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水小草
“来看看洛阳情状。”
“情状?人间地狱罢了。”姜清玄轻轻叹息,“钱要么流向黎国,要么被世家积囤,之前皇后杀戮世家,用得的铜重新铸币,勉强能稳住时局,圣人重回朝堂,一面与世家媾和,一面想出兵攻黎,与韩熹强推那小钱,又阻断商路,使粮价成天价,半年光景,光是洛阳就已经到了饿殍满地的地步……一个冬天,死在洛水畔的尸首就有上千具,此间不是地狱,又有何处是地狱?”
“是的,极惨烈。”跟在秦封江之后的少年突然开口道,“河边,就有死了小孩子。”
姜清玄脚下一顿,片刻后,一声长叹。
进了“待人来”,秦封江脚下一顿。
尚书令姜清玄少有才名,中年成朝中清流砥柱,晚年是大梁柱国权臣,他半生不羁笑傲于酒肆,半生揽权清谈在竹林。
竹林,空了。
只剩下片片没有被刨去的竹根。
“烧成炭,送人了。”跟在后面的老仆也看着那些竹根,小声道。
送谁了?
自然是苦寒无尽的百姓。
“封江,来。”
站在门里,姜清玄对着那有些怔愣的晚辈招手。
又对老仆说:“阿沥,咸肉还有吧?”
老仆手揣在袖子里:“没了。”
老神仙似的老人笑了:“那随意整两个菜。”
老仆点点头,慢悠悠走了。
姜清玄转头看向秦封江:
“会下棋吗?”
“会一点,许多年不下,可能生疏了。”
“纵横之道,战意也,怎会生疏?”
姜清玄乐呵呵地将自己之前下的棋盘打散,好像已经等这局棋等太久了。
……
看见钱昭仪的时候,圣后吓了一跳。
“病得床都下不了,怎还来了此处?”
“妾心不静,躺在床上也日日噩梦,来求圣后赏几本《女则》之类的书,也能清正心思。。”几日不见,之前还有几分圆润稚气的钱丝儿连脸颊都凹了下去,寒冬腊月她掉进了鱼池,几乎没了半条命,现在看着也是孱弱至极。
唯独脸上还笑着。
圣后挑了下眉头:“那你坐吧,想看什么经书自己寻,别太耗神,赶在天冷之前回去。”
钱昭仪连忙扑地道谢:“是,多谢娘娘。”
刚用了午膳就来了,钱昭仪似乎是要在飞花殿里生出根来,拿着一本《女则》就不动了。
花瓶外梅枝的影子渐渐变长,钱昭仪小心抬起头,吓了一跳。
圣后不知何时坐在了她的身侧。
“不累吗?”
“读、读《女则》便是知晓道理,丝毫、丝毫不觉疲累。”
“我是问你,为了躲他,这般辛苦,累吗?”
圣后虽然失权,飞花殿的一应用度从不短缺,走着热水的铜管让屋内热气不散。
只披了件金红纱衣在中衣外的女子已经年过三十,眸光潋滟地斜看着年轻的小宫嫔。
钱丝儿愣了下,放在胸前的手缓缓放下。
圣后笑了。
“不过这般,有何可怕?”她用赤着的脚指了指一根挂在笔架上的小楷笔。
钱丝儿茫然,只看着圣后用脚将那笔取了下来。
“不过如此。”女人对她说,“毫无可怕之处,又怎值得你这般带病躲避?”
泠泠泉水般的声缓缓流进年轻女人的耳朵里。
“怕的。”钱丝儿说完两个字,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妾是怕的。”
她哭起来,鼻头是红的,看着格外可怜。
卫薇把玩着毛笔,轻轻扫过小宫嫔的鼻梁。
“我也怕过,后来才知道,比起那些,这算不得什么。”
她的脚尖掠过那些粗壮的斗笔。
又转身,恰好压在了钱丝儿的衣摆上。
“你会怕这根笔?”
钱丝儿想起那些灯影混乱里的痛,轻轻摇头。
“那……那是……”那是圣人啊!
“他连这个都不如。”
卫薇笑着说。
她的手压住钱丝儿的肩膀,探身让毛笔的鼻头擦过小宫嫔含泪的眼。
……
琴心从院外匆匆走来,看见圣后披着大红的火狐裘衣站在廊下,用手去搓被冰冻住的花枝,指尖微红,挂了霜水。
她连忙走上前:“娘娘,外面太冷了。”
圣后笑了笑,转身往殿里走。
一支小楷被她留在了花枝上。
殿里一阵香腻之气,榻上的凭几落在了地上。
琴心重新点燃熏香,小声说:
“姜大人,来了信。”
“外祖?”圣后脸上的笑淡了下去,“信给我。”
将短短书信看完,卫薇笑了。
“阿蔷已经来了。”
第261章 借刀 “我这把刀,借给活不下去而要翻……
斜枝昏昏长,书影蕴茶香。
老鸦叫声三两。
黑子白子论短长,
下得兴起,姜清玄的一把白须几乎要飞起来。
秦封江端坐在对面,唯有轻巧棋子翻转在五指间。
“年轻人纵横捭阖是好,总要后路稳妥。”
“老大人诱我深入,意在大龙,计算着实精妙,也是比我这年轻人更不要后路。”
“一把老骨,尽兴便好,要甚后路?”
棋盘上你来我往,二人嘴上也是不停,
“啪”一声,白子落下,姜清玄“哈哈”大笑:“你这年轻人不顾后路,又怎知旁人早摸准了你这秉性?”
黑色的棋子被人抛起,又牢牢落回了那人手心里。
从掌心一点点滚到指尖,最后,落在了棋盘上。
老者一愣,得意洋洋捋胡须的手停了下来。
“兵者,诡道也,攻守之间自有变换之处。”
脸上带着笑,秦封江捡掉了自己吞下的子放在一旁。
姜清玄面色哀痛:“得意忘形,我之谬也!”
秦封江为老人的杯中添满水:“可见老人家也不必担心晚辈是否有后路,看不见也并非没有。”
“阿野!”
“郎君!”
坐在一旁打瞌睡的少年立时站了起来。
“还是去那家食肆吧,买五斤羊肉,快去快回。”
秦封江将一角银子扔进了少年的怀里。
“是!”
少年将银子妥妥放好,又别了下自己腰间的短棍。
“等等,外面不太平……”姜清玄叫住了小少年,“你等阿沥……”
秦封江摇头:“不必麻烦,一个人就足够,再买些胡饼,余下的钱归你处置。”
少年眼睛一亮。
等他走了,姜清玄的眉头皱了起来。
“外面已有人易子而食,让他一少年带着肉、饼、钱……”
“正该让年少之人看看。”秦封江的面上带着笑,拍了拍姜清玄的手臂,“骑高头大马看见旁人悲戚,与骑马观花又有何异?观棋人在心中自以为得意,又哪知道局中机锋何在?”
姜清玄却还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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