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遇良辰 第153章

作者:云霓 标签: 穿越重生

  妇人不禁一怔。

  谢良辰笑道:“您说的没错,这里不是镇州,不过大家应该有所耳闻,我们是镇州陈家村的人,在卖线穗之前我们才忙完了春耕,都是庄家农户,身上穿的,嘴里吃的,都是自己双手换来的,哪来的专横跋扈?

  在此之前我们村子还来邢州卖过药材,大家可知晓?

  前阵子北方时疫,村子还帮官药局做过成药,过阵子我们陈家村还会来卖药材,日后大家会在邢州经常听到陈家村的名字。”

  “就是那个陈家村。”

  “邢州不是要建官药局吗?官药局卖的成药听说就是镇州来的。”

  “对,我也听说过。”

  围观的人群中传来议论声。

  妇人皱起眉头,那少女轻轻巧巧地就将她的话岔开。

  妇人道:“陈家村卖过药材又怎么样?帮官药局做过成药又如何?我说的是线穗,不管你们陈家村是不是农户,就是在用这样的线穗哄骗人。”

  “既然您说是陈家村的线穗,”谢良辰道,“还请绣庄将那些线穗都拿过来。”

  妇人挥挥手,身边的伙计忙将线穗都抬过来,跟着一起上前的还有卖给绣庄线穗的掌柜。

  妇人看向掌柜:“我们绣庄就是在你们铺子里买的线穗,你说你的线穗出自陈家村是也不是?”

  掌柜的道:“是陈家村将线穗卖给我们家的,我当时看着不错,没想到好货里面掺着不好的……早知道会这样我说什么都不会收,到底是外面的人第一次来邢州卖线穗,不知晓他们品性如何。”

  掌柜的说着话,谢良辰和柳二娘拿起线穗仔细查看。

  “这不是我们的线穗,”柳二娘将线穗拿起来道,“我们陈家村不会卖这样的东西。”

  话说完,柳二娘才后知后觉,她说的是“我们陈家村”,她悄悄地看向谢良辰,只见谢良辰神情自然,就像是听到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谢良辰点头:“这不是陈家村的线穗。”

  妇人冷冷地道:“你说不是就不是?我这里有掌柜作证,你休想抵赖。”

  谢良辰看向掌柜:“陈家村卖线穗的时候,是否与您说过,这线穗卖不出去,可以来货栈知会一声,只要线穗完好无损,我们就会退给您银钱?”

  掌柜道:“说过。”

  谢良辰颔首:“那我们是不是还提及过,怎么才算完好无损?”

  这件事不用隐瞒,掌柜道:“你们说,线穗没有脏污,绑着线穗的线绳没有解开。”

  谢良辰拿起手里的线穗:“这线穗没有脏污,线绳也没解开,如果是陈家村的货,我自己要退银钱。”

  说完这话,谢良辰看向掌柜:“您铺子里可还有陈家村的线穗?要不要一起拿来退掉?”

  “自然要退,”掌柜道,“这样的货,我们不能要。”

  “好,”谢良辰道,“既然如此,就一起将事情解决,免得劳烦您再跑一趟,将货物和当时的账目都拿来。”

  掌柜看向绣庄的妇人,两个人目光交汇,掌柜吩咐伙计:“去取来。”幸好他早有准备在剩下的线穗里也掺了不好的,任凭陈家村的人巧舌如簧也无法抵赖。

  趁着伙计去取货物,绣庄的妇人在外痛斥陈家村,不消片刻功夫就引来更多人驻足探看。

  “应该告衙署。”

  “是啊,将货栈封了。”

  “谁敢买他们的药材啊,这线穗不好赔的是银钱,药材假的那可能就要丢了性命。”

  “嘘,不要乱说,一个村子如何能来卖货?这背后不知有多少关窍。”

  货栈的人听着这些话面色难看,如果不是辰阿姐不允许他们说话,他们早就上前与那些人理论。

  “听听,”葛氏道,“他们见过我们的药材?知道我们的成药救了多少人吗?什么都不知晓就敢跟着乱说,我们有官药局给的甲等牌子,怎么就是骗人的了?

  朝廷都再三赏赐陈家村,怎么到他们嘴里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许先生和辰丫头连做成药的法子都交给了朝廷,我们若是就想着赚银钱也不会如此。”更别提辰丫头在镇州帮着大伙儿一起种药材。

  葛氏的家人在战乱时都亡故了,就剩她一个人,于是前来邢州货栈做事,眼看着大家勤勤恳恳地忙碌,没想道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怨怼,有多少话想说,却只能憋着。

  旁边的柳二娘紧张地攥着手,手心里都是冷汗,她转头去看谢良辰,谢良辰从始至终站在那里,连神情都没有变过。

  柳二娘见到谢良辰这般模样,恐慌和焦急在这瞬间忽然慢慢地消散而去,谢良辰那纤弱的身影,此时此刻是那么的让人觉得踏实。

  等到铺子将所有的线穗和账目都拿来。

  掌柜的道:“都在这里了。”

  谢良辰看向陈仲冬:“搬几张桌子过来,将退回的线穗都放在上面。”

  陈仲冬应声,四伯跟着苗家商队去了洺州,临走的时候嘱咐他,要看好货栈,所以现在都是他带着村子里的小子们做事。

  桌子摆好,线穗都放上去。

  谢良辰看向柳二娘:“将线板取来,我们验货。”

  掌柜和绣庄的妇人面面相觑,不知晓谢良辰口中的线板是什么。

  葛氏早就将线板准备好,不等柳二娘上前,她就亲手递给了谢良辰。

  那是一块木板,板子上绕着几团纺线。

  谢良辰道:“我们买来的羊毛会有细微的不同,但用的纺车一样,纺出来的线粗细也是一样的。如今我们陈家村只出三种线穗,最好的线穗用的是最纤细、最长的内毛,纺出来的线重量轻,手感滑糯。

  次一等的线穗内毛中夹杂着外毛,虽然没有上等线那么好,但一样保暖,线柔韧有弹性。

  再次一等用的都是外毛,我们叫粗线,粗线好在可以用来做被褥,价钱便宜,冬日里铺在炕上、床上抵挡寒、湿。”

  谢良辰说完这些,柳二娘刚好将混杂在其中不属于陈家村的线穗都挑了出来。

  谢良辰指了指木板:“我们陈家村出的三等线穗都在这里,大家可以比对一下,挑出来的线穗属于哪一等?”

  柳二娘从中拿出一团线穗递给谢良辰,谢良辰在木板上比对:“这样的线穗不管掺在哪一等里,都会被轻易挑出来。”

  说完话,谢良辰看着掌柜:“如果我们送去您铺子上的货有这样的东西,您会看不出?”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怒

  掌柜神情微僵,半晌才硬着头皮道:“不知你们用了什么手段混杂在其中,我……没有瞧出来。”

  谢良辰接口:“你们拿来的这些纺线,有一部分是我们陈家村的,我会退银钱给你们。那些挑出来的则并非陈家村之物,你们将它们充入其中,为的就是骗取钱财,毁我们陈家村的名声。”

  掌柜慌张地看了一眼绣坊的妇人。

  妇人张开嘴:“你们口说无凭。”

  谢良辰道:“我已经让人去禀告衙署,请衙署大人们为我们做主。”

  妇人早想过,陈家村不肯退银钱,他们就闹到衙署去,却没想到陈家村先他们之前告官。

  谢良辰接着道:“既然有这么多人在,那我就让大家做个见证。”

  谢良辰从柳二娘手里取来陈家村的线穗:“这是陈家村的线穗,这线穗运来邢州一阵子了,想必有人从铺子里见过、买过,分上中下三等的羊毛线穗,陈家村是头一份,我们的线穗都是单独用一根线绳拴好,栓线穗的线绳是陈家村自己染色的,染料用的不是普通的蓝草,而是一种药材。”

  谢良辰说着向柳二娘要了一把剪子,将用来绑线穗的蓝色线绳剪开:“线绳统一长三寸三。买过线穗的大家可以回去自己量一量,若是有人买了陈家村的线穗,却与我所说不相符,拿着线穗到货栈来,我们可以帮你仔细查看,那线穗是否出自陈家村。”

  谢良辰说完这话,绣坊妇人的脸色彻底变了。

  柳二娘上前帮忙,将冒充陈家村的线穗拿在手中,剪开这线穗上栓的线绳,一真一假两条线绳放在一起比对,果然长短不同。

  陈仲冬抬来一只箱子,箱子里全都是陈家村的线穗,谢良辰将剪子递给陈仲冬,让陈仲冬将绑线穗的线绳一个个剪开。

  只要是陈家村自己的货物,线绳都是三寸三,摆在一起尤其明显,而那些柳二娘挑出来的线穗,绑的绳子虽然也是蓝色,却长短不一。

  “染线绳的是什么药材?”

  人群中有人询问。

  谢良辰道:“这桩事涉及到陈家村辨别自己的货物,不好对外提及,还请大家见谅,但衙署审问时,我会与衙署大人们说清,以便自证清白。”

  绣坊的妇人一直不说话,周围看热闹的人将目光纷纷落在绣坊人的身上。

  铺子的掌柜终于忍不住道:“你们一开始就想到了,生怕有人找过来,特意做了这番准备。”

  谢良辰看向掌柜:“我们陈家村的货栈,除了邢州之外,还有齐州和潭州,可见我们从镇州运出多少货物,再说这件事一旦戳穿,日后大家都会比对货物和线绳,我们如此大动干戈,难不成只为了骗这一笔生意?”

  说着话衙署来了人。

  谢良辰上前向衙署的官吏行礼:“劳烦大人等一等,给我片刻功夫,我随着大人一起前去衙门。”

  谢良辰吩咐陈仲冬:“将货栈中我们剩余的所有货物都取来带上,以便大人们查验。”

  陈仲冬让人搬了货物,又请衙差去货栈中查看,确定货栈中没有私藏其余的线穗,这才命众人一起前往衙署。

  谢良辰让葛氏留下看货栈:“让人守好了,免得有人混进来。”

  葛氏点点头,这是怕有人将不好的线穗悄悄送到货栈中,到时候来个人赃并获,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邢州衙署大堂上,谢良辰和绣庄妇人以及针线铺子掌柜各执一词,知县让文吏写好卷宗,双方看过之后画押,证据留在衙署,吩咐众人回去等消息,衙署勘察之后会再开堂。

  放走了陈家村的人,邢州知县这才去了二堂,二堂东屋中杜三爷面色难看,见到知县之后皱起眉头:“大人为何不当堂判那陈家村?”

  前堂审案时,杜三爷几次想要冲过去,恨不得亲自替邢州知县拿主意。

  他这样大费周章,就是要立即定案。

  连杀威棍都没有打,也没有审讯,就这样将人放了?

  杜三爷将手中的茶碗丢在桌子上:“说说到底为什么?”

  邢州知县躬身:“三爷,陈家村事先有所准备,线穗上的线绳三尺三,又是用药材染色,绣庄和铺子拿去的那些线穗,委实与陈家村的相差甚远,今日有许多百姓围观,若是不清不楚地判了陈家村,着实无法服众。

  我说让衙差去详查,择日再传他们上堂,就是为了争得时间,若能有其余证据,也好堵上陈家村那些人的嘴。”

  杜绎豁然站起身,定定地望着邢州知县,眼睛里仿佛要喷出怒火:“我看你不是要找什么证据,你是怕宋羡。”

  邢州知县吞咽一口,他的确怕宋羡,邢州要开官药局,宋羡不久前来过一次,坐在衙署二堂上,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他后背的衣衫顿时被汗浸透了。

  来邢州官药局帮忙的医工,有两个是从镇州来的,提及宋羡抓人、杀官员,处置太医院院使的事,一个连亲弟弟都送去砍头的人,惹到他头上,会是什么下场?

  邢州知县不能在杜绎面前直言这些,只是道:“三爷恕罪,本官毕竟是邢州父母……就算想要帮衬三爷,也得有所凭据。”

  “好,”杜绎冷冷地道,“我就给你凭据。”这里不是绥州,他只能忍一时,不过今天受的屈辱,他要让陈家村加倍偿还。

  邢州知县佯装没有看到杜绎的怒气:“多谢三爷。”

  杜绎从大名府来到邢州,本以为一切会水到渠成,没想到却得到这样的结果,杜绎出了衙署翻身上马,这群人敢如此怠慢他,若换了大哥、二哥,他们可能就不敢如此。

  好,就让他们看看杜三爷的能耐。

  杜绎离开衙署之后,吩咐身边的人:“去磁州、洺州、大名府,让他们都闹起来,将陈家村的货物全都退回,再在其他货物里混入不好的线穗,这样的事多了,看陈家村如何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