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水小草
“这也太瘦了。”
“能吃就行,官人家的娘子倒是肥,你也吃不到啊!”
不行,有七千人,还有七千人。
她得说与粟素和周将军知道。
抓住她的人在笑,人还没死才好,还是热的。
最后一丝气力也将散在指尖,女人奋力一挣,用剩下的半嘴牙去咬人。
惨叫声里有人把她的头往墙上撞,她也毫不畏惧,硬生生撕下了一片肉来。
热的?
谁的血不是热的?
叼着肉,她靠着墙角坐起来,
“我吃过的人,可比尔等肥多了。”
其实她已经看不清自己面前究竟有几人了,可她还是靠着半嘴的牙逼退了这些要吃她的人。
天已经黑了。
她费力站起来。
她要传信,南市的食肆空了,她得……去……
嘴上淋漓着鲜血,她茫然又坚定。
能找到的,能找到人给她传信。
也不知走了多久,好像漫天大雪里只剩了她一个人,女人沿着毫无光亮的道一直往前走。
突然,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她连忙想要避开,身子却不听使唤。
马蹄声却停在了她的身后。
“水居知石鱼波。”
女人小心翼翼地转头。
“山居……千章之萩。”*
“萩娘子,我奉王首领之名来寻你。”
骑马提灯的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萩娘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拉上了马,坐在了女人的前面。
“王首领……你是……”
“我叫阿忍,萩娘子可以叫我一声‘疯妇’。”
不知为何,从身后女人的嘴里听见“疯妇”二字,比刚刚的暗号还让她心安。
“有七千人,太尉,宫里有七千金吾卫。”
“原来如此。”
温热的裘衣裹在了萩娘子的身上。
身后的女子似乎笑了。
“今夜还真是风起云涌,萩娘子你放心,此事咱们必要让王首领知道。”
萩娘子看着随着马起伏的灯。
只是一团昏黄的光。
她大概是看不清雪了。
阿忍从怀中取了水袋喂给她,是粟米和羊骨熬的粥,王屠龙让人把所有的粮食都用了,今夜活不过去,她们这些人也不必活下去了。
一开始只是顺着嗓子往下流,渐渐的,萩娘子就能举着水袋喝下去了,阿忍就知道这骨架子似的女人勉强熬过来了。
“咱们去哪?”
“去紫微城。”
头发很短的阿忍看向道路两旁的人影,各派人马已经隐隐约约将紫微城包围起来。
萩娘子叹了口气几乎要睡过去。
“累啊。”她对素未谋面的女人说。
“歇会儿吧,我在的。”
马蹄声里,骑着马的阿忍带着她破雪而去,无声无息间,一柄长刀已经出鞘。
……
除夕大宴群臣之地是紫微城九州池东的集贤殿。
天色渐暗,宫中点起明烛数千盏,一路从大德殿铺了出来。
圣人今夜的兴致极高,坐在御辇上还点评那些花灯。
进了集贤殿,看见满朝文武跪了一地,他笑着招手:“今日咱们君臣同乐,何必拘礼?”
群臣纷纷起身落座。
“天佑之年,咱们大梁必会事事顺遂,这第一盏酒,就敬大梁先祖……”
说的是冠冕堂皇,笑得是盛世繁华,圣人面色润红,看着比平日年轻了许多。
他是真的高兴,过了此夜,大梁会真正变回他的大梁。
穿着罗裙的舞姬腰肢似新柳,纨素如飘雪。
座下有人互相用眼神打着机锋。
圣后娘娘,没有来。
大皇子也没有来。
御座旁甚至没有设座。
难道圣人已经动了废后之念?
清流出身的后党有些慌乱,世家们则欢欣起来,没了圣后,也就没了悬在他们头上的这把刀,圣人占了大义,却比圣后好对付的多。
有人悄悄瞥了下圣人下首坐着的“太尉”。
像韩熹这等媚上的酷吏,在圣后的手里是鹰犬,在他的手里不过是奴婢,也不足为惧。
饮宴喧闹之声传出集贤殿,殿外,数千明烛渐渐熄灭。
“今日,朕有件大喜事要与爱卿们同乐。”圣人大声道,“请镇国定远公上来。”
殿下酒盏噼里啪啦倒了一地。
谁?让谁上来?
“传镇国定远公上殿!”
皂靴迈进大殿,有人已经仰倒在了地上。
镇国定远公?
镇国定远公!
偌大集贤殿几乎要为这五个字塌了!
唇角带笑,长眉藏风,进来大殿的人却让所有人长出了一口气。
“臣,卫瑾瑜,参见陛下。”
穿着锦绣衣袍的年轻人跪地行礼。
“好!”圣人有些失态地站了起来,“那逆贼在窃据卫氏爵位数十年,今日朕终于可拨乱反正,将爵位真正赐给卫氏嫡枝血脉,瑾瑜,从今日起,朕命你兼领五州军事,务必将那卫贼赶出我大梁国境!”
“臣领旨!得陛下信重,臣必肝脑涂地以报君恩,以求不坠祖上忠义之名。”
看见终于又有一个卫家人在自己面前跪下,圣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好!好!”
朝臣们面面相觑。
黎国立国之后卫瑾瑜勾结李瑄意图反黎而称帝,还要炮杀她亲姑母,这些事早就传遍了各处,在这时候卫瑾瑜投奔大梁,是她带着大梁的军队去打黎国,还是黎国以大梁包庇黎国罪人之名来打大梁?!
有些人原本想及时行乐,却被一盆雪水给泼醒了。
黎国凶悍,大梁已经是时时在其屠刀之下,此时这卫瑾瑜现身大梁,岂不是给了黎国动兵之因由?
身为太尉的韩熹却在想另一件事。
卫瑾瑜三月就再无踪迹,接着圣人身子大安现身人前……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因果?
人们思量纷纷,却见卫瑾瑜站在殿中,白色裘衣裹着一张净白面庞,看看托住了一张与卫蔷相似又不似的笑脸。
圣人又道:“定远公还朝,不过今日第一喜,定远公此次不仅献上了黎国布防图,还感召黎国十数位刺史归附我大梁,今夜成德节度使、安国节度使将合力出兵伐黎,不日就将有捷报传来,收复北境,指日可待。”
满堂哗然。
所有人都看向这不在面具遮掩之下的新任定远公。
没想到这纨绔子竟有这般本事?!
卫瑾瑜连忙道:“那所谓黎国,不过是大梁之境,那卫蔷倒行逆施黎国上下早就人心涣散。”
别的且不说,“卫蔷”二字被人说出口,集贤殿里仿佛又冷了几分。
有人忍不住左右看看,生怕下一刻那被提到了名字之人就穿着大袍提着刀进来了。
“哈哈哈,说得好!有定远公在,大梁必战无不胜!”身为太尉的韩熹站起身以酒敬卫瑾瑜。
卫瑾瑜笑着看他,接过一盏酒就喝了下去。
韩熹莫名觉得这笑有些不对。
饮下杯中酒,过了片刻,韩熹就说自己要去更衣。
绕到柱后,他回头一看,只见那年轻的定远公正笑着看自己。
不能等了。
他在心中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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