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君折枝
“嗯?”
兰因尚且还在惊讶她的反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方才哦一声,正想说“没事”,却听王氏急问道,“怎么了?”
“夫人,您握得太用力,都弄疼大小姐了。”苏妈妈替她答了话。
王氏这才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大惊失色,她本就没什么气色的脸更是变得苍白无比,这一次倒是无需说什么,她便松开了手,从前嚣张绝伦的贵妇人此时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不知所措地看着兰因嗫嚅着嘴唇道着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让苏妈妈去找药膏。
兰因却摇了摇头,“不必,过会就消了,既然您醒了,那我便先出去了。”说完,她不等王氏开口,便朝人屈身一礼后往外走去。
“因因……”
她听到身后王氏在唤她,可兰因并没有止步。
先前苏妈妈没进来的时候,她看着王氏,脑中曾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她也和她一样,要不然就光昨天那一番话实在不至于让她变成这副模样。
可就算她真的和她一样,那又怎么样呢?
因为她知道忏悔了,她就要原谅她吗?她这二十余年,自六岁起便未再享受过一日的母爱,既然她在她最需要的那几年都没有陪在她的身边,那么以后她弥补再多,对她而言也没用了。
她只希望她以后的人生可以平平静静的。
兰因走出房间,入目是艳阳晴天,阳光有些刺眼,可她还是仰着头任那晴日照在自己身上。
她的心情很平静,就是……
她忽然有些想他了。
这种时候,她特别希望他能陪在她的身边。
*
王老夫人还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醒来。
她坐在花厅,看着坐在底下椅子上的顾情,见她低着头,贝齿紧咬红唇,两只手无措地绞着帕子,连抬头都不敢,仿佛她是什么话本中的恶毒妇人,见她这样,她心里就怎么都对她起不了怜爱之情。
其实顾情刚被找回来的时候,她对她也是心生怜惜的。
她统共也就两个外孙女,都是锦儿生的孩子,她对她怎么可能不疼爱?更何况顾情从小走丢,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能被找回来,她自然是高兴的。所以知晓她被找回来的时候,她立刻动身去了临安,即便顾情瞧见她总躲在锦儿后面,她也没说什么,只觉得她就是在外待久了,不认识他们了。
直到她从锦儿口中知晓她跟萧业的事……
那是她第一次对顾情心生不喜,之前不知道萧业是她姐夫也就算了,可在知道的情况下还要喜欢萧业,甚至为此不止掉了一次眼泪,以至于让锦儿和因因本就淡薄的母女感情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她平生最厌恶为男女感情而不顾亲情名声的人。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眼见她们姐妹各自嫁了人,也都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她心里那点不喜也就慢慢散了,哪想到……!即使因因说是与萧业感情不和,即便没有顾情,她也是要和离的,但她还是忍不住生顾情的气。
这天底下的男人是死绝了吗?非要盯着自己的姐夫!
如今竟然还因为这么个男人把自己的母亲气到昏倒。
王老夫人想到这便止不住戾气横生,她脾性其实并不算好,大风大浪见了不少,年轻时,她的丈夫出海碰到海啸,生死未卜,几个王家旁支见她孤儿寡母好欺负便联合上门要问她拿权,她那会肚子里还怀着观南,却是二话不说就拿起一把金刀架在闹事人的脖子上,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从此再无人敢欺到王家头上。
不过是这些年含饴弄孙才看着慈和了不少,但骨子里她依旧还是那个不好说话的脾气。
于是她这一沉眉。
纵使顾情并未亲眼瞧见,但感受到这屋子里忽然压低的气氛,她还是止不住身子一颤,头也埋得更低了。
“知道你母亲为什么昏倒吗?”王老夫人明知故问。
顾情咬唇,却不敢不答,“……知道。”
王老夫人淡声问她,“那你现在可有什么想说的?”
顾情抿唇,握着帕子的手也跟着又收紧了一些。
王老夫人见她这般,心中不喜愈浓,声音也更加沉了,“你既然不肯说,那么我来问,你来回答。”
顾情没说话,依旧低着头。
王老夫人也懒得理会她,只问自己想问的,“我听苏妈妈说,昨日你向你母亲请求要嫁给萧业,可有此事?”见她还想当鹌鹑,她把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沉闷的一声撞击让顾情心神微颤,也终于知道开口了。
“……是。”她哑声回答。
“你就非要喜欢萧业?”王老夫人沉声,见她小脸雪白,她没好气道,“你倒是对他情根深种,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怎么想的?他若是喜欢你,当初就不会放着你不娶,如今更加不会和因因分开后还对你不闻不问。”
“他把你关在屋子里不准你出来,其中是何意思,你还不明白?!”
“不,他是喜欢我的!”
顾情白着脸反驳,“他当初不肯娶我是不忍阿姐被旁人议论,如今,如今……”她喃喃几次,终是红了眼,如今,她也摸不透萧业的想法了,自从阿姐离开之后,她就越来越看不懂阿业了,可她还是低着头紧握着帕子执拗道:“如今我相信他只是一时的,他心里还是有我的,只要我嫁给他,他一定会好好对我的。”
她喃喃自语,仿佛是在给自己洗脑。
“——你!”
王老夫人气得想拍桌,瞧见顾情雪白的脸又硬生生咬牙忍住了,但凡此时换作任何一个人,她都会指着她的鼻子臭骂一顿再动用家法,可面对顾情,或许是因为她们之间的祖孙情分太过淡薄,有些她能对自己孙女、对因因做的事,她却无法对她做,她忍了又忍,最终也只能咬着牙问,“如果我和你娘都不肯呢?”
“你可知道他从前是什么身份?”
“且不说他会对你如何,你有没有想过嫁给他后会有什么样的风波?你是想为了萧业要让你娘,让你们顾家一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吗?”
“我……”
顾情神情微变。
她张口想说不是,但最终还是沉默了。
她怕她说了不是,他们就再也不会让她和萧业在一起了。
她神色苍白,满目仓惶,无处可依,只能红着眼低着头,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她,明明阿业最开始喜欢的人是她,明明他是为了阿姐的名声才选择和她在一起。
这么多年,她不争不抢,什么都不要。
如今——
如今她只是喜欢他。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为什么他们都要阻拦她?
屋中响起女子委屈的泣声。
看着这样的顾情,王老夫人忽然感到一阵无力和失望,连最疼爱她的母亲,她都能如此,其他人的名声与好坏,她又岂会放在眼里?摇了摇头,她忽然不想再和顾情说什么。
正好有人来说王氏醒了,她也懒得理会顾情,目光淡淡看了眼还在哭泣的顾情便一字未发朝王氏那边走去。
第71章 准备定亲 “我的因因是这世上最好的姑……
王老夫人走进王氏房间的时候发现兰因已经不在了, 脚步一顿,虽然早已猜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可她心下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 只问苏妈妈, “锦儿怎么样了?”
苏妈妈正在给王氏喂粥, 见她进来忙起身与人问安, 嘴里跟着答道:“已经着人去请大夫了,烧也退下去了, 就是……”她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自打大小姐走后,夫人就变得沉默寡言, 既不生气也不说话,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王老夫人见她这番神情,不由蹙眉,“怎么了?”
说话间,她已走到床边,见王锦靠在枕头上,神情沉静, 眼睑半阖,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到来。见惯了她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模样,难得见她这副模样, 几乎不用苏妈妈开口说什么, 她就察觉到她的不对了。
“怎么回事?”她沉声询问。
“老奴也不知道, 刚刚进来的时候,夫人就这样了,她还牵着大小姐的手一直哭, 嘴里一个劲说着对不起……”后面半句话,她说得很轻。
对不起?
王老夫人蹙眉。
不等她开口说什么,王氏忽然扭头,“因因怎么了?”
余光瞥见王老夫人那张熟悉的脸,她的神智总算回归了一些,王氏哑着嗓音喊人,“母亲,您来了。”
“嗯,你觉得如何了?”王老夫人面上不显,心下却十分震惊,有多久没见她这样称呼因因了,还是这样关心担忧的语气,她离开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她变成这样?
“我没事,您不必担心。”
王氏虽然说着没事,神情却不算好看,打完招呼后,她整个人又变得沉默起来,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老夫人蹙眉,她张口想说什么,但看着王氏神情苍白,还是把心中的那份疑惑暂时先按捺了下来,她拿过苏妈妈手中的白粥坐到床边,一边喂王氏喝粥,一边拧着眉脸色难看地与她说,“看看你如今这副样子,早跟你说不要过分溺爱她,你却不听,现在好了……”
她还是没忍住说起了顾情。
说到后面想到锦儿的脾气又停下,本以为她又要像从前似的为着顾情和她争吵,哪想到她这会竟是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只有嘴巴一张一合吃着她喂的粥。
心中狐疑更甚。
王老夫人抿唇,等一碗粥见底,她递给苏妈妈后让她去外面守着,方才沉声问王氏,“锦儿,你到底怎么了?”
王氏咬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像她先前无法和兰因说,此时她也一样无法和母亲说,太荒谬了,明明只是一个和现实完全不一样的梦,可她就是觉得它曾经真实的发生过……如果它真的发生过,王氏神情微变,那双细腻白皙的手忽然用力抓住锦被,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锦儿?”王老夫人见她这般,脸色陡然跟着一变,她正想喊苏妈妈快去请大夫,却被王氏伸手握住,“……我没事。”
女人沙哑的嗓音响在耳畔。
王老夫人犹豫了下,忽然问,“是不是因因和你说了什么?”
听到“因因”两字,王氏浓睫微颤,却还是摇头,“没,她什么都没与我说。”
“那你究竟是怎么了?”王老夫人拧了眉。
从未见过自己女儿这副模样,真的跟变了个人似的。
王氏摇头,恐她再问,她先哑着嗓音开口询问,“您先前去见情儿了?她怎么样?”
听她提到顾情,王老夫人果然不再问她怎么了,只是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声音也裹了几分讥嘲,“她怎么样?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萧业不嫁,我且问你,这回,你可是还要帮她?”
王氏听到前话,脸色已有些不大好看,听到后话更是紧蹙柳眉说道:“我怎么可能帮她,萧业到底和……因因有过那么一段,情儿再嫁给他像什么话?何况萧业也非良人。”
想到那个梦,想到他对兰因做的那一切,王氏就恨不得撕碎他,可想到那个梦中,她比起萧业也好不到哪里去,王氏的脸色便又变得苍白起来。
听她这样说,王老夫人紧绷的脸色总算松缓了一些,还好,她这个女儿还不算太糊涂,要不然她真能被她气死。
“那你打算怎么做?”
王氏沉默,她原本是想带着顾情早些回临安,可做了这样一个梦,她心中对兰因愧疚万分,不管这个是梦还是预示亦或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们,她都想好好弥补兰因,她想把这些年亏欠给兰因的那些母爱全都弥补给她。
但想到兰因……
她或许更希望她离开吧。
“您生了我,在血缘关系中,您始终都是我的母亲,可我想,我们之间或许像从前那样是最好的。”
那日兰因的话还言犹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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