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中花慢
她说:“我一大早去奶站买的牛奶,天冷,喝点热乎的。”
苏颜端着牛奶,听他们夸赞顾野有出息,听得她好尴尬。
顾野坐姿板正,不说话,就那么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听着。
牛奶喝到一半,苏颜清清嗓子,开口了,她大声说:“我是我们厂的厂长助理,还是江省劳模,经常接触市里干部,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大家。”
前前及时补充:“我妈可厉害了,她还考上了大学,现在正在读大学。”
苏颜这话一出,屋里安静下来,高家大嫂非常好奇地问:“有什么消息?”
苏颜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据说以后分给职工的房子都能让职工花很少钱买下来,房子不再是厂里的,是自己的。这个政策应该这几年就该执行了,各地、各厂肯定有差别,但大致方向是这样。”
众人安静听着,所以呢,她想说什么?
苏颜说:“大伯、二伯,你们以前不都是住厂里的房子吗,现在你们搬出来厂里房子收回去了吗?别等到时候别的职工都花不多的钱就有了自有房产,你们啥都没有!不能一辈子都住别人屋檐下吧。”
高大哥、高二哥神情都变了,刚意识到苏颜说的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苏颜还在继续说:“你们现在住我小姨的房子,我小姨的态度很明确,暂住可以,想买房子没门,你们应该去跟厂里争取房子,把房子占上,等厂里把房子卖给你们,你们两代人都应该尽快去厂里争取分房。”
高大哥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苏颜说:“我也是厂领导,我说话能有假吗!这是一般人不知道的内部消息。”
苏颜继续忽悠,面前的两家人都变得非常有压力。
顾野在旁边安静听着,他没想到她媳妇这么能说,是她学了法学的缘故?学法学对口才有要求?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事实。
反正是把高大哥、高二哥两家人都唬住了。
高二哥迟疑着问:“要是厂里真低价卖房子,真就没有我们的吗?”
苏颜反问:“你又没在家属院住,你有地方住厂里为什么要给你分房子,你们厂的住房不紧张吗?到时候有空房给你们?”
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当时就想着能住宽敞一点,没想着要占厂里的房子,谁知道以后厂里还会低价卖房啊!
两家人都坐不住了,高大哥额头上汗珠直往外冒,说:“年前我们厂负责后勤的人还跟我说我以前那房子厂里要收回去。”
苏颜点点头:“你们之前能分到厂里房子,运气都算不错,怎么会拱手把房子让出去!
高二哥在地上来回转圈:“糟了,我那房子已经收回去了。”
苏颜说:“那就赶紧让厂里给安排房子,尽快搬回去。”
她的这一番话效果非常好,高大哥跟高二哥一家都陷入到焦虑中,他们讨论着怎么办,最后得出结论,除了正在上学的孩子,只要在厂里上班的,等年后上班马上就去跟工厂申请房子,尽快搬进去。
高大哥还很庆幸自家之前住的房子还在,他们已经考虑要搬家了。
苏颜朝顾野看去,对方正弯着唇角,脸上带着柔和笑意看着她。
她还看到乔安松了一口气。
中午吃饭还是一大家一起吃,高大哥跟高二哥一家心情都很沉重,都没胃口,但苏颜一家吃得挺香。
下午一点多钟,他们就要回江市,苏颜又把外公叫到他的小房间,跟他强调房子是温饱的根本,一定要留在乔安手里,不能卖不能过户给别人。
乔栋梁说:“你不用担心,这是咱家祖产不会卖。”
听到她语气里丝毫不掩饰的关心,乔栋梁心想这才是亲人。
他用感慨的语气说:“外公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棱角分明,有锐气的人,下放这么多年,再加上年纪大了,多少棱角都磨平了。你小姨心理上多少也受了影响,她脾气好、好说话,不过我们会把握住原则问题。”
他给苏颜倒了杯茶,说:“咱们坐会儿,我跟你说说以前的事情。”
乔栋梁握着热气腾腾的茶杯,感慨颇多:“外公年轻的时候也是热血青年。”
苏颜对外公家的事情很感兴趣,说:“外公,你说吧。”
“咱家在申城之前开棉纺厂,二三十年代在申城发展得最好,是申城的后起之秀,甚至开了一家百货。我父亲是根独苗,他去世后,我大哥经营企业,可他就是个纨绔浪荡子弟,完全不务正业。勾结军阀,抽大.烟,赌博,连个正经家庭都没有,把钱都败在军阀跟交际花身上。
我那时在《申城报》工作,对家里的产业一点兴趣都没有,当时很想为抗战贡献一份力量,就去当了一名战地记者。
乔栋梁缓缓喝了口茶,陷入到久远模糊又鲜活的记忆里。
“等我回到申城,发现整个家被我大哥败得差不多了,他那时带着钱财想要去港城,结果在路上就染病去世。
咱们家的工厂、百货公司、洋房全都没了,只剩下这两套独栋楼房。
“解放后,家已经败了,《申城报》停刊,我去杂志社工作,家境早败怎么说呢,也不完全是坏事,没被定为资本家,但我终究还是在五八年末被定为□□下放到了乡下。”
想不到外公家是这么一个情况,苏颜说不出安慰的话,她想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应该很多都过得不太好。
她说:“外公,你在乡下应该过得还可以吧。”
毕竟外公在乡下坚持了二十多年,身体状况还不错。
外公豁达地笑了笑:“还不错,就干农活,跟当地农民差不多,算不上吃苦。”
她说:“之前的事儿都过去了,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以后环境会越来越宽松,大家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
乔栋梁说:“现在就挺好的,我也知足了。”
他的语气跟神情都带着经历很多事情后的豁达跟淡定。
“经历这么多事儿,我算是看开了,福祸相生,亲戚们这些都是小事儿,只要过得去就行,我对他们一直很宽容。至于房子,咱家就剩这么两栋房子,你不用担心,不会落到别人手里。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儿,我也会让他们搬走。”
听他这一番话,苏颜就放心了。
外公的智慧肯定在一般人之上,她不用担心他们。
苏颜说:“外公,可是我一点都不豁达,也不宽容,我经历的事情也不算少,我就想遇到麻烦尽快解决掉。”
乔栋梁看着苏颜,突然伸出手,抚摸苏颜的发顶,就像抚摸小孩一般,他此刻百感交集,很喜欢这个外孙女,她经历那么多事儿也很心疼她,但到头来并不能保护她,反而需要她出头解决问题。
曾经他感觉自己被时代、被命运抛弃,现在他感觉自己老了。
不过苏颜让他感觉很踏实,很温暖。
初五那天,高大哥就搬到了他们工厂原先分配的房子里,他大儿子也在争取让厂里给重新分房子。
高二哥看高大哥搬到厂里,也着急了,跟厂里要求把收回去的房子再分回来,不出一个月,高二哥一家也搬走了。
乔安给苏颜打电话,很兴奋地说:“你来这一趟效果可真好,他们都搬走了,我们现在清净了,四个人住大房子,等以后高华成了家,也能住得宽敞。”
苏颜有心叫乔安遇事硬气一些,但她想了想,还是没说这话,只说:“这样就好。”
乔安说:“等放暑假让俩孩子来玩,让外公带他们写字画画,我给前前、朵朵都准备房间。”
苏颜答应下来,说:“好。”
——
文媛也转业了,她转到了文化馆工作。
因为她跳舞水平高,转业后有家长问她教不教跳舞,文媛就在院里办了跳舞班,一个月学费五块。
声乐课那边学费也涨到五块。
晚上朵朵学声乐回来跟苏颜说她要去参加唱歌选拔,她说:“有个电影摄制组找一个唱主题曲的小歌手,方老师想组织学员去试试。”
朵朵已经学了几年声乐,唱歌越来越好听,苏颜觉得这个机会不错,直接给方素琴打电话问情况。
方素琴说:“明天少年宫有选拔,我在咱们院的学生里面选了两个唱歌最好的去试试看。我带俩孩子去,你要有时间也可以跟着。”
苏颜说:“我明天没事儿,我也跟着去吧。”
方素琴说:“这样更好,咱俩一人带一个孩子更方便。”
挂电话没一会儿,顾野从营地回来,苏颜跟他说了去选拔的事情。
看苏颜兴致勃勃的样子,顾野给她泼冷水说:“让她好好上学不就行了,平时唱唱歌就行,还参加什么选拔?”
苏颜说:“你就是个老古板,思想一点都不新潮,都啥年代了,唱歌自然也是正经行业。我们朵朵是唱得好才有机会去选拔。”
顾野的思想确实刻板,跟现在大多数家长一样认为自己家孩子好好上学就行,不过看苏颜跟朵朵多明天的选拔都很期待,他也就不说什么。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顾野跟前前在家,苏颜带着朵朵去少年宫。
前前说:“朵朵唱歌那么好听,一定可以。”
苏颜笑道:“前前可比爸爸说话好听多了。”
前前就是朵朵最忠实的粉丝。
“快去吧。”顾野说。
苏颜带着朵朵跟方素琴还有另外一个学生汇合,她们骑车朝少年宫出发。
到少年宫才知道,来参加选拔的小孩一共有二十三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在江市选不到合适的小歌手,就要去申城选拔。
方素琴把孩子的名字、性别年龄等简单信息报上去,就组织家长在外面等着叫名字。
苏颜听有的家长在嘱咐自家孩子不要紧张,她看朵朵神情自然,一点也不像要紧张的样子,就什么都没说。
等轮到朵朵,苏颜这是给她整理了下裙摆,说:“去吧。”
等全都试唱完,半天没出结果,有的家长都等不耐烦了,才有负责试唱的老师从屋里走出来,说:“顾依然小朋友在哪?跟我来一趟。”
听老师只叫朵朵,苏颜有点激动,马上站了起来,说:“顾依然在这儿。”
负责试唱的老师招手:“顾依然再来一趟。”
苏颜拍拍朵朵的肩膀,说:“跟老师一块去吧。”
目送朵朵进屋,苏颜的心悬了起来,是不是让朵朵复试?
这回办公室的门没关严,朵朵清亮、甜美的歌声传了出来,真如天籁之音一般,太好听了。
四周逐渐安静下来,家长和小朋友都在听朵朵唱歌。
等朵朵出来,没一会儿,刚才那名负责试唱老师出来说:“顾依然小朋友被选中参加主题曲录制,下星期来吧,还在这儿。”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朵朵身上。
大都是羡慕的目光。
苏颜本来加快的心跳速度开始狂飙,这也太顺利了吧,比她想象得要容易的多。
这是不是女主光环?
方素琴问负责老师:“不是说还有复选,确定是顾依然了吗,不用参加复选了?”
苏颜握着朵朵的手,感觉到她手心里都是汗。
负责老师说:“顾依然小朋友完全符合我们的要求,不用再选,就确定了她来唱主题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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