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辛一成
如果只是单纯来抢婚的,她大可理直气壮将人撵走,一纸休书让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可她却在发抖,在害怕,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面对着无数双眼睛,她有些头晕目眩,身体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后退。
终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如判官的令签掷在地上,给犯人彻底判了刑——
“姐姐,是我啊。”
红盖头下面,一道娇柔的女声传了出来。
宋如意如遭雷劈,愣在了原地,接着往后一退,跌坐在椅子上,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她瞪大眼睛,难以相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穿红嫁衣的女人,“不……这不可能……”
陆嘉尘不明所以,手覆在宋如意手背上,看了眼新娘,又看向惊愕不已的宋钦砚,温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钦砚喘着气,眼眶发红,抬起发抖的手,拼尽全身力气,用力一揭,当场揭开了新娘的盖头——
一张明艳的脸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宋倾意弯起唇,柔柔一笑,朝宾客们说:“诸位,招待不周了。”
陆嘉尘:“……”
所有人:“……”
“这是谁啊?从来没见过?”
“看模样好像有点眼熟,想不起来了……”
“这年纪不小了吧,到底是谁呀?”
有年长的却已经将她认了出来——
“这这这……这不是,宋四小姐吗?!”
“宋……宋倾意?”
“宋宗主!你娶自己的亲妹妹,你简直是畜生!”
宋钦砚怔怔地看着诸多宾客,又低眸看了眼红妆的宋倾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哽咽着说:“这……这是你的意思?”
“哥哥,”宋倾意笑了笑,语气悲凉,“这么多年了,你不给我一个名分吗?”
众人:“!!!”
“我的娘啊,我没听错吧?”
“这两人……该不会早就有一腿了吧?”
“操!这简直是禽兽不如!!!”
“闭嘴!都闭嘴!”
宋如意站起身,眼里布满血丝,怔怔地看着宋倾意,身体不住地发抖,双唇发颤,轻轻地说:“你来凑什么热闹?不怕丢人吗?”
瞬间,宋倾意眼里蓄满了泪,委屈地看着宋如意,低低地唤了声:“姐姐……”
宋如意痛苦地别过脸,眼泪滚了出来。
耻辱、悔恨、痛苦、不甘、愤怒,种种情绪如滚热的岩浆在她心里沸腾着,她剧烈地喘着气,又不忍地看了宋倾意一眼,阖上眼帘,咽了咽口水,脸颊肌肉抽搐,她轻轻地说:“你疯了,宋家早就不认你了,你别这样叫我。”
“姐姐,你最疼我的,不是吗?”宋倾意走上前,握住宋如意的手,哽咽着说,“你有多久没来看我了,你不知道吗?哥哥给了我一面镜子,我时常看着它,看着我们从前的时候,我时常想着你……还有我的女儿。”
宋如意用力推开她,表情扭曲,痛苦不堪,她恨得磨牙,朝宋钦砚说:“带她下去,带她离开这里!”
宋钦砚上前抱住她,推搡着带她离开,垂泪说道:“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
“不!”宋倾意扑倒在宋钦砚怀里,颤抖着开了口,“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两人在堂上僵持,宋倾意每说出一句话,都令人震撼不已,此时的人们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何等评价了,一个个都傻了眼,看着这疯狂的一幕。
宋钦砚拉扯着她,要带她离开,南天宗和玄音宗的人先后反应过来,冲上前拦在宋钦砚面前,玄音宗宗主说:“宋宗主,当着天下人的面,你就不给一个交代?”
“没有交代,”宋钦砚悲愤交加,低声说,“热闹看够了,都该散了!”
玄音宗宗主云子昭愤怒不已,“若我没记错的话,宋倾意十几年前就已经出嫁,她的夫家上陵纪家毁于大火之中,无人生还,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等场景之下,宋钦砚根本没有辩驳的可能,他脖子梗的通红,抱着宋倾意,低垂着头,冷冷地说:“云子昭,你若继续咄咄相逼,休要怪我万剑宗不客气了!”
此言一出,堂前院前,偌大的庭院,霎时间被无数名万剑宗弟子给包围了!
阮轻看了眼对方的架势,再看看到场的天下门派,心里突然一紧。
这万剑宗再怎么说,也是天下门派之首,如今他们又在京城,在对方的地盘,逼急了万一万剑宗的人真的动手,这该如何是好?!
更何况,这天下门派之中,敢出头的也就只有以于茂华为首的南天宗,以及云子昭带的玄音宗众人,其他人也就是来看个热闹,关键时候和稀泥而已,怎么能指望得上?!
云子昭担任宗主之位不到两年,也没经历过这等场面,一时间踌躇不定。
而此时,他身后那些其他门派的弟子,纷纷往后退,俱是忌惮万剑宗的实力,不敢得罪了宋家。
偏偏这时候,一纤瘦女子排开众人,缓缓走上前去,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冷的脸,朗声说——
“宋宗主,别来无恙。”
低哑而略带磁性的嗓音,在万剑宗的山庄里响起,勾的人心神一荡,令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星……星遥?!”
宋钦砚颤抖着说出来,人差点没站稳,扶住一把木椅,脸色血色顿时消逝,见鬼了一样看着院中的女人。
万剑宗的弟子很快就认出了唐星遥,一时间惊疑不定,震惊不已:“是唐星遥唐长老?!”
阮轻回眸冲那名弟子笑了笑,说道:“久违啦。”
宋钦砚血色褪去,虚弱地扶着椅子坐下来,双腿发软,伸手去摸剑柄,颤抖着说:“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没死?”阮轻挑眉,“宗主,纪家冤魂无人祭奠,宋四小姐身陷囹囵,我若是这么轻易地死了,谁给他们伸冤做主?”
宋钦砚嘴角抽搐,大喝一声:“给我拿下她!”
一众弟子自屋顶纵身一跃,从阮轻身后围了上来,剑尖指着她——
“谁敢!!!”
席月生大喝一声,从人群中走出来,手里捏着一道符篆,指着宋钦砚,怒道:“宋钦砚!我师妹唐星遥对你尽心尽力,你就是这样待她?!”
宋钦砚微微一惊,扭头看向陆嘉尘和宋如意。
陆嘉尘缓缓起身,看着席月生,语气温和地说:“席长老,你这又是为何?”
席月生单膝跪地,面色冷峻,看着陆嘉尘说:“掌门,我今日来不为别的,只为给我师妹唐星遥讨回公道。”
陆嘉尘脸上一阵难看,看向宋如意,意思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宋如意阴沉着脸,注视着席月生,道:“席长老,陆家没有亏欠过你。”
席月生冷冷地说:“那你们是如何对待我徒儿的?”
宋如意哑口无言,一脸敌意地看着席月生。
阮轻负手站在庭院之中,眸光冷冷,幽幽地看着堂上那些人,丝毫不把围上来的万剑宗弟子放在眼里。
而她身旁早已不知何时立了一道颀长身影,男人一袭黑袍,衣角在风中摆动,腰间别着两把剑,眸光冷淡,教人看不出一丝情绪。
“是他……”于安游激动地说,“他是黑剑主人!无名剑客!”
与此同时,陆嘉尘紧张地往后一退,差点弄翻了宋家明堂前的摆设和红烛。
宴席角落里,始终保持安静的陆宴之,此时才稍稍回过头,侧耳关注着“黑剑主人”。
混乱之中,云子昭朝唐星遥遥遥行礼,恭敬地问:“唐姑娘,你说的纪家冤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言一出,几百人所在的庭院,霎时安静了下来——有一种八卦太多,不知先听哪个的感觉。
“唐星遥”看着宋钦砚,缓缓说道:“宗主,纪家上上下下一百三十余人,是你命我灭口,此事宋星可以为我作证。”
所有人:“!!!”
“满口胡言!”宋如意怒道,“宋家与纪家结亲,怎么可能去害纪家?!”
阮轻目不斜视,注视着她说:“那么请问宋长老,上陵纪家一百多号人无一活口,当时的纪少夫人宋倾意,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一众哗然,不等阮轻呈上证据,纷纷开口痛骂:
“是啊,纪家人全死了,宋倾意怎么还活到现在?”
“这太丧尽天良了,宋家真要做出这种事情,我上陵仙河门第一个与万剑宗决裂!”
“南天宗绝不愿意与此等人为伍!”
“玄音宗门下弟子,愿意为上陵纪家的冤魂讨回公道!”
宋如意明显慌了,跌坐在椅子上,看着愤怒的一众人,咬牙切齿,指着阮轻,痛骂道:“放你娘的狗屁!”
阮轻忍不住一笑。
她娘……可不就是你么。
“若上陵纪家不是宋家所害,为何这么多年来,万剑宗没有去给上陵纪家报仇?”阮轻幽幽地看着宋如意,挑眉说道,“宋长老,坏事做尽,不怕遭报应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身旁竟是不知何时,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影——
竟是宋钦砚最信任的手下,宋星!
这下子,整个万剑宗都慌了!
连宋星都倒戈了,站在本应该死去的唐星遥身边,他们绝对是有备而来的!手里掌握的证据,绝不止纪家灭门一事!
宋钦砚看到“唐星遥”的瞬间,早已经浑身冰冷,虚脱无力,瘫坐在椅子上,如今再看到站在唐星遥身后的宋星,更是仿佛被推入了地狱一般——
当初,是他让宋星杀唐星遥灭口,没想到这厮竟然背叛了他!还跟唐星遥站在了一起!
唐星遥背叛了他。
宋星早在去年那个时候也背叛了他!
今日,就连最疼爱的宋倾意也背叛了他!
“你们……都想要我死……”宋钦砚喃喃地说,头往后仰,枕着椅背,新郎的发冠从他头上掉落。
“都不想要我好过……”他双手捂着脸,抓了抓头皮,头发散开,显得狼狈极了。
今日,明明是他大婚的日子。
眼前这些人,原本应该腆着脸,巴巴地来给他道贺的啊!
朝夕之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
众叛亲离,身败名裂,为天下人所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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