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橙
谢听云随手化出几匹飞马,云晚正要骑坐上去,突然瞥向不远处正在被鞭打的几个小孩。
刚才的那场黑雾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这引得监工们的不满,四面八方都是不住响起的凶狠的唾骂声。
不暨城那边应该乱了套,那这边的人丁也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做苦力。
她咬了咬下唇:“我要是毁了这儿,你们有意见吗?”
没人反对,看样子是都没意见。
云晚伸出手,玄灵之光四下飞舞,凡是被术光纠缠住的官兵监工们接连倒地。还在干活儿的苦丁们全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住,一个个僵愣在原地,不敢动弹丝毫。
“趁着追兵未到,你们赶快逃吧。”
寂静中,猛然响起的嗓音清脆而干净。
众人朝着声音所在地看去。
她一身素衣,娉娉婷婷立在皓日之下。墨发肤白,一张面纱蒙着半张脸,露出的眼眸媚而不妖,明明立在烟火中,却不染烟火气,气质皎洁,绝非凡人。
所有人都瞧着她出神,迟迟未有人搭话。
云晚没再理会他们,拂袖重新布阵,顺便毁了那座最先建好的问仙台,骑上飞马直奔不暨城。
**
临岩。
申屠危连同几千大军已经全部召集完毕。
他手握长刀,一身黑色战铠衬着眉眼愈发冷厉。士兵们昂首挺胸站在下方,人群之中落针可闻。
“怕不怕?”
“不怕!”
申屠危又大声地问了一遍:“怕不怕!!”
“不怕!”
士气震天。
但是申屠危知道,他们是怕的。没有人不怕,以他们如今的战力去抵挡几万翼军,无非是自寻死路。
明知是死,可他们还是愿意跟随。
申屠危骑在战马上,视线从一张张年轻而坚韧的脸庞上扫过,嗓音不大,清晰传至每一个人的耳里:“欲随我者,便拿起你们的胆量,与我一同杀进去。”
“誓死效忠将军!!”
“誓死效忠将军!!”
高呼声不断。
申屠危勒紧缰绳,看向那座雾霭处的王城。那里曾经是他拼死额守护的国土;如今是他舍命推翻的皇权。
他脊梁紧绷,眼神无畏无惧,变得越发坚定。
**
云晚几人已经骑着飞马来到了不暨城边缘。
他们飞得不高,可将地面之事看得一清二楚。
狼烟飞升,干戈满地,所到之处皆是白骨露野。不暨城早已化作战场,两方交战之中,只见数不清地魔兵自空中坠落,在空中飞速掠过,轻而易举便夺去了守卫军的性命。
剩下的反叛军满是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异种,然而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些魔种竟然刻意地绕开他们,直直冲向主城。
反叛军见此也没有了惧意,握紧长枪,“杀——!”
“杀进去!!”
“弟兄们,跟着申屠将军冲进去!!”
原本处于劣势的反叛军气势冲天,重新布下兵阵,逼得所剩无几的翼军们节节败退。
坐在飞马上的云晚看得齿冷。
魔兵不会平白无故来到凡间,也不会平白无故帮助凡人,它们没有这么善良,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有人驱使。
“申屠危。”
谢听云突然念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云晚顿时仰头看了过去。
谢听云抬起手指,那束道光已经被他重新收回,如今蒙上了浅浅的黑色。
这说明,申屠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散却那束被魔息所浸染的道光,“走。”
“去哪儿?”
“皇宫。”
若申屠危尚未被夺舍,他还来得及扭转局面;若已被夺舍,也能趁着墨华没有恢复能力前杀了他。
第123章
有魔兵协助,反叛军一直从临岩杀入到不暨城,又从不暨城杀入皇城。
在谢听云几人赶赴皇宫时,申屠危已经杀了皇帝,并且顺利救出了被囚在暗牢里的兄长申屠璟与其余家臣。
面对着单枪匹马闯入的弟弟,申屠璟表现得极为震惊:“子亦?”
申屠危二话不说砍断他身上的铁链,“大哥,我来救你了。”
两兄弟自分别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申屠璟吃了不少苦头,每天不是皮鞭打就是烙铁烫,但毕竟是沙场打出来的将,除了身体不太好外,精神一点也不差。
他呐呐地打量着他,终于回过神来,问:“你、你怎么来的?你……”
太过诧异,申屠璟有些口齿不清。
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申屠危没有多言,伸出手轻而易举就把他扛了起来,大步向外走去。申屠璟许久不见天日,照射而来的日光让双眼产生了短暂的失明,他抬手遮住太阳,好半天才适应了白日。
他微微睁开眼。
皇宫化作了战场,充斥着狼烟与厮杀之声,还有数不尽数,飞荡在天边,毕生从未见过的怪异物种。
申屠璟心神一凌:“这是……”
“哥。”没等他把话说完,申屠危便扣住他肩膀,双目逼视过去,“你听我说。”
申屠璟也顾不得其他,收回声儿专注听着。
申屠危脸上布满伤痕,冷硬的战铠上沾染着尚未干涸的血迹,此时有皇城军不怕死的举刀冲上,他抬臂抵挡,反手将锐利的尖刀捅了过去,只听刺啦一声,刀剑穿过那人胸膛,鲜红滚烫的鲜血瞬间溅了出来,他怒张着眼睛,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申屠危抽回刀,搀扶着兄长躲到角落处,半蹲在他面前,唇瓣紧抿,双眸中盛满韧性,没有片刻啰嗦地说道:“翼皇已死,我要让你当新朝的皇帝。”
申屠璟瞳孔紧缩,“你……你说什么?”
申屠危用力攥握住兄长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唇边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从小到大都是你让我,现在,我也让你一让。”
申屠璟喉结滚动,迟迟没有发出声。
后面的魔兵还在源源不断涌入,别说是翼军,就算是他也不是这些东西的对手。
他不傻,事到如今也意识到什么。
望着身后那些食人血的异种,申屠璟顿感难噎,干涩着嗓音开口:“子亦,这些……是你弄来的?”
申屠璟常驻边疆,所见所闻多过他人。
边疆处有一处奇异山,听路过的道士说,这山是隔开两方异界的结阵,一方世界有一方规,谁也不能互相干扰,一旦强行掺和,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人间不可能存在这样的物种,那么就是……他换来的。
申屠危不说话,低头默认。
申屠璟觉得他是糊涂了,想责备又说不出口;想骂又张不开嘴。
所有的话语一下子都卡在了胸腔,化成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憋得眼眶都是红的。
“你、你怎么这么糊涂,你……”
申屠危垂眸道:“父亲与先生被我安葬在阳青镇,尘埃落定之后,兄长务必接他们回来。”
“我……他张了张嘴,“是我无能,只能寻求鬼魅之法。”
申屠危深深自责,面前的兄长哑然哭了出来,又气又恨,握紧双拳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他,铠甲有十几斤重,打在身上连骨头都在疼,申屠危不避不让,一动不动任由他打着。
申屠璟一边打一边骂他混账,最后狠狠把人捞在怀里,痛哭出声。
“糊涂!你真是糊涂!!”
可是他知道弟弟额不傻,也不糊涂,怪就怪世道无常,天命不公。
申屠璟恨,不知是该恨这江山,还是该恨申屠危的不理智。
申屠危笑了起来,“别哭,不至于。”
“你他妈是我弟弟啊!!”
申屠璟气到破嗓,抱着他的双臂因不住用力而发颤。
申屠危是家中次子。
自小乖巧,深得长辈喜爱。申屠璟长他十岁,母亲早死,父亲又常驻边疆,一直以来都是他照看着长大的。
这让他怎么舍得,如何忍心。
他恍恍一怔,差些握不紧刀。
“可是……我走投无路了。”
他没办法。
兄弟死在眼前没有办法;至亲死在眼前也没有办法。
若能得以救天下,哪怕化为厉鬼,哪怕堕入修罗惹人痛恨,又何尝不可?
“大哥,对不起。”
申屠危睫毛微颤,大手扣住兄长脖穴,用力往下一按,本来还在哭泣的申屠璟白眼一翻,仰头晕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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