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觅食记 第101章

作者:沈知何 标签: 美食 甜文 穿越重生

  陆雨昭:“那这般纠缠着也不是事啊——”

  “怎么不是事了,他求得也不多,亲女儿也不能认,只求陪着女儿宠着些,顺便……嗯你讲的在某人眼前晃荡晃荡,看看母女俩就足以。”顾昀分析。

  “好嘛!”陆雨昭被说服了。

  “不聊这些了,收拾东西,择日上路!”即要踏上新的旅程,陆雨昭兴奋不已。

  出门那天,两个人带上贴身仆从岁微、阿宽几个,一行人往湖州去。一路走走停停,过官道,行水路,投宿客栈驿店,陆雨昭遇见不少新的美食。

  要怎么记录这些呢?她咬着笔头,开始给文是兮,给老太太写信。

  什么都聊,什么都写,当然尤爱写美食,记录今天吃了什么。

  譬如出了官道,他们曾在一家农宿驿站投宿,吃了一道店老板娘亲做的地黄馎饦。

  地黄洗净,捣碎碾成汁,和入面粉里揉成面片儿,吃起来很有意思。有一丝中药的苦,汤头朴素咸香,暖胃称心。

  其实是她贪嘴吃的,见老板娘在后厨做就闻着味儿去了,屁颠屁颠要了一碗。

  这一晚地黄馎饦,不过店老板娘的婆婆犯心头痛的老毛病,做给婆婆吃,说是可以治心口痛。

  “我问这就是平平无奇一碗馎饦呀,还有治病的奇效?又是怎么个治法?

  老板娘沉默须臾,说:娘子,地黄用药为引,可驱虫用。至于怎么个治法,心病是胸口的长虫作祟,吐出虫子,心病便好了。

  话毕,换我沉默了。”

  陆雨昭写完这一段,在一旁偷瞄已久的顾昀,撑着桌子,捂着脸艰难憋笑。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抵达湖州。

  当地知州宴请,正值盛夏莲蓬繁盛之时,陆雨昭在水榭凉亭内,又尝了一道莲房鱼包。

  她记忆犹新,又连夜写信。

  文是兮收到信时,早已入冬,入目都是夏日吃食,她一字一字读下来,瞬感清凉得不行。

  “这道菜极具创意,以莲蓬为容器,挖出莲子和内瓤,塞入鱼肉糜,上屉笼蒸熟。鱼肉用花雕酒和香料腌制过,莲蓬眼子里外抹了蜜,鱼肉非常的鲜甜滑嫩,入口即化。

  也可以蘸酱吃,所谓莲、菊、菱碾的酱汁,满口清香,颇为风雅。

  唔,风雅是风雅,不过会不会风雅太过了?那几个窟窿眼子里的一点鱼肉,委实不够吃。”

  翻阅完信件,顺便附有一张莲房鱼包的详细做法,是给会仙楼的新品菜方。

  文是兮慢慢扬唇,提笔回信,“望旅途顺意,下一回又会邂逅什么珍馐美馔呢?敬请写信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地黄是一味中药。

  馎饦:即面片儿汤

  地黄馎饦和莲房鱼包做法有参考《山家清供》。

  ps:决定补几个番外,感兴趣可以看看~

第87章 炙獐与虾饼 番外 (一)

  “奇了怪了, 你这儿穷乡僻壤的,怎有这么多的客人?”王镖头搓着手踏进店门。

  说是店门,其实是一竹搭的简陋竹框子门, 围一圈篱笆算做围墙。再瞧那店堂, 露天泥土场子, 摆几张破木桌子,寒风冷夜里吹,一点不暖和。

  毕竟山野幽林,也没法子,当做歇脚的驿站他都嫌寒碜。

  当然,这里并非驿站, 不打尖不入宿,只是一间正儿八经的山野食店。

  “嗨呀, 害我一番好找。”王镖头跨过凳子坐下,腰上别的剑一放, 几分豪气干云。

  “您往里坐, 鄙店寒僻,难为客官找过来了。”店掌柜客客气气把人往里引。

  “客官好江湖气, 道儿上的人?”店掌柜很擅长聊天。

  “走镖的,刀口舔血的活计。江湖气算了, 生活所迫而已。”说着,大手一挥,招呼手下的镖师一同坐下。

  “老大, 今儿带我们吃什么?”年轻镖师们目光灼灼。

  “你们可瞧好了。”王镖头从怀里摸出一本皱皱巴巴的册子, 手指点了点, “湖州以东无名山野, 可寻一家野味食店, 只卖炙獐和獐骨酒……”

  那镖头念完,店老板捋须一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又是寻味而来的食客呐。”

  “《食游寻味记》?”旁桌的客人出声。

  “啊对对对对对!”王镖头喜出望外,“我走南闯北,风餐露宿,偶得这本指南,方觉人间美味,我竟一无所知。今天走镖结束,来寻一寻这地的美食,难得人生乐事。”

  “去过的地方不少?这书中各地的美食珍馐尝过多少了?”寻来此地的大多老饕,能自由游迹的职业,就能到处寻味,自然歆羡不已。

  下头的镖师比王镖头还兴奋,此起彼伏一一回忆起,近年来镖头带他们去吃过的食物。

  “成都府的风酱肉!”

  “杭州的藕带羹和鱼羹!”

  “常州的虾饼!”

  “河东路太原的羊杂割!”

  “汴京城里的会仙楼,都城里的大酒楼好吃的太多了!”

  ……

  “我从湖州城来这郊野都觉着远,你们真可谓千里迢迢了。”食客感叹。

  店掌柜笑眯眯听着,“那您今天走运了,我们老板开门在狩猎期,禁狩期寻来了怕是也吃不到的。”

  “走运,简直走大运咯。獐子赶快烤上!再来一壶獐骨酒!”王镖头开怀大笑。

  -

  “……獐子切大块,用酒、粗盐腌制,诸多香料调味,炙烤的方式将会完美逼掉膻味……如何烤又是一门学问、一门巧思,更是发明这道菜的莫大智慧——用羊脂包裹,放火上烤。待烤熟后劈开羊脂,取獐肉食用。此时,羊脂香气深入皮肉,紧锁丰沛肉汁,大块的獐子肉紧实滑嫩,只须手抓起大口撕咬,享受大口食脍的快感。再来一壶獐骨酒,人生岂不美哉?……”

  “说起这獐骨酒,便是獐子骨头泡的酒?”

  书行的谭老板逐字念罢,亦是馋涎欲滴。

  “自然,獐子各处极尽利用,山野粗酿的酒罢了,味儿烈且粗旷,酒劲儿大着呢。”陆雨昭咬着虾饼含糊道。

  “这才得劲!”谭老板仿若已置身山野手举酒坛,一身江湖气。

  陆雨昭:“好了,别拐弯抹角了,你说正事。”

  杭州湖畔,一顶青阳伞,一张木桌,一个卖常州虾饼鱼圆的摊位。

  桌子凳子都很矮,陆雨昭伏案吃完一个虾饼,这才直起身慢条斯理擦手。

  “哎哟喂,你瞧我,吃食写得太令人神往了,竟忘了正事。谁知道写《食评集》和《食游寻味记》诸等大火美食杂谈的大饕笔者,竟是位相貌堂堂的年轻郎君呐!先生真是才貌双全——”

  “别拍马屁。”这个人真的好喜欢说客套废话。

  “你瞧,你的杂谈卖遍大江南北,都城的文家书行各地开分店,做大做强有你莫大的功劳啊——”谭老板瞅着陆雨昭翻了个白眼,连忙转移话锋。

  “哎哟我这嘴,哈哈哈哈,又偏题了……我作为杭州的文家书行分行老板,有幸见先生一面,趁此问一问,郎君在杭州待了这么久了?两年、三年罢?有没有重心转移的想法?比如发行的重点阵地挪到杭州来,都城的主行也不缺先生这活字招牌了。”谭老板笑容可掬,脸上的褶子快笑出了花。

  “……”

  又是这?旁敲侧击,又是讲这个。陆雨昭明里暗里,回绝无数回了。

  这是脸皮比城墙厚的,难怪能做生意。

  “不必。”陆雨昭连委婉的说辞也懒得用了,起身,打包虾饼,准备打道回府。

  “哎哎哎,先生放着,我来结账。”谭老板不气不恼,屁颠屁颠笑着过来买单。

  “摊老板,结账!”岁微脆生生喊道,眼疾手快递了银钱,“郎君,走罢,您不是和春楼有约吗?”

  “啊对对对对对!”陆雨昭附和,哎呀可真是小机灵鬼。

  揣着虾饼,一溜烟跑了。

  -

  夜幕降临时,顾昀从府衙回来,手里捎了两包虾饼。

  还没回屋子,见里灯都暗了,于是问守在外边的岁微,“娘子呢?”

  “娘子睡啦。”

  岁微眼尖,瞧见顾昀手里纸包包的虾饼,忙道:“娘子今天出门了,去湖边儿的虾饼铺子买了好些虾饼吃,今天当是吃够了哩。”

  顾昀微微颔首,“好罢。”

  虾饼递给身后的阿宽,让拿去厨房保温,“就莫扔了,兴许她明早还想吃。”

  阿宽接过嘀咕,“娘子是怎么了,天天吃虾饼也吃不腻,旁的都没什么兴致。”

  最近陆雨昭变得很能吃,但也很挑食。逮着一样喜欢的吃,只吃这个,不吃就馋,吃不到整个人状态就不好。就比如近来吃不腻的虾饼。

  任杭州知州这两年,顾昀也没见陆雨昭对吃食如此难搞过。

  不打扰陆雨昭睡觉,他折身去书房,还有些公文要处理。

  “哦对了。”顾昀摸着下巴问,“雨昭最近是不是睡得颇早了些?”

  “嗯,是呢。”岁微点头,“阿郎还未回来,娘子就说困,早早洗澡睡了。”

  往日里娘子精神充沛,不说等着阿郎回来,即便顾昀回来,吃饭沐浴更衣上床,阿郎叫上三回,她都睡得磨磨蹭蹭。

  顾昀陷入了沉思,良久,他低声道:“明日你叫个郎中来府里瞧瞧罢。”

  岁微大惊。

  “莫慌,应当……不是病了。”顾昀顿了顿,面上竟含了几分笑意,克制且忐忑。

  -

  虾饼鱼圆,汆汤入菜,是苏杭地区尝见的菜式。

  鲜虾用盐水浸半小时后冲洗干净,沥干水分,然后剁成肉泥,拌入胡椒、水淀粉、蛋白不停搅动,直至虾肉起胶,最后加入少许猪膘、麻油,团成小饼放锅子里煎。

  煎好的虾饼色泽金黄,表皮轻薄酥脆,内里的虾肉鲜甜滑嫩。趁热吃,这油炸物清爽而不油腻。

  陆雨昭不知为何,近来嗜虾饼如命,一天不吃上一个浑身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