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要出家 第65章

作者:天下无病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一个不愿娶,一个不愿嫁,再媒妁之言,也不能将两个完全无意的人摁着过日子啊。

  先培养感情,培养感情!

  *

  任右相夫人与李氏的算盘打得噼啪响,也抵不过崔慕礼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

  孙慎元在拜访崔太傅时,“意外”在花园偶遇崔家二小姐崔夕宁,替她赶走蜇人马蜂;崔夕宁在给祖父请安时,撞见崔老太傅与孙慎元一同下棋,忍不住出言提醒,助他小赢半子;孙慎元拿着新作丹青来向崔老太傅请教,“正巧”崔夕宁在奉茶,点评道:虽笔精墨妙,却无点魂之意,憾也!为此,二人当着崔老太傅的面,又是一场切磋。

  ……诸如此类。

  过得一段时间,崔夕宁忽然哭着跑去找崔老太傅,随后崔士达匆匆忙赶到太傅院里,旁人不知他们谈话内容,只隐隐听见崔老太傅的怒斥声,崔士达先时还有低弱狡辩,到后来便只沉默受训。

  随后,李氏不再跟右相夫人走动,崔夕宁也无须再跟辜三凑到一桌。

  谢渺忍不住对崔慕礼的手段拍案叫绝。

  瞧瞧,状元出手办事,果真是非同凡响。如今崔夕宁和孙慎元的事情不说十有八九,也是有模有样。

  对此,谢渺表示:舒坦。

  有崔慕礼全权负责此事,她根本无需操心,说不定哪天午觉醒来,便能听到他们二人定亲的好消息。

  她掐指一算:纸坊稳定,巧姑有方芝若照看,崔夕宁与孙慎元好事有望,而谢氏临盆在即……

  再等等,等谢氏生下弟弟,等她了结前尘,便是真正功成身退的时刻。至于定远侯府与崔府将来的祸事规避,简单,传信给崔慕礼就是。

  能者多劳嘛。

  *

  能者崔家慕礼,的确很忙。

  定远侯与世子离京前,崔慕礼设宴践行,周氏父子三人及邹远道均给面子的到场。

  席间,定远侯与邹远道把酒共忆当年。彼时二人年轻力壮,并肩上战场,挥刀杀敌,好不酣畅淋漓!一晃眼,三十余载如云烟而过,道不尽的千言万语,不过如诗所言——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①

  壮志难酬,英雄迟暮,逃不开的嗟叹怅惘。

  三位小辈亦有离别之愁。

  周念北自小跟随定远侯上阵杀敌,成亲后妻儿同留北疆,愧未对母亲尽孝,唯有叮嘱幼弟周念南,请他对母亲加倍用心。

  周念南眼眶微红,笑着应承,“大哥放心,我会照顾好母亲,倒是你和父亲,打北狄蛮子时要处处小心,注意安全。”

  周念北爽朗地道:“这十年来,北狄蛮子被我们周家军压在地上打,早已不成气候,我看用不了几年,我与父亲就能班师回朝。”

  北狄人多为游牧民族,并未统一王朝,仍以部落的形势群居草原。他们不仅对大齐国土虎视眈眈,部落之间也常有资源争夺,隔两三个月便有一场争斗,长期下来,部落之间水火不容,有何资本去对抗大齐的精锐兵力?

  周念南好奇,“他们中间没有厉害的能将吗?”

  周念北道:“北狄部落众多,之前以阿巴贡、硕特和单尔土扈三大部落最为壮大,然而他们内斗严重,三年前,阿巴贡被硕特歼灭,硕特的首领那莽意图统一北狄,岂料他的心腹罗旱与单尔土扈的王子那扎别勾结,一夜之间杀光了硕特的所有族民。扎别本想以此为功绩获得父亲那儿岱的认可,但那儿岱以扎别心狠手辣为由,称他不堪为储,处死了罗旱,将他驱逐出了部落……”

  一直沉默的崔慕礼忽然开口:“然后呢?”

  周念北喝了口酒润嗓,又道:“扎别自然心有不甘,他勾结了其他势力在食物里下毒,将他父亲与妻妾儿子们全部杀害,但他也没落着好,当场被人割喉而亡。”

  周念南听得入神,酒杯举到一半都忘了往嘴里送,“所以,单尔土扈也消亡了?”

  “非也。”周念北慢悠悠地笑了一声,“那儿岱的儿子们都死光了,却留下了几名公主,其中三公主年方十五,名叫珠可沁,据说天姿绝色,单尔土扈的长老们将她推举为首领,更向萨满之神宣誓,称将永世追随效忠于她。”

  周念南嘁了一声,神色鄙夷,“十五岁的小公主当首领?不过是老家伙们的傀儡而已。”

  崔慕礼却道:“倒也未必。”

  周念北颇感兴趣,“此话从何说起?”

  崔慕礼道:“我虽未去过北狄,却对单尔土扈的几位长老们耳闻已久。他们曾是草原上最骁勇善战的勇士,对那儿岱忠心耿耿。那儿岱既已身死,他们本可树倒猢狲散,却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宣誓效忠珠可沁……尤其是对萨满之神宣誓。要知道,草原人信奉萨满之神,绝不会轻易以其许诺。”

  周念北之前从未注意过这等细节,闻言沉吟片刻,神色多了几分郑重,“回到北疆后,我派人去打探打探消息,查查这位小公主的底细。”

  “无事最好,有事便能加以防范。”崔慕礼道:“念北兄和侯爷身处边关重地,任何细节都不能掉以轻心。”

  周念北点头称是。

  按理说,周念南与崔慕礼二人性格不同,理念有差是司空见惯。大部分的时候,崔慕礼考虑比较周全,周念南心服口服,但此一时彼一时,周念南这会只想反驳他几句。

  他双手抱在胸前,往椅背一靠,懒洋洋地掀眸,“一个小姑娘都值得你忌讳?崔二,你几时变得如此胆小如鼠?”

  崔慕礼不受影响,依旧语调沉稳,“念南此言差矣,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胜,不管对手再渺小,我们也当郑重相待。”

  说到渺小,周念南不禁回忆起谢渺在花朝宴上关于蚍蜉的言论,顿时失去跟崔慕礼斗嘴的兴致,闷头喝酒去了。

  周念北听出二人话里的不对付,心里大呼稀奇,用手肘抵抵崔慕礼,小声问道:“吵架了?”

  崔慕礼笑道:“非也。”

  吵架是孩童玩的把戏,他们是成年男性对于敌手的天然排斥,如此而已。

  酒过三巡,几人均面有薄醉,崔慕礼到定远侯面前敬酒,推杯换盏后,自然而然地落座邹远道身畔。

  崔慕礼斟满酒,眸光微晃,“我——我敬邹将军一杯!”

  邹远道回敬,“我也敬崔大人一杯。”

  崔慕礼仰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似是酒意上头,口无遮拦地道:“邹将军,这些年来您心里定然不好受,当初押运灾银的七百多名士兵里仅寥寥余生,而您的人生也被毁——您,您放心,我既参与此案调查,定会找出背后真凶,告慰当年牺牲的七百多名将士英灵。”

  邹远道笑意微滞,眼中闪过痛苦、愧疚与挣扎,最终化为深渊般的沉寂。

  定远侯见状深深叹息,拍拍他的肩膀,道:“远道,我知道你的志向,腿疾不是问题,等事情过去,我会向皇上请命,允你再次入军训兵。”

  入军训兵?不,他没有资格。

  邹远道无声苦笑,喉咙干涸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崔慕礼的视线滑过他,落到定远侯的身上,“侯爷,你们回北疆时,是否会途径郑城?”

  定远侯道:“正是。”

  崔慕礼道:“我有一事想要侯爷帮忙。”

  定远侯道:“说来听听。”

  “我府中的一名老管家是郑城人士,当年因灾荒背井离乡,如今年事已高,想去郑城寻亲,只是路途遥远,恐他在路上不安全,若侯爷出发,能否带他一程?”

  定远侯道:“小事一桩,我定将他平安带到郑城。”

  喝完酒后,崔慕礼的话明显变多,又絮叨:“我听说郑城是个好地方,盛产曲酒,其香远飘十里……”

  邹远道垂首,瞧不见脸上神情,唯有圈着酒杯的五指悄然收紧,再收紧,直至手背青筋毕现。

  郑城!

  果然是郑城啊。崔慕礼若无其事地收回余光,心道:吕香禾在郑城身染重病,而据他所查,那个时候,时任幽州州牧的曲子铭正好因公务在郑城待了半个月。

  所以,当年的郑城到底发生了何事?

  *

  遥夜沉沉,酒席方散。

  吕香禾亲自来接邹远道,崔慕礼将酩酊大醉的邹远道扶上马车,再三确认无需帮助后,目送他们离开。

  定远侯与周念北也上了马车,唯有周念南,闹着要与崔慕礼一决高下,死死扒着崔府的马车不肯放手。

  崔慕礼只得先送他回定远侯府。

  马车里,周念南歪躺在榻上,口齿不清地道:“崔二,我告诉你——你休想从我手里抢走谢渺!是我、我先认识的她,她只能嫁于我!以后我会保护她,照顾她,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崔慕礼不愿跟酒鬼计较,轻哼一声,没说话。

  周念南又道:“你明明知道,谢渺已经不喜欢你了,她,她根本不想再跟你有牵扯,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嗝——”

  崔慕礼正在放帘的手指一顿。

  周念南不知想到什么,美滋滋地笑了,“等我和她成亲,我便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她,而你,只能看着我跟她亲亲我我,甜甜蜜蜜——”

  一粒杏仁凌空袭来,正好击中他的睡穴,周念南脑袋一斜,立刻昏睡过去。

  “呱噪。”崔慕礼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仍是淡淡。

  真呱噪。

第59章

  崔慕礼虽心挂谢渺, 手头却有比情爱更为紧要的事情。

  他派人往郑城而去,查探当年吕香禾生病一事与典子铭是否有关联,又接到消息, 之前去往陇西的人已复返, 还带回一名关键人物。

  姚天罡的乳母刘氏。

  刘氏年近六十,因生活贫苦, 形容枯槁, 身躯佝偻削瘦,一眼望去,竟如八十岁的老者一般丧气沉沉。

  她常年被病症缠身,又经历长途跋涉, 此时状态实在糟糕, 但面对眼前这位仙人般俊俏贵气的年轻官爷, 仍打起精神,颤颤巍巍地道出所知。

  半个时辰后, 崔慕礼得到想要的讯息, 派人将刘氏带下去好好照看。

  他立在窗前沉思。

  据当年案卷记载所言:姚天罡之妻白氏, 被捕时已有身孕, 后关押在地牢中,未足八月便早产, 诞下一名死婴。

  而刘氏方才所言,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从室内走出,跨过门槛,迈向明亮挂绿的庭院。昏暗自肩头层叠消褪, 日光由穹顶覆照, 气流在涌动, 无声息地推动着他往前走。

  掩埋多年的真相呼之欲出, 又摇摇欲坠。

  *

  六月,酷暑难当。

  寻常百姓们家里用不起冰,唯一的消遣便是到茶摊纳凉,饮上一碗凉茶,嗦上一碗凉粉,听听旁人唠叨京中趣闻。

  趣闻要挑远的来说,什么东村的寡妇与人私会、西庄的二赖子占小姑娘便宜……这种都太寻常,太触手可及,没意思。

  要聊就聊大的,国家政事啦,皇子争储啦,后宫秘闻啦……一聊到这些,没出过村头的大爷们都能化身国师,眯眼就能指点江山。

  自打上回四皇子侧妃郭蕊本家出事,四皇子被罚后,几位皇子都消停了不少,反倒是回京不久的瑞王之女,庆阳郡主惹出不少事端,名声大大的噪了一把。

  “我二舅姥爷家的表姐的远方亲戚在宫里当差,据说这庆阳郡主生性跋扈,仗着有太后宠爱,竟然对了空大师的弟子出言不逊,差点把人家推进池子里淹死咯!”

  “何止啊,我三姑爷家小妾的侄女儿在官老爷家里当丫鬟,据说她家小姐不小心踩了庆阳郡主一脚,便被她甩了两大耳光,连定好的婚事都因此黄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