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水小草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称帝,你就要杀我?”
“不,我的意思是,你算是当世明主,再往前走,就是倒行逆施。”她看着自己的妹妹,“你救了那么多人,还忍心他们沉沦苦海?”
“我?救人?”卫薇冷笑。
女子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的眼:
“别在阿姊面前装模作样,赵启恩为什么活到现在?因为你给他吃的药会害死无辜宫女,你不忍心了,才让他苟延残喘。山斋院里的女人,你选出来的那些女官……你一个都不舍得她们死。”
“卫蔷你不必这般……”
“你是我妹妹。”
你是我妹妹……
卫薇的眼前一阵模糊。
她上次听见这句话,说话之人只给她留下了一个换签之后离开的决绝背影。
那人是阿茵。
“我没有会阻我前路的阿姊,我要称帝。”
“你是真心要称帝吗?”
女人长长地无声地叹息一声,俯身在卫薇的耳边。
“还是你要用这大梁上下,祭阿茵?‘风冷长江静,渔船钓月明,一声孤雁过,旅客变悲声。’这个签文就算没有换给阿茵,她也会走上世上最难走的那条路。”
卫薇怔愣。
“阿茵做了许多许多事,离开这,你会一一看见,她把她的梦在铸在了黎国的每一寸疆土里,铁龙一般的火车,比巨鱼还大的船,看不见尽头的路,救人性命的药,启人心智的书,还有,我的刀。”
女子唇间的笑那般柔软,看得姜清玄老眼中又流下泪来。
“你不信我说的,我带了个孩子来,她叫阿野,只是一个寻常少女,她讲的每一点黎国的好,你都能听见阿茵。”
“‘心王……加冕,万春……不老……’”嚅嚅出声,卫薇念出了当年自己得来的签文。
“何止六国封相,阿茵会成为改变这个人间的人,定远铁骑所至,枪炮所指,都是她给予这个人世的。当初的签文,是她给你的祝福,仅此而已。一个做姐姐的希望自己的妹妹携龙乘凤,瀚海采珠,你不想去吗?”
她们两人的姿势好像是在相拥。
又仿佛还有一个看不见的人与她们在一起。
她们似乎一直在一起。
在女子身后,韩熹利用碎瓷终于磨断了困住自己手的绳子,背对自己的女子就是卫蔷。
杀了她,这天下必要大乱,就算他死了,也值了。
站在角落里的卫瑾瑜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目光。
大姑母是想看小姑母哭吧。
啧,真是个坏阿姊。
难怪叫小姑母小兔子。
她后退一步,隐入暗中。
梁国这边用不上她了,也许该去南边看看,只要有卫瑾瑜这个身份,她就能让那些暗处的魍魉趋之若鹜。
这是她为自己选的路。
在心里无声地跟两个姑母告别,她无声地翻身上梁,掀开屋瓦,很快就消失在了漫天风雪中。
韩熹用的刀,捡起一片就向女子的后心处刺来。
卫薇瞪大了眼睛连忙从御座上跳起来要替自己阿姊挡刀,却被女子用手摁了回去。
刀锋直直扎进了女子保护自己妹妹的掌背。
女子冷笑,一脚将韩熹踹了下去。
韩熹只敢偷袭不敢力敌,转身就往殿门外跑去。
他身后,雪刃出鞘。
“梁国太尉韩熹,贪赃枉法,残害人命,勾结南吴,售卖军情,当斩。”
风声中,谁将罪名历数?
集贤殿的大门轰然打开,晃了晃。
长刀之力洞穿殿门。
韩熹被钉死在了门上。
鲜血溅在了女人的脸上,女人笑着将刀抽出来。
剩下的几千金吾卫已经被女人们死死包围,敢反抗的都被王屠龙带人杀了。
卫薇追着自己阿姊出来,就看见自己的阿姊在笑。
“阿茵说,这世上有一个国,百姓当家,百姓做主,人人一等,男女无别……初闻之时,我于浓雾中见晴天,只觉幻梦,阿茵将重云撕了一条缝,让我看了一眼不甚真切的模样。阿薇,她们就是那天。”
握着刀的手鲜血淋漓,卫蔷指着那些女人。
“阿茵见过的天就在她们的手里,脚下,心里。”
“你手上还有伤!”
簪环落了一地,卫薇撕了自己的里裙给卫蔷包扎。
卫蔷还是笑,她借着亮看了一眼伤的位置,笑着说:
“伤上加伤,以后再看见这疤,我只能想起你现在哭唧唧给我包扎的模样。”
“卫蔷!”
卫蔷龇牙咧嘴:“哎呀,手疼。”
卫薇立刻小心起来。
“阿薇,这条路你和我一起走吧。”
卫薇没说话,她是真的在哭的,眼睛红红。
又难过,又委屈,怎么也停不下来。
卫蔷还是笑。
她的刀柄上也沾了血污,几乎将刀柄上的缠布浸透了。
追出来的姜清玄看着刀柄,撕了自己的衣袖要给卫蔷缠刀。
卫蔷自然答应。
红黑层层的缠刀布一圈圈落下,姜清玄的眼神突然凝住。
“立马雄关,举世无归路,刀丛淋血,只为不忍天。”
“阿蔷,你这刀上的字,是、是阿茵写的?!”
“是啊。”被人围着来问伤的卫蔷笑着应道,“我以为这刀叫‘无归’,阿茵说不好听,让这刀叫‘不忍天’。”
“手不要乱动!”
“卫薇!你要把我手裹成球了!”
……
文明十九年正月初一。
梁国镇国大将军赵源嗣投诚黎国。
同日,定远军进入洛阳,
文明十九年二月二十梁国大部归入黎国。
……
文明十九年三月十七,黎国大会选出了黎国第一任国相。
她叫顾予歌。
也叫卫茵。
她在这人间是一盏无声亮起又熄灭的灯。
她也指引人间撕裂天际的浓云,看见可有天光的来日。
……
春日好时节,穿着鹅黄裙的娘子气冲冲在绥德县城里横冲直撞。
绥德县的县学堂里有一棵迟开的玉兰树,据说是从前的夫子手栽,那时,这里还是童学。
白色的花瓣温温柔柔地开。
学子们在葡萄架下读着诗书。
正是一片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好光景。
县学的门却突然被打开。
“卫蔷!你说要带我去看海,怎么咱们往西越走越远了?这都已经到绥德了,你还要去甘州吗?”
玉兰的枝杈间,一柄长刀晃了晃。
卫薇走到树下,气鼓鼓去拽自己阿姊。
“有本事你走去龟兹啊!”
“嗯……那也挺好。”躺在树上的女人笑着说,“沙海也是海。”
吵嚷声里,一朵白色的玉兰悄然落下,落在卫薇的手心,被她当武器扔到了卫蔷的脸上。
用手接住花,卫蔷闭着眼打了个哈欠。
几步外的石墙上,蔷薇开得正好。
“大辅,今年的春种……”
“元帅,往西调火炮一事……”
李若灵宝和卫清歌都是跟在卫薇身后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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