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下无病
大家心知肚明这桩婚事是什么情况,她能做到的只有维持表面平和,如果他执意要试探,她不介意将话摊开再说一遍。
崔慕礼的笑容微顿,道:“好,我会注意。”
二人无言片刻,崔慕礼道:“灾银案后,圣上指责大理寺卿于俊峰办案不利,两个月前将他下放到督察院,任了一处闲职。而我之前的上峰朱启亮因表现出众,被调至大理寺任大理寺卿。”
说到正事,谢渺便洗耳恭听。
他又道:“朱大人向圣上建议,将我一同调至大理寺。”
谢渺了解崔慕礼前世的升官之路,但因今生改变诸多,许多细节也产生了变化。比如他本该在一年后才升任大理寺右少卿,目前来看,恐怕会有提前。
崔慕礼亦没有隐瞒,“不久后,我便要去大理寺任职。”
“哦。”她应了一声,表示知晓。
崔慕礼并不介意,道:“趁这几日,我带你熟悉熟悉明岚苑。”
谢渺道:“我自己可以……”
崔慕礼苦笑,道:“阿渺,在外人眼里,你我终归是夫妻。”
何止呢?还是圣上亲自赐婚的夫妻。
谢渺再不情愿,也要顾虑谢氏与崔府的名声,疏离而客套地道:“那就劳烦你了。”
*
昨日蒙着盖头,谢渺并未看清明岚苑,今日一看,不仅卧室,连整个院落都与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前院的环形鱼池被填,水廊被撤,反倒铺了一地青坪,中间立着高大的梧桐树,鹅卵石小路蜿蜒,绿意盎然里透着简雅大方。
再看后院,左墙角设葡萄架,架下有卧榻桌几以供休憩。与之相对,是右边精致的秋千架,上头甚至还带遮阳的棚子,设计者显然考虑周全。
谢渺大感意外。
她熟悉崔慕礼,他性情早慧稳重,在生活上安常习故,前世便连迁了新府邸,陈设都与旧宅相似,但眼下,他竟然大张旗鼓地翻修了院子?
崔慕礼问:“阿渺,我改了院子,你喜欢吗?”
谢渺回神,淡道:“这是你的院子,你喜欢即可。”
她拒绝他的示好。
崔慕礼从未想过能轻易打动她,闻言笑道:“我带你去新书房。”
新书房明亮整洁,柜上摆满了各式书籍,摆设周全,安安合适——除去一点,离崔慕礼的书房只隔了三间房,过近。
但谢渺没有多说,颔首道:“多谢。”
崔慕礼又带她认识院中下人。
以往明岚苑只有小厮伺候,因主子成婚,这才招进了四个女婢,以供谢渺差遣。
谢渺简单认了下人,便回房中休息,不多时,拂绿端来晚膳,照常想要服侍谢渺,却被崔慕礼用眼神淡扫。
拂绿会意,默默地退下。
崔慕礼端着碟子,替谢渺布菜,“阿渺,你尝尝这个……”
他夹了一盘子菜递给谢渺,谢渺盯着他,平静地扔开筷子,“崔慕礼,你这样有意思吗?”
经过半年时光,她不复当初震怒,心却更加坚硬。与他成了婚又怎样?只要她坚守本心,输的人依旧是他。
他静了片霎,道:“阿渺,你判了我死刑,却不能阻止我求生。”
于他而言,对她好是融进骨血的求生意识,唯有对她好,不断的对她好,他被心火炙烤的神魂才能得到缓解。
谢渺不懂。
活了两世,她彻底堪透情爱,连前世的误会怨愤都已经释然,反观对方,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本该像前世那般醉心谋权夺势,怎就被儿女情长耽搁住了脚步?
她的不解落入崔慕礼眼中,比冷漠更叫人悲凉。
若有恨,必定还有爱。若无怨无恨……
熟悉的抽痛弥漫心间,崔慕礼习惯性地无视,继续认真地替谢渺夹菜。
谢渺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随便吧,反正她不吃。
第124章
平心而论, 嫁进崔府的日子没有想象中的难熬,比起前世更是舒逸了千倍万倍。
她是圣上亲自赐婚给崔慕礼的妻子,无人敢待她不敬。她的婆母是亲姑母, 小姑亦不复往日嚣张,本分安静许多。
她无需再刻意讨好谁,便在崔府稳当地立足。
讽刺否?她曾经心心念的东西,追逐许久仍求而不得, 反倒在四大皆空后轻易地实现。
一切的关键自然是崔慕礼。
从前是她追着他,渴望他的回眸停留,而他冷静自持。如今是他摒弃矜傲,为她褪后趋前, 却换不来她的动摇。
说到此, 谢渺并不同情崔慕礼,若非他执意阻挠, 她这会已遁入空门安心念经, 又怎会留在崔府里“折磨”他?
佛语有云, 种其因者,须食其果——诚不欺人也。
婚休结束后,崔慕礼返回刑部复工,谢渺终于松了口气,没过两日,崔夕宁便找上了门。两人本就是好友,眼下成了堂姑嫂, 情分自是非比寻常。
“二——”她刚想喊二嫂, 思及谢渺待婚事的态度, 便机灵地改口:“阿渺!”
谢渺赞赏地投去一眼, 不错, 有长进哦。
崔夕宁亲热地拉着她,“我人前我唤你二嫂,人后就唤你阿渺,可好?”
谢渺端着姿态,道:“诺。”
崔夕宁愣了下,随即扑向她,挠起她的腰来。
“好啊,我让你摆谱,我让你摆谱……”
两人嬉闹了会,坐回桌边饮茶。崔夕宁说起这半年内崔府发生的事,其中大部分都微不足道,唯有一件事引起谢渺注意。
崔夕珺与苏盼雁断了来往,成日待在府里,与小慕晟的感情倒是有所增进。
是个好消息——谢渺暗想,崔夕珺认清苏盼雁,待慕晟不再冷漠,连性格都沉稳不少,这都是好的转变。
只要通知崔慕礼,让他阻止崔夕珺将遇到的那场阴谋便好。
崔夕宁误以为她对崔夕珺怀有芥蒂,便道:“阿渺,夕珺有二哥与姑父管教,性子变了许多,绝不敢再对你无礼。”
实际上非也。
决定崔夕珺态度的根本不是旁人管教,而是谢渺的回应。从前谢渺有所图谋,故作大度,致使崔夕得寸进尺。而当她转变后,崔夕珺讨不找好,也慢慢学会忌惮收敛。
欺软怕硬是人性中天生的恶,唯有不平则鸣,才能遏制对方气焰。
谢渺简单略过此事。
这一聊天便耗费半天功夫,临别前崔夕宁道:“城中新开了家乐器铺,我想去买把趁手的琴,你明日陪我一道去?”
闲着也是闲着,谢渺便答应下来。
崔夕宁高高兴兴地离开,谢渺抄了会经书,用过膳,洗漱后便早早睡下。
至于留灯?
……什么是留灯?
*
因公务繁忙,崔慕礼近段时间总忙到亥时末才回府。
乍眼一看,院外留灯,仆从守候,而卧房漆黑,与过去并无两样。但崔慕礼知晓,在天青色的帘帐后,雕花拔步床上,正睡着他心爱的姑娘。
他在隔壁偏房收整完毕,无声斥退守夜的拂绿后,轻手轻脚地进入内室。他先将蜡烛放到桌上,这才走到床畔,掀开幔帐,半俯下身,静静地凝视。
烛光微弱,恰到好处地映出谢渺容颜。
她睡姿端正,眉目松懈,呼吸轻微,显然正在好眠。
崔慕礼忍不住伸手虚碰她的脸颊,只一下便克制地收回。他走到窗边铺着藤垫的长榻,熟练地曲身卧躺。
睡到半夜,谢渺被渴醒,下意识喊了声,“拂绿,我要喝水。”
耳畔响起轻微的窸窣声,有人倒好茶送到床畔,谢渺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接过喝了一口,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异常。
即便没点蜡烛,她也能感受到那人身形颀长,根本不是拂绿。
她哑然片刻,问:“拂绿呢?”
寂静的夜里,崔慕礼的语调轻柔,“我不习惯夜里丫鬟守夜,你有事喊我就行。”
谢渺冷声道:“不用了。”
她下了床,摸黑将茶杯放回桌面,转身时不小心绊到凳子,脚下一趔趄便往前栽倒。
崔慕礼适时地扶住她,“阿渺,小心。”
谢渺甫一站稳,便飞快地推开他,颇有用完就扔的架势。
崔慕礼并不介意,目送她安全地进了幔帐,才返回长榻休息。
没有谁再开口,室内唯有浅浅的呼吸声。
……想也知道,以崔慕礼的长手长脚,蜷缩在榻上定憋屈非常,等再过几日,她便以此为由,赶他去别的房间睡。
谢渺如是想道。
*
隔日,崔慕礼天初亮便起身,谢渺兀自睡得安稳,全无前世伺候丈夫上衙时的贴心。
谢氏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便心安理得地睡到辰时起,照旧念过早课后用膳,又抱着白饭逗弄了会,才去前院与崔夕宁会和。
崔夕宁已侯在厅里,令人意外的是,她身侧还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谢渺轻微蹙眉:崔夕珺?
崔夕宁见着她,立马上前几步,带丝歉意地道:“阿渺,我出门时遇上了夕珺,她刚好也要去思乐坊,我便,我便邀请了她同去。”
这话是打圆场,实际上是崔夕珺听说她要去思乐坊,心血来潮要跟着去,却没料到崔夕宁已事先约了谢渺。崔夕宁正苦恼该用什么借口拒绝崔夕珺,谢渺便如约而至,这下可好,她左右为难,干脆将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上一篇:对照组一心只想搞事业
下一篇:包租婆的收租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