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陛下读心后发现他是恋爱脑 第139章

作者:厉九歌 标签: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这位林公子真是糊涂透顶!”

  “他爹犯糊涂,自有长辈教训,哪儿轮得到他一个小辈去管?我看大人还审什么啊,该先给他来个几十大板!”

  “公堂上都敢辱骂老子,这儿子打死了活该!”

  安墨觉得这些人疯了,明明是永昌伯自己为老不尊,明明是他气死了林子欢的娘,明明是他连死去原配的遗体都不尊重,逼得儿子对他动手,这些人怎么都向着他说话,他们刚刚还不是说他是个烂人吗?就因为他是林子欢的爹,林子欢就该将一切都受着吗?就因为他是林子欢的爹,难道他是个又臭又烂的泔水桶林子欢也得恭恭敬敬地供着吗?

  “怎么有这样的道理!”安墨气得直咬牙,萧青却低声对她道:“本朝推崇孝道,高宗皇帝时,归州有个村民将老父老母殴打致死,被当地乡长揭发,县令将案情上报,一路上达天听,高宗皇帝震怒,连夜下达旨意,将那对夫妇及其宗族七十多口人一并处死,邻居十几户人一并被判流放,连县令也丢了官位……”

  安墨嘴唇都抖了起来,“关他宗族、邻居什么关系?”

  萧青道:“宗族对族人有管教之责,邻里有相互督促、阻拦恶行的义务,县令有看护一地风气的职责,而他们都没有做到,那对老人才会被打死。从那以后,本朝就对‘孝’字极其看重,殴打父母、不赡养父母、辱骂父母都是大恶不赦。正如那些人说的,永昌伯再坏都轮不到林子欢去教训,他的确犯了大罪!”

  安墨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萧青的娘辱骂萧青,萧青依然愿意好好供养她了。她看一眼堂上林子欢狼狈的背影,忙道:“可是林子欢只是打了他,他并没有杀害他父亲啊!他肯定不会被判处死刑吧!”

  发现安墨眼中带着期盼,萧青皱眉道:“那得看他是不是真的想要杀了他父亲。还得看京兆尹怎么判。”

  安墨道:“静王还有静王妃是知道林子欢为人的,在归州时静王不是还夸过林子欢基础打得扎实吗?他一定能体谅林子欢吧?”

  萧青摇头,“不容乐观。”

  安墨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此时公堂之上,静王又一次对永昌伯道:“本王没问话,你再抢着喧闹公堂阻挠办案,本王就只好将你请出去了。”

  永昌伯觉得静王不给他面子,他堂堂伯爵,又是受害人,被污泥犯上的儿子压着打,他都告上衙门了,直接将林子欢捆了受刑就是了,这案子还需要审?

  但听出静王声音中的冷意,永昌伯也知道这人不喜欢他,当即闭了嘴,他怎么能被请出去?他还等着看这个胆敢忤逆犯上的儿子落到怎么个下场呢!

  永昌伯安静下来,李锦元才道:“林子欢,照你的说法,你是因为生母被气死怀恨在心,又见永昌伯不敬生母遗体,才冲动之下殴打了生父?”

  永昌伯忙道:“殿下说错了,他娘可不是我气死的,我也没有做出任何不敬原配遗体的事,全是这逆子诬蔑!”

  砰的一声,林子欢还没说话,永昌伯屁股下的椅子就被踹出了几步远,永昌伯身子惯性往右倾斜,噗通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静王收回腿,拂了拂弄皱的衣角,施施然坐回桌案后。

  永昌伯瞪大眼看着静王,直到几名下人将他扶起来才回过神,“静王殿下,你……你竟然踢我!”

  李锦元闻言将嘴角一扯,那一把络腮胡子更显出几分匪气,“永昌伯做梦吧,刚刚谁踢你了?”

  永昌伯没料到他竟然耍赖,瞪着眼睛,“殿下难道要学那匪类耍赖?”

  李锦元反而掏了掏耳朵,冲左右问,“你们刚刚可瞧见有人踢永昌伯?”

  左右少尹忙摇头。李锦元又看向堂上差役,“那你们看见了?”

  差役们也忙摇头。

  李锦元再看堂外围观的百姓,“那你们看见了?”

  百姓们:……

  他们安静如鸡。

  李锦元往后一靠,一脸痞气,“你看,他们都没看见。”

  永昌伯一指身后童仆和亲戚,“他们都看见了!”

  李锦元:“他们是你的人,自然向着你说话。”

  永昌伯气急败坏,“殿下堂堂亲王,莫非要当着这么多人颠倒黑白?”

  李锦元这才笑起来,竟然变了一副和气的脸孔,“永昌伯说笑了,本王只是想为你演示一番一面之词不可信,所以本王才踢了你的椅子。”

  他强调了是踢椅子不是踢人,“这不正说明,你刚刚所说的没有气死尊夫人,没有在尊夫人遗体前乱来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闻言,永昌伯这回连鼻孔都瞪大了。

  李锦元继续道:“本王看事实如何,还要再行调查,不能听凭任何人的一面之词。”

  看出李锦元是有偏向林子欢的意思,永昌伯气得在心里不停骂,可偏偏静王身份尊贵,而他名声太差,哪怕告到天子面前也只能不了了之。只能将这口气忍下来,口中道:“殿下自然要查,不过这逆子企图弑父却是他承认了的,这个就不需查了吧!”

  李锦元:“永昌伯慎言,林子欢只承认了殴打,并没有承认弑父。”

  永昌伯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若不是我家亲戚下人拦着,我已经被他打死了。”

  “是吗?”李锦元道:“据本王所知,林子欢已经晋升禁卫军副统领,据说他武艺学得扎实,内劲也十分深厚,上一次考核时,功力已经达到《武典》记录中的上流之列。”

  《武典》是所有大成武者编纂出来的武学宝典,其中涉及多门武功杂学,朝廷每次武举以及军营中每一次武学考核,都要以《武典》作为参照。

  李锦元问身后长史,“你说说,到了林子欢这种修为,真心想要打死一个普通人,需要几拳?”

  那长史看了眼永昌伯那几乎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开口答道:“只需要一拳。”他还顺手比划了一下心口的位置,“冲这儿,内劲震碎脏腑,顷刻就能毙命。”

  跪在地上的林子欢不意静王居然会为他说话,惊愕地抬头看他。

  安墨也眼睛大亮,拉着萧青道:“你听见没有,静王帮他了,静王一定会轻判的,林子欢应该不会有事了。”

  萧青却没有笑,只是盯着永昌伯看。

  下一刻,永昌伯便道:“殿下明察秋毫,看来这逆子的确没胆子弑父。不过……”他恨恨看了林子欢一眼,“这逆子辱骂殴打我这个生父却是事实,如此不孝之徒大恶不赦!按我朝律法,也该当处以绞刑!”

第184章

  正月廿一,护国寺

  原本的护国寺就在京城之中,后来高宗皇帝下令扩建护国寺,然而京中地皮宝贵,护国寺周围实在没地方扩建了,于是便将郊外一处地方划给了护国寺,在这里新建了庙宇。

  这座护国寺几乎有一个王府那么大了,且因为是供奉菩萨的寺庙,不受“礼”的约束,这里屋顶门槛都修筑得颇高,大门也用了最坚硬的木料,若是战时,护国寺还能作为一个小堡垒庇护一方百姓。

  今日又下雪了,雪花片鸡毛一样四处乱舞,搅得人内心烦乱。

  常统领身着黑色大氅,戴着厚厚手衣的双手按在腰侧刀柄上,快步穿过护国寺前的那条长长石阶,往天子的所在而去。

  他走过的路上并没有禁军守卫,不过仔细看,就能发现不是没有兵力,而是那些披坚执锐的禁军都站在了不易被风雪沾染的地方,或是开了窗随时能探看周围的屋子,或是垂着竹帘挡风的廊芜,看似松懈,但一旦有人闯入,立刻就能从各个地方冲出来将贼子拿下。

  常统领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地从这些人所在的地方扫过,见他们一个个都保持精神并未松懈,这才略微满意地颔首。

  陛下心慈,没让他们冰雪中站岗,这些人要是不懂得感恩,要是敢因此玩忽职守,他老常第一个削了他们!

  常统领心中掠过这个想法,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又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回头,见那些人仍然没有松懈,常统领这才彻底放心,抬脚大步离去。

  他走过的地方直通天子斋戒焚香的殿宇,因此颇为宁静,只不过隔着几道墙,却是一间又一间收容百姓的屋舍,想起那些百姓,再想想隔几日就要来一次的大雪,常统领心中又是一番叹息。

  他步子迈得快,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内侍通报过后,常统领入内禀报道:“陛下,受灾百姓都已经安顿好了,实在无处安置的也都已经收入了护国寺外院,只是这几日外头或许会有些吵闹。”

  说到最后一句,常统领有些犹豫。虽然说当年高宗皇帝从国库拨了大笔款项给护国寺,也的确有将护国寺当做一个临时避难所的意思,但偏偏赶上了天子到此斋戒祈福。

  却听那坐在书案后的年轻天子开口道:“无妨。”

  闻言,常统领心头大定,他心想,陛下虽然总是冷言冷语,但的确做到了一个君主应该做的。他继续道:“此次受灾极广,雍州和幽州一带八座县城都有涉及,北衙和南衙大部分人手都已经拨了出去。”

  天子问:“伤亡多少?”

  常统领一顿,说出了个数字。

  闻言,李瑜沉默下来。

  常统领在这沉默中感觉到了压力,他低头不敢说话,心中则暗暗叹息,常言道瑞雪兆丰年,当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老人们都在说这雪下得好,当第二场雪落下时,许多人还没意识到问题,当第三场第四场大雪落下后,绝大多数人都笑不出来了。

  大雪冻坏了农民的菜蔬种苗,压塌了一些不太牢固的屋舍……接着是粮食价格上涨、还没来得及收割的最后一波蔬菜冻死了,于是菜价翻倍上涨,取暖的柴炭价格上涨、布料棉花的价格也上涨……许多百姓或是为了维持生计或是为了取暖,进山砍柴或是打猎,然后一场大雪突如其来,运气差点的,就再也找不到人。

  正月里太史局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将之上报了天子,于是天子借着大婚,免了今年上半年的赋税,还撒了不少钱财,但是似乎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

  良久,常统领似乎听见了天子的一声叹息,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冷面冷言的陛下,也会为这些百姓的难处而叹息吗?

  李瑜开口:“让国库再拨三十万两银赈灾。”

  常统领领命退下后,李瑜又一次燃起了香,他站在宝殿的佛祖金身前,仰头看着这座威严又似乎悲悯的佛像,口中喃喃道:“菩萨啊菩萨,保佑朕的子民好好度过这次寒冬吧!保佑不要再死人吧!”

  他将手里的三炷香分出一炷香插入香炉中,开口道:“菩萨如果真能保佑百姓,明年你的香火一定更胜从前。毕竟少死一个人,就多一个人给你上香,你说对不对?”

  菩萨:……

  接着他将第二支香插入香炉,“你看看你这身金像,花了多少钱啊,这都是民脂民膏,百姓要是不能好好度过这次雪灾,朕就要再命令国库拨款,户部那些人一个比一个小气,尤其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抠门至极,届时他若是向朕哭穷说拿不出钱,那朕就只能融了你这身金像,换钱换粮来帮百姓度过难关了。”

  菩萨:……

  偏偏李瑜还十分理直气壮,“佛祖既然有割肉饲鹰之德,想必不会舍不得这身凡间金像吧!更何况菩萨慈悲,定然不舍得看百姓受苦,朕说得可对?”

  菩萨:……

  李瑜将最后一炷香也插入了香炉中,瞥见左右无人,他抬脚朝着佛祖金像而去,与此同时他袖中忽然多了一枚银针,鬼鬼祟祟地在佛祖金像的底座上刮了起来,内劲灌注在这枚小小的银针上,很快就在金像底座上刮下来一层金粉。

  李瑜一只手接着金粉,另一只手仍捏着银针往里插入,不过很快,李瑜就发现银针传来的触感不对劲,他疑惑地弯腰往下瞧,震惊地发现这佛祖金像竟然是假的!只是外表涂了一层金粉,里头竟然是石头的!还不是好石料,而是皇宫门口当阶梯天天踩的那种石料!

  李瑜不敢相信,“不,一定是底座的问题,朕往上看看。”

  他左右一瞥,脚下借力一踏,瞬间飞身而上,站在佛祖的怀抱中,找到一个不容易被人察觉的地方——佛祖那长长耳垂与脸颊的缝隙,往里头一戳……

  竟然还是表面金粉里边石头!

  融了佛祖金像换钱的梦想破碎,李瑜大失所望。

  他没想到高宗皇帝竟然如此抠门,不是说高宗皇帝礼佛虔诚,甚至无数次想出家吗?“看来曾爷爷的信仰并不纯粹啊!”

  李瑜非常可惜,他原以为可以借用一下祖宗余财的。看来只能自己想办法弄钱了。

  李瑜败兴而归,顺便还逼视了菩萨一下,“菩萨啊,没想到您的金身竟然是假的,怎么不托梦与朕?若是早知道一声,朕登基那年就下令给您塑一座真正的金身了。”要是当时借着登基的名义从国库拿了钱塑造金身,如今就能直接将这金身融了,也不必担心被户部那帮人念叨了。

  菩萨:……

  李瑜心情沉郁,他走出宝殿时面色冷沉,锋锐的面庞仿佛笼着一层戾气,内侍们看得个个心惊胆战,好在总算有一件好事叫陛下心情回温,娘娘使人给陛下送信了!

  天子冷厉的面色果然松动,伸手接过了呈上来的信件,然后让人上一壶茶,自己坐在窗前细细品读花宜姝送来的书信。

  ——陛下,妾身好想你。

  这信件开头的第一句就叫天子红了耳根,他心想:果然,心肝不可能不想念朕。朕与心肝心有灵犀!

  他看一眼挂在墙上的思君图,一句一句往下看。

  ——陛下,妾身对您的思念,就好似落雪,飘飘摇摇落了一层又一层,好不容易扫去了旧的,又来了新的。

  李瑜脖子都红了,心想幸好他已经遣退了左右,要不然就被别人偷偷瞧见了。

  不过思念也跟雪一样,来得太多并不是好事,人长久困于思念,是会生出心病的,而雪下得多了,百姓就该哭了。想起了受灾的百姓,李瑜心情又沉重起来,明君真是不好当啊!百姓真是难照顾啊!

  他真恨不得变作神明,伸出双手,就将这冰寒大雪化作柔软春风;吹一口气,就将北冰雪冻裂的大地变作湿润易于耕种的黑土……

  可惜啊,真正的神明向来极少垂怜人世,只有一群凡人在承受苦痛。

  思及此,李瑜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菩萨的金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