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刺莓
只是在进门之前,他转过头,情绪不明地看了顾烟一眼。
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瞳孔有点偏冷淡的琥珀色,眼底的神情却和外头的冰雪一般,没什么温度,似乎一下就要化了。
然而只是因为这一眼,就让顾烟一下子从愤怒中清醒。
沉重的关门声从隔壁传来,像是鼓点一般敲在了顾烟的心头。
然后,她咬了咬唇,自责的情绪一点一点浮上心头。
自己是可以和陈兰玉理论,但是要是把陈兰玉给惹生气了,遭罪的不还是沈嘉裕么?
想起书里沈嘉裕养父养母对他的虐待和轻视,顾烟叹了一口气。
在上辈子,她曾抱怨过自己的父母平庸,给不了她太好的生活。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有人比她惨一千倍一万倍。
这个人在阴暗的角落中痛苦挣扎,哪怕将来被家世显赫的原生父母认回,也一直活在冗长的黑夜里。
尔虞我诈,明枪暗箭。
从无边无际的黑夜中走出的,不再是这个脆弱的男孩。
而是那个心狠手辣性情暴.戾的沈嘉裕。
·
后来,顾烟再也没有再楼道里看见沈嘉裕。
偶尔会在买菜的时候遇到,顾烟也因为那莫名其妙的心虚感没有上去和他打招呼。
直到沈嘉裕的养父回来的那个晚上。
沈嘉裕的养父名叫魏正坤,是个死性不改的赌鬼。
他成天拿着家里的钱在外赌博醺酒,一般不是要钱很少回来。
而一旦回来,无论对陈兰玉,还是对沈嘉裕来说,都是噩耗。
晚上顾烟准备入睡的时候,隔壁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像是什么玻璃制品碎了一地,将寂静的夜晚一下子打破。
在寂静的夜里,女人的哭嚎,男人的怒骂声充斥在一起,极为刺耳。
顾烟的困意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立刻冲到门口,打开房门。
楼道里的寒风呼啸而来,令顾烟倒吸一口冷气,与此同时,顾烟握着门把的手微微一紧。
隔壁房的门是大敞开的,色调偏冷的灯光从里头照出来。
顾烟看见了沈嘉裕。
准确的说,是和他对视了。
然后她有些颤抖地咬了咬唇。
沈嘉裕靠在墙上,惨淡的光影落在他脸上,在楼道的地面上倒映出一个扭曲的影子。
他半面都是血。
鲜红的血顺着他精致的面颊流淌而下,如同春日里盛放的蔷薇那般刺眼绚烂。
他看着顾烟,眼神空洞无比,但是嘴角却缓缓扬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
这是顾烟第一次听见他开口。
顾烟听见他用干净悦耳的声线说,“你在害怕?”
顾烟握紧了紧拳头,在他清澈漂亮的眼底看见了面色惨白的自己。
沈嘉裕淡淡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现在后悔,假装不认识他,关上房门,不多管闲事,把之前那出于怜悯,所谓的关心和呵护全部都忘掉,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烟消云散后,那么一切都来得及。
沈嘉裕话音刚落,沉重的脚步声便从隔壁房间那里传来,带着令人作呕的酒味越来越近。
男人暴躁又粗犷的声音高声呵斥道,“你这个野种以为躲在外边就没事了?”
随着醉酒的男人摇摇晃晃地提着啤酒瓶走近,沈嘉裕面上没有丝毫惊慌的神色,只是默不作声地和顾烟对视着。
男人见他这幅爱答不理的模样,恶狠狠地咒骂一声,“野种,我在和你说话呢!”
就在男人提着啤酒瓶的手挥下的那一刻,一直僵硬在原地的顾烟动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冲了过去。
然后,她将沈嘉裕牢牢地护在了怀中。
沈嘉裕的睫毛微微一颤。
女孩子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干净皂香味。
在那一瞬间包围了他。
与此同时,他亲眼看着那满满当当的啤酒瓶不偏不倚地重重落在了顾烟的后背上。
瓶子碎裂的声音伴随着陈兰玉的尖叫在那一瞬间充斥着整个狭小的楼道。
冰凉的酒水混杂着温热的血水滚落。
沈嘉裕瞳孔紧缩,听见顾烟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我不后悔的呀。”
说好了要保护你,要说到做到才行。
醉酒的男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他如梦初醒般看着顾烟背后的伤,和地上的一片狼藉,面上露出惊恐的情绪,甚至后退了几步,“你……你……”
顾烟皱着眉缓缓转过头,看着惊魂未定的魏正坤,忍着痛开口说,“这位先生……不想要我报警,不想赔偿罚款,不想承担故意伤人的法律责任的话……”
她看着他,开口道,“就按我说的去做。”
楼道里出奇地寂静。
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发声。
穿着白裙子的少女,洒落一地沾着鲜红血液的碎片,和干净温暖的拥抱。
沈嘉裕没有想到,将来的这个画面会一度成为折磨他的梦魇。
叫他日思夜想,念念不忘。
·
顾烟从医院复诊回来的时候,沈嘉裕正坐在沙发上。
没错。
顾烟不报警的条件,是沈嘉裕在她家住,时限为三个月。
虽然陈兰玉不太情愿,但是碍于魏正坤的压力还是答应了。
顾烟一开始就知道,别看魏正坤这个人在家里殴打老婆孩子的本事一流,其实是个极其怕麻烦的人,要是把警察叫来,他怕是会心虚地要死。
三个月的时间虽然短,但是足够了。
因为据顾烟所知,不久以后,沈嘉裕的亲生父亲便会派人接他回去。
沈嘉裕的父亲名为沈城,是京城十分有名的企业家,不仅自身家世显赫,他的妻子,就是现任沈太太,也是出身名门的富家千金。
而沈嘉裕则是沈城早年在外养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即名义上的私生子。
虽然接回去的日子并没有好过多少,但是至少不会再挨饿,不会再被打被骂了。
顾烟一边想着,一边将开的药整理好,背上的伤还没好,动作幅度大的时候会牵动背后的伤口。
其实顾烟本身胆子比较小,又特别怕痛。
就连她都对当时冲过去保护沈嘉裕的自己感到震惊。
甚至分不清自己能够这么果断,是因为自己太想重生,还是因为对沈嘉裕的同情。
顾烟一边整理着一边问沈嘉裕,“今天想吃什么?”
自从把他接过来之后,他都一直十分安静,顾烟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我试试看能不能做蛋糕。”
因为要支付医疗费用,顾烟的存款早就见底了。
于是她去附近的甜品店找了份前台收银工作,并且征得老板的同意,在闲暇时间可以跟着店里的师傅学做甜品。
正当顾烟打开自己做的笔记,翻阅做蛋糕的步骤的时候,沈嘉裕忽的开口了,“如果你只是因为怜悯我而这么做的话,没有用的。”
顾烟捏着纸的手微微一顿。
沈嘉裕漠然道,“我不需要,也不会报答你。”
顾烟转过头看他了一会,然后笑了笑。
她凑过去问,“头上的伤,好些没?”
说完,她便撩起他柔软的刘海,看着他右额上的纱布,轻声说,“医生说这几天都不能沾水,你要注意哦。”
她的手指带着暖人的温度,落在他冰凉的额间。
这令沈嘉裕的身子微微一僵,但是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开,甚至连原本想要说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忽然发现。
自己比想象的,更要贪恋这种温度。
他缓缓抬眼,墨一般的眸子盯着正在为他检查伤口的顾烟,眼底有什么情绪渐渐沉淀。
第3章 嫉妒
自从沈嘉裕搬过来之后,顾烟的生活便过的十分规律。
白天是去甜品店打工,跟着师傅学习做甜品,中午去菜市场买菜砍价,回来就是给沈嘉裕做吃的。
一开始沈嘉裕一直很少说话,二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顾烟一个人自言自语。
比如顾烟买菜回来,就会找到沈嘉裕,将手被背在身后,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你猜猜我手里究竟有几颗棒棒糖,猜对了两颗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