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水小草
“瑾瑜,你在洛阳行走,用的什么名姓?住在何处?”
“我住在正俗坊,王爷师父你想找我只管去找叫姜鱼的,就是我的了。”
卫瑾瑜一边说着,越过赵启恒的肩膀去指那些月饼。
“这些月饼可是我自己烤的,真的是一片孝心,王爷师父你千万赏脸。”
赵启恒也回头去看那些月饼:“我会。”
卫瑾瑜又问道:“王爷师父,我之前给你送的东西你都吃了用了吧?没丢了吧?”
“自然。”
“自然丢了?”卫瑾瑜心疼地说。
赵启恒:“……自然是用了。”
“那就好那就好。”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卫瑾瑜转身看了眼天色,“王爷师父,四更都过了,我得走了。”
赵启恒连忙道“我立时要去上朝,你从前院子前日刚换了新的,若是不愿惹人耳目,就在我这睡下。”
“不必啦王爷师父。”卫瑾瑜摆了摆手,“您是忘了今日中秋,白日不必上朝,晚上还有宫宴,我在洛阳有些下属,今日也得一起过节,您要是想我,过两日我再来看您。”
说完,卫瑾瑜转身就走,赵启恒追出来,只见长大了些的少年在墙上对自己挥了挥手就跳了下去。
就如同一盏灯飘摇出了院子,赵启恒对着院墙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
持灯走回屋内,他看见一个布包放在桌上,打开正是圆圆的饼。
将月饼放进嘴里一口一口吃下去,赵启恒忽然一笑。
“这次是真的。”
他对自己说道。
瑾瑜完好无缺地回来了。
不是梦。
将装了月饼的布包慢慢揽在怀里,赵启恒又拿出了一个月饼。
从初十到今天他整夜整夜地等,终于将人等来了。
卫瑾瑜走在路上也甚是欢喜,听见坊卫将要打开坊门,她连忙翻过坊墙,脸上还带着笑。
好久未说话,王爷师父是不是变傻了?
嘿嘿嘿嘿!真的好傻!
笑完,卫瑾瑜转身进了临坊的一处民宅。
她没告诉赵启恒自己正住在尚书令府上,说今日要去见属下却并非虚言,在民宅中换一身衣裳,等她再从屋里出来,院中已经站了十几个鱼肠。
“元帅有令,今年要找更多愿往北疆去的女子,去年是三百四十人,今年必要有七百人,最好过一千人,仅洛阳一处当有二百人,从前还犹豫的、被家中所阻的,冬雪落下之前必须带走。”
“是。”
一名鱼肠出列道:“卫管事,之前从北疆往洛阳传信的信使告诉我,有一女子问起了在北疆如何当官,卑职不知是否该与其通信。”
“什么人让辛队长你这般犹豫?”
那名穿着淡青罗裙的鱼肠部队长道:“是尚书侍郎府上的大夫人柳氏。柳氏当初说女子当守妇德不该为官的话在洛阳高门中流传甚广,实在为我等行事添了不少麻烦。”
“连这般人都能收拢到北疆岂不是更好?此事我亲自去办。”卫瑾瑜道。
“是。”
看向一众鱼肠卫瑾瑜笑了一下,道:“今日中秋,各位为北疆、为定远军、为元帅、为百姓不得归家,我卫瑾瑜在此谢你们。”
说完,她深深行了一礼。
一众鱼肠连忙换礼,低声道:“管事不必如此,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我等之大幸也!”
卫瑾瑜仍是面上带笑,她缓缓走到鱼肠当中,缓声道:
“各位在洛阳繁华中仍心系北疆,数年风雨不改,实乃英雄也,此功劳,苍天、北疆、元帅、天下百姓都会记得。”
说完,她又双手行礼,却在回手时将一柄短刀刺进了一男子的腹内。
“可若是有人沉溺洛阳温柔坊,忘了自己曾经之誓,还想将咱们洛阳鱼肠卖个好价钱,便如张弘一般,当开膛破肚而死。”
卫瑾瑜的一只手死死捂住张弘的嘴使其不得哀嚎出声,持刀之手重重往下一拉,便见肠子与血哗啦一声掉到了地上。
将死透的张弘扔到地上,踩着一地的血,卫瑾瑜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
“天下最难之事,非是以刀剑搏命,而是如你我这般,视富贵繁华如浮云,敌人环伺而不可动刀,甚至有一日便要将身边同伴斩于刀下,我们做着天下最难之事,若有一日做不下去了,要么是这天下改换颜色,要么就是授首敌人刀下。我卫瑾瑜只想走第一条路,走到头,我便是将天下最难之事做到极处,今日我踩着旧日同袍之血,来日也让他们看看他们忘了的大梦终成了真的。”
卫瑾瑜的脸上溅了一滴血,与她额间红痣相映。
她其实从不将姑母所说的那大同世间当梦,姑母说了能成之事,便必是能成,在那路上,她是石砖与沙。
太阳照在她的身上,她收敛笑容挥手让鱼肠们都退下。
最初两年,张弘是姑母留给她的鱼肠中最得她信重的,还是抵不过洛阳的声色迷眼。
低头看了一眼张弘的尸体,他双目大张,死得极痛苦。
卫瑾瑜将擦血的帕子扔到他脸上盖着那双眼,便抬脚走了出去。
自有在此处的鱼肠将此处清扫干净。
同光十二年紫微宫中的中秋饮宴是由皇后、不、圣后主持的,据说圣人已经数月不知人事,暗流涌动的九州池上圣后站在秋风之中看着文武百官,下令将几个说应由摄政王主持宫宴的御史扔进了九州池。
秋水粼粼,御史们在池中挣扎不休,圣后看向坐在一侧的摄政王。
“小叔你想来主持宫宴么?”
二十多岁的赵启悠有一副英朗之气渐生的好相貌,却神态瑟缩。
“圣后别吓小王,小王一见这些大臣就眼晕欲吐。”
圣后笑了笑,道:“来人,给摄政王倒些酒,省得他看着两边文武再吐出来。”看也不看那池中的大臣。
酒乐继续,却又有一老迈声音响起:“皇后,这四位御史何错之有?圣人既然立了摄政王,摄政王便是大梁权柄的代掌之人,皇后奉玺听政,却并非奉玺监国,这等中秋饮宴之事当由摄政王主持才是。”
方才还在笑的圣后面色一冷,因为说话之人正是尚书令、她的外祖姜清玄。
“圣后若觉老臣说得不对,便将老臣也推进九州池吧。”
直直地看着低着头的姜清玄,卫薇深吸了一口气。
“尚书令年老体迈,这么快就喝醉了,还不将他送回府?小王、小王哪里是能当得起宴饮主持之事的?圣后、皇嫂,小王我可……”
环顾左右,赵启悠竟真的吐了出来,还吐在了皇后脚下。
御座之上顿时乱作一团,圣后也顾不上尚书令。
被两位宫人送了几步,姜清玄转身遥遥看着头戴龙簪的皇后,他的外孙女正站在灯火兴盛之处,
他本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又走几步,到了无人之处,姜清玄对身旁宫人道:“找人去将四位大人救上来,中秋之夜御史死在九州池,圣后会被史家骂千百年。”
宫人领命退下,姜清玄抬头看了眼月亮。
今夜的月亮真亮啊,令漫天星斗半点光辉不显。
第207章 马蹄 “你们不过是被豢养于宅中的畜生……
郑家大夫人柳氏虚活四十多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与那定远军的探子通信。
探子的信是藏在兰娘的信里送来的,只看字迹柳氏便知道这不是兰娘写的,前面的俱是写废言,不过是些北疆小吃的做法,最后一张纸只有一句话,问柳氏愿不愿意去北疆,若是想去,九月初十去南市白山茶肆二楼见能帮她之人。
柳氏的手抖了一下。
去北疆?她竟然有想去北疆的一天?
三年前柳氏还以为自己这一生的大半羞辱都是定远公一系给的,那个当着她的面走进定远公府的寻常妇人几乎成了她的心结,定远公对她无礼,是因为手中有兵马、有北疆,若是真的犯了痴不以自家郎君为重,也可当她不过是个一心求功名利禄的郎君,那妇人又有什么呢?不过是个不成器的寒门官的妹妹,既无家世也无夫主的寡妇,怎可在她面前那般招摇?
柳氏一生才学不输兄弟,又把持郑家家业,可谓无输人之处,在王妃面前亦可昂然,越是如此,越将那事放在心上。
日子一久,柳氏也自知自己越发爱显才于人前。
这几年圣人越发无法见人,皇后与尚书令一党大权在握,尤其是尚书令将整个朝堂牢牢把持在手中,郑裘这个尚书省侍郎却尚书省内左右支绌,那些原本见郑裘成势便依附而来小世家纷纷避开,郑裘又得罪了于崇,在世家中说话也难有人听。
柳氏思来想去,便劝郑裘自请出外做刺史替朝廷平叛。
在这洛阳眼见是越困越死,倒不如拿着朝廷的银钱去地方养些兵马,这般乱世,有兵在手比什么虚财假权都要实在。
郑裘却是不肯的,他对柳氏说:“我这官是圣人封的,眼下圣人病重皇后掌权,若我出了洛阳只怕就再回不来了。那些乱民肆虐各处,我出去做了个刺史只怕兵马还没招起人先没了,那时岂不是失了郑家的脸面?”
他说话的语气仿佛柳氏不过一无知稚童罢了。
眼见郑裘不肯听自己之言非要贪图一点虚名,柳氏越发急躁起来,她本就并非那等淑婉温良的,直接大声道:
“不过区区一尚书令侍郎,你簪缨世族出身竟看在眼里不肯舍弃?不过区区一无权之职,偌大朝堂之笑柄,竟比你身家性命还重要?”
郑裘大怒,拂袖而去,第二日他令人往温柔坊的春芳歇请了两私妓来,当夜两名私妓就留在了府中。
柳氏气得几乎吐血,她殚精竭虑这些年,她的郎君、夫主竟然这般卑劣不堪用两个妓子来羞辱她!
眼前为中秋郑家饮宴而采买的菊花开得正旺,柳氏紧紧地攥着那封信,额前的一缕碎发被秋风拂动。
最可怕的是,她居然真的被羞辱成了。
那一年各处饮宴,旁人都用说不清的眼光看她,柳氏站在人群之中,仿佛一身衣裙被扒了个干净。
她出身京兆柳氏,从小才学过人盛名广传,长安上下求婚之人踏破柳家的门槛,她嫁入郑家二十余载未曾有丝毫差池,她是两京世家中世家妇的典范,偌大洛阳能落了她颜面的又有几个?
她竟然就被自己夫君用两个妓子给羞辱了?!
那之后,柳氏便少管府中事,由得那些妾室管事胡闹。
她本想看看郑家没了她又能沦落成什么样子,没想到刚闹过两场郑裘便极少回府,柳氏问了他身边的侍从,知道他又在温柔坊寻到了两个未至豆蔻的丫头每日教着读诗写字,只等年纪再大点便接回府中。
柳氏硬生生吐了一夜,喉管都破了,血丝掺着胃水涌出来。
自那之后,柳氏的心便凉了。
同光十年,也是这般煞风正盛的日子,郑裘带着全家往河南府城外的庄园为家翁贺寿,正值造反的军队围攻郑州,一队造反的乱兵从许州流窜到河南府却被讹传为逆贼要围攻河南府。
叛军四万打下许州已是勉强,如何能再攻河南府?又见乱兵军容凌乱,柳氏轻轻一笑,对自己的郑裘说这并非是来攻打河南府的逆贼。
她自认自己毫无错处,可没想到忙着逃命的郑裘当着满院下人的面给了她一耳光。
上一篇:别人科举我科学
下一篇:穿书后我治愈了病弱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