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橙
他们已经走到山脚下,再反回去是不可能的。
见谢听云杵在后面和个棒槌似的,云晚捅了捅他:“这样吧,我帮你把这些卖掉,卖完我们俩四六分,我六你四,因为我之前给过你灵石,而且还帮你多挑两桶,所以我要拿六。”
“……”不,你没给,你又收回去了,还多收他五十两。
他总觉得自己亏了。
没错,他就是亏了!
想让云晚还钱,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喟叹一声,默默地把委屈吞咽回去。
谢听云,号岁渊,子归云,被迫挑粪,又骗五十。
——生平耻辱。
[真是好狠一女的。]
脑海中再次响起剑灵的声音,不知是崇拜还是感叹。
谢听云哑口无言,跟紧云晚,把脑袋压低,近乎完全掩藏。
昆仑宗往下走几里地就是一个小村镇。
昆山富饶,住在这里的百姓自然也很富有。
云晚在繁荣处放下担子,扯开嗓子高喊起来:“仙粪,仙粪,粪中之王,一堆更比六堆强,有需要的快来买呀!”
谢听云嘴唇紧闭,耷拉着睫毛不肯吱声。
云晚奋力吆喝:“卖粪!昆仑仙粪,粪中之王,一堆更比六堆强!”
喊半天终于喊来有人问价,一听价格,立马摇头离开。
云晚不沮丧,继续叫卖。
她身上的昆仑宗标志显眼,果然吸引到地主管家:“你是昆仑宗的小弟子?”
“是呀,这些扔掉可惜,留着给你们当肥料挺好。”
“多少钱?”
“一金一桶。”
管家扯了扯嘴皮:“小弟子你也真敢要。”
“这不是一般的粪。”云晚拍拍扁担,“这是昆仑宗正门弟子拉出来的仙粪,一勺够一亩地,你要不收,我就往前面走走。”
“行了行了。”管家丢给她四枚金豆子,“挑着,随我来吧。”
答应这么干脆,依她来看,估计还有其他事。
云晚向谢听云招招手,两人挑着扁担来到财主家。
这钱财主估计是方圆百里最富有的人家,宅屋整修的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竟比城里的王族贵嫡还要好。
云晚放下担子正要走,妇人温婉的声音传来:“管家,有人来?”
“太太,是昆仑宗的小弟子。”管事毕恭毕敬行礼,未说原因,免得污了主人家的耳。
“昆仑宗?”款步而来的妇人雍容华贵,满头珠翠,对着两人好一阵打量。
“既是昆仑宗的,可否帮我一个忙?”她向丫鬟示意,小丫鬟又给云晚送来几片金玉叶,看品相都是上等之物。
云晚就知道管家不单是为了买粪,不客气地收好金玉叶:“夫人请说,能帮的我自是会帮。”
“我夫君三日前进山狩猎,至今未归,我派人寻过几次,可林外有邪物把守,我等凡人不敢随意踏入。若你们能帮我把夫君寻来,要什么尽管提。”
从她口中得知夫人姓钱,赘夫死后,与新纳的小夫君共同生活。
小夫君年纪尚轻,才识浅薄,但是模样好,唇红齿白深讨夫人欢喜。
再过半月就是夫人寿辰,小夫君想送她一件狐裘,便亲自前往雪桉岭狩狐,自那之后音讯全无。
钱夫人实在舍不得小夫君美貌,苦苦哀求:“只要找回他,我定会好生报答二位。”
云晚断然不会拒绝这等好事。
夫人向二人致明方向,又牵来两匹千里马,叮嘱一番后方才放他们从后门离开。
雪桉岭离镇子有半个时辰路程,两人快马加鞭,一路紧赶,终于来到那座妖兽作祟的雪岭之中。
“你要是怕,就在此处等我。”
掌闲司的弟子除了力气没有多少修为,云晚没经过他的同意擅自应下钱夫人,若里面没妖兽还好,若是有,也不好把无关者牵连到危险之中。
“要是找回他,我把犒赏分你一半。”这次云晚说的不是骗人的鬼话。
“我随你。”
简短三字,青年默然地跟在云晚身旁。
云晚刚才就有这种感觉,明明两人没有见过,却好像在哪里见过,就像是常出现在她身边的某个人。
云晚以眼角余光观察着他。
相貌普通,气质却比常人矜贵,连带着那张平凡的眉眼都傲然三分。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可以确定他的身份。
——就是谢听云。
云晚眯眯眼,忽而笑了。
快步跟上他的身影,若无其事地用小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
她碰的自然,相触又迅速分离。
谢听云不好揣测她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触碰,只默默拉开距离,见云晚还想要靠过来,躲鬼一般地闪开,并且把手藏在了袖子里。
“姑娘,男女授受不清。”觉得不够,又加重语气,“请自重。”
他绝对,不要别人用挑大粪的手摸他。
摸他不说还骗他钱。
第43章 “男女授受不清,你别靠我这么……
雪桉岭是四方禁地。
每逢凛冬,村民都会看到有雪狐出没,传言那雪狐会在夜里幻作人形,迷惑过路者,吸他们精魄,吃他们血肉,最后挖下心肝按在自己胸膛,取代吃去的人回家。
有的父母妻儿到至死都不知枕边人是妖。
不过传言无据可依,云晚也只是听个乐儿。
一进雪桉岭,风刀霜剑直刮人的心窝子。
雪地上有动物的脚印,辨不出何物,很小,花瓣似的绽在雪泥里。
谢听云斜睨向她,云晚冷得瑟瑟发抖,昔日粉嫩的双唇冻得青紫,睫凝冰霜,呼出的气息化成白雾散开。
谢听云悄悄为她套上护咒,默不作声贴在身后。
“钱夫人说这里有妖兽,是真的吗?”一开口,寒气就往喉咙灌入,满肚子的凉气让她抖得更甚。
谢听云懒散一打量:“未见妖气。”
云晚不免可惜。
如果这里真的有所谓妖兽,她还能打几只,再剥些丹吃,运气好的话昆仑宗会直接嘉奖她,收她进外门。
行至百步,雪地多出几滴血迹。
血迹还很新,两人顺着痕迹一路寻找,最后在杂草横生的荆棘丛中找到了横倒在地上的年轻男子。
他一锦衣,纵使伤痕累累,也难掩唇红齿白,五官精致。
谢听云观察起四周,目光从一旁的痕迹移开,又俯身捡起掉落在旁边的玉珏,上面刻有一字——“月”。
钱夫人唤小夫君为“月郎”,结合体貌特征来看,这应该就是那新纳的月郎月狐生了。
“把他背回去。”
云晚话音刚落,月狐生倏尔睁眼。
他长得属实俊秀,皮肤比散落而下的冰雪还要晶莹,脸上的血迹非但没有损坏这份貌美,更添几分怜惜。
“我是昆仑宗弟子,奉钱夫人之命来找你。”
云晚说完,他才缓慢回归意识。
那双空洞的眼神逐渐产生焦距,张张嘴,嗓音清澈:“夫人?”
云晚点头。
他良久没有说话,僵硬转了下眼珠,呆滞地看向云晚,问:“夫人,还说什么了?”他的语气又慢又颤抖,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惊吓过度。
云晚言简意赅道:“她担心你被妖兽掳走,其余没有多说。”
月狐生攥紧胸前衣襟,艰难呼吸着,声音流露出痛苦:“我的书童与我一起,为了护我被妖物掳走,若不见他,我断然不会离开。”
云晚无奈地扯了扯嘴唇:“那他被掳去了哪里?你可记得?”
“就在前面的雪崖洞,那些妖物都住在那里,我要去找回我的书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月狐生咬牙说完,支撑着起来,踉踉跄跄向前面走。
他腿伤严重,没几步就扑倒在雪地,袍子向上滑了一截,几道狰狞的伤痕遍布其中,皮开肉绽,猩红刺目。
谢听云眸光闪烁,警惕地靠紧云晚。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挣扎着从地面爬起,深一脚浅一脚地领路,费了半个多时辰才赶到雪崖洞。
两人慢吞吞跟在后面。
崖洞潮湿严寒,寂静中满是月狐生急促的呼吸。
云晚隐约觉得怪异,但具体哪里奇怪又不说上来。
此时谢听云贴近耳畔叮嘱:“此人有诈,小心为妙。”
云晚躲了躲脑袋,“男女授受不清,你别靠我这么近。”
谢听云一滞,沉默拉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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