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要出家 第164章

作者:天下无病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他虽爱子心切, 但身为帝王,必须将江山社稷放到首位,立储之事只得静观其变。

  千秋节前一日, 承宣帝与皇后便身着盛装, 前往国寺上香。了空大师领众僧念诵万寿经, 为帝后祈愿求福, 又为九皇子画了平安符, 祝愿他早日康复。

  回宫后, 恰逢北狄使者带着大批珠宝、美人进京求和, 承宣帝的心情才有所缓解, 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容。

  次日, 百官入宫上寿,华悦宮举行盛宴,共庆圣上万福。

  千秋节晚宴有明文规定,三品以上的官员可携女眷入宫。近日大理寺卿朱启亮外出公干, 崔慕礼便自然而然地顶上, 代表大理寺来参宴恭贺。

  从辰时起, 大批华丽气派的马车便整齐有序地侯在宫门外,她们是朝廷命官的亲眷,借着千秋节的机会,方能进宫面见帝后圣容。

  谢氏并非头次入宫,对接下来的流程烂熟于心,望着对面的谢渺道:“阿渺,宫中是有许多规矩,但你无需害怕,待会跟着我就好。”

  谢渺故意歪解她的意思,恭敬地道:“是,母亲,我定会谨言慎行,努力不给崔府惹来麻烦。”

  谢氏横她一眼,嗔道:“都十八了,怎还这般顽皮,比慕晟没好多少。”

  谢渺问:“那您是更喜欢我懂事些咯?”

  谢氏摇摇头,爱怜地握住她的手,“这样就很好。”

  起初阿渺嫁给慕礼时,她生怕阿渺会想不开,作出一些过激行为,好在阿渺深明大义,在人前做得无可挑剔。至于慕礼,她也曾担心他会情绪失控,对阿渺蛮来生作。但成亲以来,他放下轻傲,给予了阿渺无比的尊重与理解。

  谢氏不再想着去干涉侄女的决定,她愿意接受慕礼,那自是尽如人意,她不愿接受慕礼,那自己便为她遮风挡雨。

  外头响起一道温声细语,“周侍卫,原来您在这里,皇后娘娘正到处找您呢。”

  谢氏掀帘偷望,见宫门前站着一名宽肩窄腰,身姿如松的年轻男子。他穿着黑金绣过肩麒麟纹麒麟服,右手搭在腰间刀鞘,星眸锐利,器宇轩昂。

  他随意地道:“知晓了,我随后就去。”

  宫女红着脸离开,旁边的侍卫小声打趣,“瞧瞧,瑾霜姑娘的眼珠子都快掉你身上了,念南啊,你真是艳福不浅。”

  周念南似笑非笑地道:“给你要不要?”

  侍卫讪笑,“我倒是想,但瑾霜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瞧不上我这等凡夫俗子。”

  宫里头谁不知道周侍卫是皇后的亲侄子,莫说侍卫们抢着结交,便连宫女们都有意无意地往他眼前凑,当不成正头夫人,哪怕当个妾也成啊!

  可惜周侍卫是个不解风情的大傻子,拒绝接受美人恩。

  旁人可惜,周念南却不以为然,道:“赶紧做正事。”

  他的目光划过一辆辆马车,中途略有停顿,随即迈步往宫内走。

  *

  凤仪宫内,皇后着华冠丽服,仪态雍容,端坐在紫檀云纹椅上,正等着接受女眷们的拜见。

  瑾霜替她奉茶,道:“娘娘,周侍卫说马上便来。”

  话音刚落,便见周念南入殿,抱拳喊道:“卑职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淡淡一瞥周遭,宫女们便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出宫殿。

  皇后朝念南招手,“南儿,快来。”

  周念南走近,笑问:“姑母找我有何事?”

  皇后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本宫今早收到了你母亲的来信。”

  周念南接过信件仔细浏览,母亲在信中报了平安,又絮叨与父亲在江南的趣闻趣事,字里行间俱是轻快。

  他眸中染上笑意,道:“母亲很开心。”

  “是。”皇后道:“兄长常年镇守北疆,三四年才回京城一趟,嫂嫂与你留守京城,这些年里吃了太多苦。”

  “锦衣玉食,谈何吃苦?”周念南道:“但母亲牵挂父亲与兄长,心中的确不好受。”

  皇后道:“如今兄长辞去军中职务,带嫂嫂到大江南北游玩,也算是对她这么多年来的弥补。”

  聊完此事,周念南问:“殿下情况如何?”

  皇后道:“外人道小九病入膏肓,意识不清,实际上他能吃能睡,在屋子里憋得发慌。明日本宫会向圣上请旨,带小九前往行宫治病休养。”

  九皇子生病是让张家放松警惕的一步棋,有多方里应外合,九皇子的卖力表演,张贵妃对此并未起疑,反倒沾沾自喜,认为这是天助她也。

  呵呵。

  皇后看在眼里,冷笑在心。张家已是秋后的蚂蚱,再蹦跶不了多长时候,且让他们再开心几日。

  她拍拍周念南的肩,语重心长地道:“本宫离开的这些日子,一切便靠你了。”

  周念南道:“娘娘放心,我定不负期望。”

  皇后端详着眼前气质愈发沉稳的青年,内心感慨万千。过去她当念南是纨绔小儿,想摆布他的婚事来谋求利益,岂料小儿执拗,在政事及婚事上都自有主张。诚然,后续的一系列发展都证明了念南有勇有谋,今后必将是泰山可倚,但在婚事上面……

  她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撇着茶沫,问道:“你觉得本宫身边的瑾霜如何?”

  周念南道:“娘娘身边的人,必须是秀外慧中,百伶百俐。”

  皇后顺水推舟地道:“你既觉得她不错,等宴会结束便带回去。”

  周念南挑起剑眉,“姑母,我每个月才二十两的俸禄,除去吃酒玩耍,可余不下银子养闲人。”

  皇后瞪他,就差将话掰开来明说:“瑾霜懂琴棋书画,还能伺候你的起居生活,怎么能算是闲人?再者了,你缺银子,本宫补给你便是,要多少有多少。”

  周念南微扬唇角,语气却隐含不耐,“姑母。”

  皇后轻哼一声,“行,本宫不多事,倒要看你痴情到何时。”

  打发走周念南,又歇了两刻钟,命妇们在宫人接引下陆续进殿,齐齐跪倒,恭敬喊道:“民妇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高坐在上,俯视着面前众人,“诸位夫人无须多礼,都起吧。”

  命妇们起身后,又依次上前觐见,轮到谢氏与谢渺时,皇后不免多看了几眼。

  “这位便是崔少卿的妻子?”

  谢氏代为答道:“回娘娘,正是。”

  “抬起头来看看。”

  谢渺依言照做,眸光明澈,笑容微微,从神态到举止皆无可挑剔。

  但皇后感到深深不喜,便是因为这名女子,南儿三番五次地顶撞自己,更死活不肯接受其他贵女。眼看二十多的人了,屋里连个通房都没有……

  她理所当然将错都怪到谢渺身上,正想刁难对方几句,忽又恢复冷静。

  且不说事后念南会怎么发火,只说那崔家慕礼,听闻他极为宠爱妻子,若因她而引起两家间隙,岂非得不偿失?

  什么都比不上小九的皇位重要。

  瞬息的功夫,皇后已调整好情绪,夸道:“真是难得一见的可人儿,难怪崔大人要特意求旨赐婚。”

  跟着又慰问几句崔老夫人,便赐了两人入座。

  谢氏坐了片刻,悄声道:“这会御殿正在朝贺上贡,晚宴要等未时才开始,你若有哪里不适就告诉我。”

  谢氏是担心她年纪轻,定力不够,况且那什么,人有三急……

  谢渺理解她的话中话,啼笑皆非地道:“母亲放心,我在清心庵中诵经念佛,一坐也要许久。”

  *

  话分两头,且再说说御殿上的情景。

  王公百官及番邦使臣们进贡寿礼,多为如意、插屏、漆器、织绣等精美的工艺品,内容以福寿为题,样样珍稀奇巧,寓意吉祥。

  此次献寿还多了位新面孔——北狄使臣瓦剌苏,带着一大批的金银财宝与美女,奔赴大齐求和。

  作为北狄投降的头号功臣,定远侯虽未出席,仍引来一片交口赞誉。承宣帝更当场宣召周家次子周念南,赐他坐席,命他晚宴与众同乐。

  因周念南与崔慕礼交好,座位便赐在了崔慕礼的隔壁。二人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只坐在那里,便吸引了许多注目。

  其中也包括了瓦剌苏,他微眯着眼,总觉得这位周家公子颇为眼熟。紧跟着脑中灵光一现,张着嘴差点叫出声来。

  他分明是珠可沁身边的那名汉人军师!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周念南端着酒杯凑到唇边,视线准确地锁住瓦剌苏。

  隔着遥遥距离,瓦剌苏都能感受那如星般明亮闪烁的眼眸中,透露出的冰冷与警告。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蝉,慌张地低下头,一时心乱如麻。

  珠可沁真是糊涂,竟然轻信一个奸细,亲手断送北狄的大好前程。哼,汉人果然狡诈,阴险,不择手段……

  他正暗自腹诽的厉害,头顶忽被阴影笼罩,一阵香气飘进鼻间。原是貌美宫女见他杯中空虚,弯腰来添酒。

  他愁眉稍展,却听宫女压低声音,用极流利的北狄话说道:“大人若想见到明日的太阳,便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该永生烂在肚里。”

  瓦剌苏猛地睁大眼睛,再度看向周念南——只见他举高酒杯,无声说了句话。

  敬沐浴在朝阳中的塔拉。

  瓦剌苏面前浮现一副画面,塔拉长老的头颅被挂在城门口,随风一摇一摆,在日晒雨淋中腐朽溃烂……

  瓦剌苏顿时胆战心惊,紧紧闭上了嘴。

  “有问题吗?”是崔慕礼在问。

  周念南道:“不足为患。”

  二人轻碰酒杯,谈笑风生,端的是谦谦君子,相交甚笃。

  不远处,张明奴罕见地出现在张贤宗身侧。他前些日子见义勇为,在湍急的河流中救下五名幼童,圣上知晓此事后,赞他“智勇双全,堪为表率”,特意命父亲在千秋节时带他一同赴宴。

  这是他初次光明正大,跟着父亲出席重要的场合。

  他是个通房生的孩子,被主母不喜,受下人欺凌,在逆境中学会尔虞我诈,机关算尽才能谋得所求。

  不像崔慕礼和周念南,他们出生便是天之骄子,动动手指就有人为他们奉上所有,从小更是强强联合,相视莫逆。

  不过嘛……

  想到探子回报的消息,张明奴意味不明地笑了。

  尽管崔、周身边的人嘴巴严实,他未查出明显的异样,但经过不懈努力,他仍打探到,在崔二少夫人嫁给崔慕礼之前,周念南曾在莒裳阁中喧哗,声称要娶她过门。

  总归是印证了他的猜想,周念南跟崔二少夫人曾有暧昧不清,否则怎会用那样深情却隐忍的眼神凝视对方?

  婚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但若换成婚后,崔家二少夫人与周三公子被人撞破偷情……

  崔慕礼在颜面扫地后,还能心无芥蒂,坚定站在周家阵营吗?

  张明奴想,千秋节晚宴,可真是令人期待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