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每天都在想和离 第85章

作者:小鱼卷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他笑眯眯地,脸上不见任何恼意,“好像是本王,赌赢了呢。”

  王富商哪里见过这样的仗势,他虽然在曲州也算是颇有些名声,但是就算是对上周成仁,那也是只能点头哈腰的,毕竟是民不与官斗,今日难得想找个上门女婿,谁成想居然看中了当今圣上的女婿来!

  原本是误会一场倒也是罢了,谁知长公主殿下现在也在这里,还当着长公主的面说出什么休妻另娶,家财万贯的话来。

  谢策哪里会允许谢妧在这里受到什么委屈,所以他此时略微挑眉,看向谢妧道:“先前和这位姑娘打赌的时候,我们还未商定赌些什么好,以长姐看,我定什么比较合适?”

  谢妧略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早就已经是面色惨白的王家父女,然后她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侧的景佑陵,只看到景佑陵眼睫低垂,此刻正在垂眸看着自己。

  他们分别的时候,是在凛冬,而重逢则是在长夏尽时。

  “王老爷先前既然担心自己日后的基业无人继承,”谢妧顿了顿,“那不如就捐了些吧。曲州当地亦有食不果腹的贫民,如此行事,也算是功德一件。”

  她并无意再牵扯进这些无关的事端之中,王家父女虽然仗势欺人,但也必然是算不得是什么大过,也算是小惩大诫,曲州当地亦有不少寒门举人和食不果腹的贫寒人家,用这笔钱财来资助这些人就是再合适不过。

  王老爷原本以为自己得罪了这位长公主殿下,必然是难逃罪名,轻则锒铛入狱,重则人头不保,却不想最后居然只是捐出家财,他骤然面色憋得涨红,想到自己之前还在一直煽风点火,实在是心有惭愧。

  这位长公主殿下哪里如传言那般娇纵跋扈,自己如此招惹殿下,她只需随口一句话就足够自己人头落地,居然还就这么放过了自己。

  王富商恍然之间跪地,沉声道:“草民多谢殿下开恩。”

  周成仁也在此刻赶紧站出来,一边朝着谢妧这边行了一个大礼,一边满脸带笑道:“下官不知晓两位殿下莅临曲州,才让人冲撞了两位殿下,现在殿下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处罚的法子,下官必然是会如殿下所言,所有钱财都将用于接济家境贫寒的民户。”

  谢策啪地一下打开自己手上的折扇,随手扇动了两下。

  谢妧只看了那边一眼,然后手指蜷缩了一下,拉住了景佑陵的右手的小指,轻微晃动了下。

  景佑陵眼睫猛地一颤,谢妧略微踮起脚尖,用只能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景佑陵。”

  “我刚刚说的话,是……当真的。”

  当年心动是当真,刚刚说的话也是当真,情动从来都是因他一人而起也是当真。

  梦境中他半跪在地倏然呕出一滩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所以,或许在世人所谓的因缘际会里面,她也从来都是……舍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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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大街上的事情还未传到谢妧的府邸处,只是不出所料的话,这件事很快就将传满整个曲州城,曲州虽然地处江南这样的富庶之地,但是自显帝起就再没有了下江南的习惯,所以平日里能见到的最大的官,就是当地的州牧周成仁。

  但是现在,长公主殿下,端王殿下,还有那位素来清风明月般的景大将军,这三人都身处曲州,自然是整个曲州谈论的焦点。

  有些原本站在那里看戏的摊贩,亦是不敢相信那个总是身穿鹅黄色锦袍的少年郎君,笑起来还有梨涡,看上去十分亲和,看上了什么物件也从来都不会讨价还价,几乎是像个财神爷一般的,居然就是当今圣上嫡子,端王殿下。

  原先还有些曲州子弟,有意向谢策提亲,毕竟他们姐弟怎么看都当是出身不凡,更何况谢策的长姐还长相出挑,不少勋贵子弟存了这样的心思,恐怕今夜以后,这些人都将是阵阵后怕。

  幸亏大家都掂量着,心中也揣度了些,不然若是当时贸贸然上门去说媒求亲,当真是成为了整个曲州城的笑话。

  更为可怕的是,今日看着景大将军对于殿下的表现,分明就是动情至深,若是当时登门去求娶,景大将军必然是心中不悦,大家都是男人,若是有人觊觎自己的夫人,不把那人打得鼻青脸肿都算是轻的了。

  所以后怕者当真是各个都暗自庆幸。

  谢策留在街道之上处理剩下来的事务,而谢妧则拉着景佑陵回到了府邸。

  在临水旁卖柰花手环的嬷嬷已经认识了谢妧,她面前的竹篾筐里全都是用柰花编成的手环,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极为清淡的香味来。大概是因为有点儿眼花,所以看到景佑陵和谢妧前来的时候,还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这位嬷嬷经常在临水的地方买柰花,距离府邸极近,寻常人家大多都不会让人待在这里,但是谢策之前看这位嬷嬷卖得艰难,还吩咐下去,给这位嬷嬷支一个遮阳的小棚子。

  “阿晚姑娘。”

  嬷嬷叫住了谢妧,然后略微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人,只看到在曲州临水的岸边,一个金枝玉叶般的姑娘,拉着一位长相极为清冷疏离的少年郎君的手。

  白鹭洲的江水穿城而过,汩汩流动的水声持续不断,远处有人在吆喝,也有些熟悉水性的少年在浅滩处摘着莲蓬,还有鸣蝉在孜孜不倦地叫唤着,这些细碎的声响汇集成为了盛夏的光景。

  人间光阴岁岁如此,谁都曾经年少过,少年时炽热的情动永远都是这样,只消远远看上一眼,就灼热地如同长夏烈日。

  景佑陵抬起手为谢妧遮住了一点儿阴翳,谢妧也认出来了这位买柰花的嬷嬷,“周嬷嬷,是您啊。”

  嬷嬷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她笑容和蔼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略有点儿浑浊的眼珠里面全都是温和的笑意。

  “这位小郎君,想来就是阿晚姑娘的心上人吧。”

  景佑陵闻言,手指略微摩挲了一下谢妧的手心,然后就听到谢妧对着这位嬷嬷轻声道:“嬷嬷,他是我……夫君。”

  周嬷嬷之前还一直感慨,阿晚姑娘这样好的姑娘,也不知道日后到底是什么样的郎君才能配得上,现在来看,阿晚姑娘的眼光也是极好的,她在曲州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出众的少年郎君。

  “原来是阿晚姑娘的夫君,看着也必然是人中龙凤。”周嬷嬷在自己面前的竹篾筐之中仔细翻找着,然后抬头,“小郎君,你过来。”

  布满皱褶的手上在竹篾筐中细细找到了几朵开得最好的柰花,然后仔细地将手中的柰花用线穿起来,周嬷嬷将自己手中的柰花轻轻放到景佑陵的手中。

  “小郎君。”周嬷嬷温声,“阿晚姑娘是个好人,日后当好好对她。”

  景佑陵轻声嗯了一下,然后将自己手中的柰花拿好,背后老妪悠长而缓慢的声音有点儿沙哑——

  “今世戴花,来世漂亮。”

  白鹭洲旁边的柳树枝条柔软,而树下站着的少年将军仔细地拿着自己手上的花,就这么倾身为面前的姑娘带上。

  所谓世间情动。

  在景佑陵略低下头给谢妧的手腕上系上这几朵柰花的时候,发间的银链伶仃,她伸出来的手腕极为纤细,景佑陵将手环绕了一圈,然后打了一个结。

  谢妧抬眼看着他,将自己手上的手环晃动了两下,然后问道:“难道景大将军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景佑陵喉间滑动了两下,淡色的瞳仁此刻在日光的浸染之下,越发显得澄澈如珀石。

  “殿下。”他的声音不大,好像是在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我这是,在做梦么。”

  谢妧唔了一声,然后略微踮脚,抬手戳了戳他的脸。

  “现在呢,”她凑近,“醒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世戴花,来世漂亮——改自俚语。

第102章 · ?

  谢妧手上的柰花的香味萦绕在身际, 指尖就这么碰在景佑陵的脸上,此时正在抬眼看着他。

  她手腕上是景佑陵刚刚倾身带上去的手环,带着清冽的花香味。

  “其实我从来都不是会重蹈覆辙的人, ”谢妧顿了一下, “但是,景佑陵——”

  “只有你是例外。”

  她这终其一生都是天上骄阳一般炽热, 坦荡得让人心生不忍, 情动如此,决绝也是。

  “我以前就一直在想,前世走到那样的地步,到底是谁的错。后来怎么想都是无果,我也没有再纠结这件事情,毕竟人不该纠结于没有发生的事情,这样活得太累了。阿策不该是这样,你与我也不该是这样。但是我恨的,是你骗我。”

  她站在原地, 将自己的手拿下去。

  “后来我知道你在朔北左肩中箭, 性命垂危的时候, 我觉得自己好像还是有点……”

  谢妧的眼睫颤了一下, 却还是执拗地看着他,丝毫不退让,接着道:“舍不得的。”

  她这么看着他的时候, 让人连丝毫的招架之力都无, 其实景佑陵在这个时候很想挡住她的眼睛,也好过听到自己现在耳边骤响的嗡鸣声和胸腔之中持续不断传过来的声响。

  好像是在荒原之上呼啸而过的风, 卷动了所剩无几的伶仃草木。

  不识风月,便是始终如朔北的风一样自由, 可是他又甘愿为她困囿于这样的荒原。

  “风月难解,就算是再怎么舍不得,我也只是希望你平安顺遂,日后还是那个骠骑大将军,再也与我无关。可是我后来……做了一个梦。”

  “在那场梦中,我也知道了一切的因果。”

  前世的光景好像是走马灯一般在梦中短暂地漂浮而过,梦中他自释兵权,他的隐忍,他执剑的手颤动。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骗过她,只唯独他一直以来都记得这么一件事。

  他少年时候的心动,就连自己都不知晓,只在后来的某一日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那时候和往日不一样的举动,是源自于自己动情了。

  最开始他想,哪怕是谢妧后来恨他也好,只要能在日后的朝堂动荡之中,护得她一生顺遂,也足够了。

  可是后来偏偏又越来越贪心,违背了自己当时所念的初衷。

  景佑陵其实并不希望谢妧想起前世的种种,哪怕是恨着他也好,他也不希望谢妧再次回忆起前世颓败的王朝,他不想看她明艳如昭阳的眼瞳染上尘埃,也不希望她如琼月殿前凋零的海棠般。

  她天生就应当高悬在枝头,做让人永远为之心动的骄阳。

  “所以,景佑陵。”谢妧定定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我很开心,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人不过活短短数十载,若是畏手畏脚,那么注定就只是抱憾,在少年时候就应当永远不留任何遗憾,顺遂自己的本愿。

  如果两个人都舍不得的话,那么是不是也代表着,他们天生也不应该彼此错过。

  “殿下,”景佑陵略微哑着一点儿声音,“……都知道了吗?”

  谢妧嗯了一声,然后抬眼看他道:“但是其实当年,并不是阿策。不过说句实话,当年那种情况之下,父皇和母后都殒命,整个皇室就只剩下我和阿策两个人,是谁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好似根本不在意地笑了笑,“七杀是李全贵下的,但他一直都忠于父皇,做出这样的事情其实也正常。但是前世其实也并不是阿策杀了父皇,只是世间因果难料,就连我自己都没有相信他,所以才让他变成了后来那副癫狂的模样。”

  “其实我无数次的时候都很后悔,若是我那时候选择相信他该有多好,或许阿策也不会成为口诛笔伐的暴君,父皇留下来的江山也不会成为后来那样满目疮痍的模样。大概,这就算是报应吧。”

  谢妧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到前世的时候,景佑陵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前世在昭阳殿外的时候。

  那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胸腔之中猛地蜷缩了一下,然后他支撑不住,猛地半跪在昭阳殿外,眼前一黑,骤然呕出一口血来。

  他的心对他说着其心昭昭,此生唯一的心动皆因面前的人而起。

  谢妧好像总是这么将自己从前的故事一笔带过,分明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做的人是她,却被迫承受了一切的人,也是她。

  李全贵知晓谢策早就已经不在乎生死,所以将七杀下在了谢妧身上,杀人诛心一般地看着谢策在无尽的痛苦之中死去,也会让谢妧在万念俱灰之中以为,是谢策对自己下的死手。

  可是将这江山搅得一团乱麻的人,是谢策。这些因果是非,不该让她来承受。

  前世的路处处都早就已经是死路,她却还能现在笑着说出释然。

  大概是这一生受到的宠爱太多,她对待什么事情都带着一往无前的孤勇,谢东流将她教得极好,就算是穷途末路之际,也从来都不会显出任何颓败之势。

  明明是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却执拗得远超过景佑陵生平所见的任何一个人。

  “……阿妧。”

  景佑陵抬手蒙住她的双眼,声音哑得不像样子,“别笑了。”

  哪怕是怪罪于别人也好,也不至于将所有的苦难全都归咎于自己一个人身上,他是真的……会心疼。

  “不是报应。前世谁或许都有错,”景佑陵轻声,“但唯独阿妧没有。”

  景佑陵手贴着谢妧的眼睫,感觉她纤长的眼睫略微颤动了一下,然后一点温热的水渍就这么飘落了下来。

  他恍惚之间心头一跳,其实他极少看到谢妧哭,刚刚看她笑也心疼,现在哭也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