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十减五
就好像她的名声越糟糕,她才会越满意一样。
小威廉几次都想违背她的嘱咐,动身前往桦国去找她,只有亲眼看到她的状态是正常的,他才能放心。
但诺斯维亚先生将他拦在了机场。
在婚约解除后,他们许久没这样面对面交谈过,更何况诺斯维亚先生的身边,还出现了一个别的女孩。
那就是大小姐与他解除婚约的诱因,因此小威廉已经无法再友善地看待他。
直到对方开口,用陈述的口吻讲了一句话,令他愣在原地。
“……也许你说得没错。”
坐在图书室内的诺斯维亚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
“在她心里,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事物,她都不在乎。”
黑咖啡的苦味蔓延开来,令唇齿都泛起涩意。
诺斯维亚放下咖啡杯,侧身看向周围的一排排书架。
“诺尔顿家族的荣耀与存亡,她不在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她不在乎。”
“至高无上的地位与名利,她同样不在乎。”
就连象征着诺尔顿家家主地位的戒指,她也总是随手扔在化妆台上,连离开时也没想过要带上。
像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了一样。
这间同比例复刻的图书室有着最熟悉的模样,但气味却是陌生的,因为无论细节再相似,它都不属于诺尔顿家族,不属于那个辉煌又落寞的时代。
诺斯维亚又回想起老威廉逝世的那个清晨。
她分明那么爱哭,稍微被他训得严厉些了,也要躲在被窝里啜泣,第二天再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来上课。
可那个冬日的清晨,她握着老威廉的双手,直到他的体温随着生命一同流失殆尽,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她那般平静,仿佛对这一天早有准备,哪怕老威廉一直伪装得健康强健,前一天还陪她去了牧场赛马。
诺斯维亚在那一刻注视了她,比往常更长地,比如今更短地。
很幸运地,他窥破了她的柔软。
那是相逢相识相伴的所有岁月里,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从她身上察觉了她对世间的眷恋。
在那之后,便连这一丝仅有的,也如风消散,空空如也。
她又回到了一具行走的木偶,任由她身上谁也看不见的无数细线,来操控她、支配她,麻木地奔波在这个世间。
正因看不见,诺斯维亚便连如何斩断那些线,也充满了茫然。
他向来清醒地知道,自己并非无所不能。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认知了自己的无能。
但诺尔顿家族的人,不会输给无能。
从被收养的那一天起,诺斯维亚就学会了与命运相抗衡。
他从最残酷的孤儿院里挣脱出来,可不是为了再品尝一次自己的无能。
图书室内古老的落地钟敲响了三声。
诺斯维亚与视频那一边的人点点头,便切断了通讯。
他起身走到镜子前,将礼服上的褶皱轻轻打理,很快便回到了那一丝不苟的模样。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诺斯维亚冷淡地弯了弯唇角。
在穿上光鲜的衣装、扮演精致的木偶之前,他也有过凶恶的灵魂。
所以他很想要看看,斩断那看不见的线、击碎她坚固的外壳之后。
能见识到怎样的灵魂。
“……诺尔顿小姐,请您慢些。”
跟镜导演稳稳地手持着摄影机,快步跟在她的身后,而扮演管家的演员也很敬业,从头到尾都没偏离过人设。
走在前面的酒红色身影却充耳不闻,踩着高跟鞋快步穿梭在城堡的走廊中,朝着宴会大厅走去。
鹿言现在憋着一股火,这地方的布局和家里几乎一致,除了规模相差太多以外,找不到差异。所以她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地方。
但这些细节让她的怒火更甚,甚至已经顾不得正在拍摄的节目,一心只想找到那个让她愤怒的人,好好泄愤一场。
她提起裙摆,飞快地从木质楼梯上走下来,身后的管家NPC紧紧跟着她,生怕她不小心崴到脚,那可就要剪切镜头了。
而跟镜导演们也寸步不离地跟着,尽职尽责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
从楼上下来,到了一楼,再拐过两个走廊的拐角,就看见了宴会大厅的那扇大门。
它十分厚重,带着历史沉淀的质感,让鹿言差点恍惚了一瞬间。
可走近了一看就知道,那不是诺尔顿家的宴会大厅。
这是诺斯维亚打造的,用来奚落她的冒牌货。
鹿言的理智都快被烧没了,直奔宴会厅的大门,但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她停住脚步,等身后的管家去推开大门。
扮演管家的演员甚至愣了下,直到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可这几秒的时间足以让人发现,他没能接住她的戏。
演员本人有些懊恼,连忙上前替她推开了宴会厅的大门。
下一秒,刺目的灯光朝着鹿言涌来,她却镇定地维持着表情,没眨过眼。
镜头忠实地记录了她此刻的神情,那泰然自若的神态传递到观众看见的画面中,令弹幕都空了好长时间。
而宴会厅内的景象也随之出现在观众们的眼中,该是怎样的富丽堂皇,像是隔在门内的另一个世界,时间激流退去,带着所有人回到了古老的以前。
装扮精致的演员们三两成群,各自站在宴会厅中,或是攀谈,或是杯觥交错,如同真正的王国贵族一般,充盈了这个金碧辉煌的名流场。
听到大门被推开,他们纷纷看过来,用各种各样的眼神打量着这位新来的贵族小姐。
而站在门口的鹿言丝毫没有露怯,她的目光在宴会厅里扫了一圈,企图找到那个目标人物,可搜刮了一圈下来,她什么也没找到。
整个节目的嘉宾,貌似只有她已经到了。
鹿言从容地走进了热闹又矜持的宴会厅,目不斜视地穿过了人群,找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停下,然后开始安静地等待。
到了现在,她反而不着急了。
既然他精心准备了这么一场“惊喜”给她,又怎么可能不会出现呢?
他会出现的,带着他洋洋自得的傲慢。
到时候,她会让他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几分钟后,大门再次被人推开,第二个到达的是鹿雪,她在人群中找了一眼,就直奔鹿言而来。
鹿言其实不是很想跟她单独相处,但鹿雪不是那么不懂分寸的人,当着摄影机的镜头,她应当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事实也的确如此,鹿雪走过来后,只是冲她打了个招呼,就安安静静地站到了她的旁边,像是在等待什么人来一样。
鹿言心中又冒出了那股异样的感觉。
鹿雪和安成星,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对方也来了。
可是这几天的拍摄过程里,他们表现得一点也不亲密,反而疏离得像普通朋友那样,甚至不如普通朋友。
鹿言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在意这些“意外”,专心眼前的任务就好。
可现在她的理智已经被践踏得一干二净,她不得不去思考这些事情。
以及背后可能存在的真相。
大门陆陆续续被外面的人推开,一个又一个盛装出席的女嘉宾到达了宴会厅。
因为抽取了身份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和背景故事,所以在眼神交流过后,她们都选择耐心等待,看看接下来节目组又要卖什么关子。
只有鹿雪始终站在鹿言的身边,不在乎节目给她的剧情里,她们是否相熟。
女嘉宾们还在等着男嘉宾们的踪影,大厅内的灯光却突然暗了下去。
群众演员们扮演的宾客顿时发出了嘈杂的议论声,有不安,有好奇,但都仪态得体。
这些演员的素养还挺高的,也难为节目组能找到这么多人了。
鹿言想着,就见宴会厅正上方的楼梯上,出现了一道白色灯光。
聚光灯打在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上,她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后,那口憋了许久的恶气又一次翻了上来。
在她不加掩饰的直视下,诺斯维亚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漫不经心地一步步走下台阶,又停在了半空中的台子上。
他穿着一身正统的西式礼服,颜色很深,在聚光灯下看不清到底是黑色,还是别的颜色。
在整个宴会厅的宾客们的注视下,他从容不迫地转过身,面向了众人。
十几个机位的镜头立刻对准了他,万众瞩目,光彩聚集。
诺斯维亚抬起手,向宾客们微微一个行礼。
“诚挚地感谢诸位,来到我的宴会。”
他像高高在上的国王一般,朝着众人轻笑了一声。
“在今日这场举世无双的盛宴里,我想恳请诸位听我宣布一件事。”
诺斯维亚的目光从鹿言的脸上扫过,在那温文尔雅的面具下,是老练的猎人最极富耐心的等待。
“三天前的夜里,我做了一个梦,那是上天给我的预言。于是今日,我举办了这场空前绝后的宴会,寻求诸位的帮助。”
诺斯维亚不紧不慢地阐述着他的故事背景,但在场真正听懂了的人,只有鹿言。
“在梦里,我失去了即将与我成婚的未婚妻,她离开了这个世界,谁也没能再找到她。”
他垂下眼,神情难以被人看穿。
聚光灯之下,舞台的帷幕内,一道白色的身影静静坐在钢琴的面前,同样是谁也琢磨不透的神情。
他轻抬起琴盖,修长手指抚摸过黑白的琴键,如触碰挚爱般温柔。
记忆里的那最后一场演奏会,还鲜明得耀眼,在其余斑驳的记忆之中,闪烁着微光。
安成星抬起眼,指尖停在了琴键中间,等待着按下的那一秒。
聚光灯还打在诺斯维亚的身上,他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将所有人都拉进了他的故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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