许多，隐约可以看见月亮的轮廓，夹杂着寒气的夜风出来，戚妄感觉自己身上因为喝酒而产生的燥意也随之消散了许多。
戚府的人不少，不过热闹的也只是各个院子而已，入了夜之后，庭院内的人很少，偌大的花园凭空多了许多寂寥感，戚妄未曾急着回去，看见前方有个小凉亭，戚妄走慢慢走了过去，在凉亭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雨后的空气带着淡淡的腥气，其中还掺杂着一些不知名花香，两种不同的味道掺和在一起，却有一种莫名和谐的感觉，戚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后，戚妄听到了刻意加重的脚步声，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朝着来人看了过去。
“大哥，原来是你在这里，我还以为是谁呢，我刚从外面回来，这是我带回来的烤鹅，原本准备做夜宵的，现在赶巧遇见大哥，不如我们一起吃吧？”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戚衍笑得一脸和善，看着戚妄的目光之中带着淡淡的仰慕之色，他现在这样子，就仿佛一个单纯仰慕着自己哥哥的好弟弟一般。
戚妄没有拒绝，示意戚衍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得了戚妄的同意后，戚衍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快活地在戚妄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极为自然地将包着烤鹅的油纸包打开了。
“啊呀，坏了，我没带筷子，大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用手撕着吃？”
戚妄并没有拒绝，直接伸手撕下来一只鹅腿，然后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戚衍看着戚妄潇洒的动作，目光却不由得落在了他手指上。
这个烤鹅火候正好，鹅肉肥美异常，油纸包打开之后，那股子烤鹅特有的香甜味道便冲了出来，霸道的香味儿在鼻端萦绕着，调剂者嗅觉神经，戚衍的口中分泌出的液体更多了些，只是看到顺着戚妄那纤长手指流下来的油渍时，原本诱人的烤鹅香气似乎都淡了许多。
“你怎么不吃？”
戚妄吃完了一只鹅腿，抬头一看，却发现对面坐着的戚衍并没有动手，他问了一句，然后顺势撕下另一条鹅腿递了过去。
“杨家的咸水鹅我吃过不少，这还是头一次吃烤鹅，味道倒是比咸水鹅还要更好一些，想来他家的生意比从前还要更好一些。”
听到戚妄的话后，戚衍的眼神闪了闪，随即问了一句：“大哥你怎么知道这是杨家的烤鹅？”
戚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条手帕来，慢条斯理地擦去了手上的油渍：“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过去吃的多了，能尝出杨家用的调料，这整个金陵城他们家用的调料也是独一份的，再没第二家有他家的口感。”
戚衍拿着戚妄撕给他的鹅腿，笑着说道：“大哥的味觉还真是灵敏，你猜的不错，这确实是杨家的烤鹅，不过这并不是做咸水鹅的那个杨家，而是小杨家的，杨家家主前段时间生了场重病，无法再支撑自家生意，便想着将家给分了，大儿子继承了杨家传承了百年的咸水鹅的生意，而二儿子则从杨家给分了出来。”
说到这里，戚衍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整理语言，好一会儿后他方才继续又说了下去：“那杨老二倒也是个有本事儿的，离开杨家不过两个月罢了，便开了一家烤鹅店，卖的便是这杨氏烤鹅，现在金陵城称呼原本卖咸水鹅的杨家为老杨家，而这卖烤鹅的杨老二家称之为小杨家。”
戚衍说，杨家这两兄弟虽然都是做鹅的生意，但一个是做咸水鹅的，另一个是做烤鹅的，加上杨老二到底是从杨家分出去的，说到底也是杨家的人，因此双方的关系倒是还不错。
戚妄点了点头说道：“我倒是不知道这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这杨老二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说着，他看了戚衍一眼，见他拿着那只烤鹅腿却一直都没有朝着嘴里放，便问了一句：“怎么，难不成这杨老二家的烤鹅不合你的口味？你怎么不吃？”
戚衍的身体僵了一瞬，在戚妄目光的注视下，他还是慢慢地将烤鹅腿给放进了口中。
鹅腿很美味，香酥入骨，一口咬下去，烤得香酥软烂的鹅腿肉似乎在自己的口中融化开来，几乎不需要咀嚼，便直接能咽下去。
戚衍吃了一口后，抬头看向了戚妄，然后顺势将剩下没吃的鹅腿放在了一旁。
“大哥，明天朋友约我去参加一个宴会，让我顺道邀请你过去，若是你愿意的话，不如跟我一同前往？”
戚妄扫了一眼戚衍放在一旁的鹅腿，问了一句：“是哪家的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