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厉九歌
李瑜得到她的回应,抿起唇低垂着眼睫笑,“朕没有想到,你骗我,居然是因为自卑于出身。”
花宜姝:“这个真不是……”
她话没说完就被李瑜打断,“别怕,朕懂你。”
花宜姝:……
他握紧了花宜姝的手,“朕知道你如今一定十分愧疚,朕知道你今晚跟我吵也只是色厉内荏,其实你心里很害怕朕抛弃你,你别怕,我们在天地见证下结为夫妻,宗庙里祖宗牌位都看见了,要是我抛弃你,是要遭天谴的!死后入了地府,地藏菩萨也不会饶过我的。”
花宜姝:……
按理说,李瑜这番话应该很动人,可是不知为何,她不但半点都不感动,也半点都不想笑,甚至看着李瑜信誓旦旦的样子,竟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花宜姝不妙的预感成真了。
李瑜道:“朕这样说,你也许不信,朕也知道,你心里肯定过意不去。你放心,朕一定会给你补偿的机会。”
花宜姝:啥?
李瑜兴致勃勃,并且理直气壮,“从明日开始,朕还没睁眼,你就要看着我。”
“从明日起,朕还没去早朝,你就要开始想我。”
“从明日起,朕咳嗽一声,你就要立刻对朕关怀备至。”
“从明日起,朕……”
在花宜姝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李瑜提了一大堆要求,然后又忽然红了脸,拉着她道:“还有,你日后不要喊陛下,你要唤我玉郎。”
花宜姝:……
她不禁哆嗦了一下,抖落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然后捂住李瑜还要继续喋喋不休的嘴,推着他睡觉了。
转眼夜尽天明,晨光初照。
花宜姝正睡得朦胧,忽然间又被一阵呐喊声吓醒。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朕昨晚都做了什么?朕昨晚都说了什么?好羞耻!】
花宜姝微微松口气,还好,知道羞耻还有的救。她睁开眼,就看见李瑜正平躺着,双目望着帐顶,似乎在出神。
【早知道就不喝酒了。】
【嗯?不对?从前朕是担心出丑才不敢喝酒,可是如今……花宜姝爱朕得爱得神智昏聩连性命都不要了,朕哪怕是出丑,在她眼里,想必也是又俊又美无人能及的吧?】
花宜姝:……
李瑜浑然不觉花宜姝看过来的目光,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儿,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老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朕原本就是一副好相貌,看在花宜姝眼里,想必比天神还要俊俏吧!】
李瑜想入非非,【朕从前真是想左了,就算朕少了一点点点点头发,她看着朕的时候,也只会觉得朕好看啊!】
李瑜的自信心空前膨胀,因此他也不尴尬了,也不羞耻了,仿佛泼上水的蔫菠菜——又支棱起来了。
安墨终于被人从小屋子里放了出来,她担心了一整晚,后来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醒来眼睛都是红肿的,一路稀里糊涂被人领到栖梧殿里来,看见李瑜和花宜姝还是好端端的,当即更懵了。
今日有个小朝会,不必起得太早,但也不能去得太晚,等一切收拾妥当,天子都要迈出门去了,忽然脚下一顿,轻轻咳嗽了一声。
然后安墨就看见花宜姝关怀备至地走上前,玉郎长玉郎短的,最后还要送上一句“玉郎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了”,这股肉麻劲儿,看得安墨浑身一个激灵。
而对于花宜姝的“黏糊”,天子一反常态,端着架子道:“朕有公事要办,你好好待在宫里,莫要痴缠。”
花宜姝:“好的,玉郎,慢走,不送。”
等人一走,花宜姝脸上笑容一收,让底下人都出去,这才有空和安墨说话。
安墨懵里懵懂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陛下忽然就好像、好像一个正在被穷小子追求的富家大小姐一样。”这副又喜欢又要矜持,又渴望又要端着架子的神态,简直了。
花宜姝看她这可怜憔悴的样子,心疼地摸了摸安墨的小脸,然后一边用鸡蛋给她热敷消肿,一边将昨夜之事说了,听得安墨叹为观止。
花宜姝:“总之,此事虚惊一场。安墨,你可知陛下为何突然追查我的身世?”
安墨想了想,“应该是美人魂的事被陛下知道了,他昨天还问起过你在青楼里有没有服药。”
“是吗?”花宜姝皱了皱眉,她心里怀疑是胡太医告密,“倒也不要紧,等陛下回来我再问问他。”
不过还没等到李瑜回来,花宜姝就先被崔太后召了过去,崔太后旧事重提,又说起了选秀一事。
第213章
为天子选秀的说辞,来来回回就是那一句。
花宜姝听崔太后说完一番子嗣啊社稷啊的大道理,然后就听崔太后道:“此事就由哀家操办,你好好养着身子,就不必操心了。”
胡太医哪怕没有将美人魂的事情说出去,但他一直在给花宜姝开药调养,这件事是宫里人尽皆知的,只不过包括太后在内,所有人都以为胡太医只是在为皇后调理月事,许多女人有这个毛病,倒也不算引人注意。
在崔太后面前,花宜姝一向装得乖巧,此时听了,她也乖乖巧巧道:“那母后决定好要选哪家的闺秀入宫了吗?”
崔太后道:“自然是依照旧例。”
大盛朝选秀的旧例,那就是择选五品以上官员之女,那些勋贵出身的也在此。
只是崔太后想起这茬就不免叹气,年前多少好姑娘齐聚仁寿宫,她眼睛都看花了也挑不过来,如今才隔了几个月,那些贵女们大多已经定下亲事,现在只能选人家挑剩下的,这叫崔太后怎么想怎么不畅快,都怪李瑜那个不省心的。
她放下茶盏,轻轻拍了拍花宜姝的手,对她道:“虽则陛下当初说过只要你一人,不过你切莫当真。”崔太后一副看透一切的高深莫测,“男人都是一回事,你如今年轻、颜色好,他为色相所迷,对你自然亲热,等再过几年,天仙他也都扔过墙头了。”
崔家向来出美人,崔太后年轻时何尝不是艳压群芳?可这有什么用?男人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不过几日就抛到脑后的比比皆是,能欢好个几年,都算是长情了。
花宜姝闻言有些惊讶,“母后,可是……陛下是您的儿子啊!”
“是我的儿子又如何?”崔太后不以为意,一个人站在权力顶峰,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天下的美人儿都任他挑选,他还能守得住初心?人性好色,她的儿子是做了皇帝又不是成了神仙。
花宜姝看明白了崔太后的意思,她点头道:“母后说得是,我回去后会好好劝陛下,一定会让陛下同意选秀。”
花宜姝表现得实在太贤良大度了,崔太后一面欣慰、一面又忍不住心梗,但为了皇嗣着想,她握着她的手道:“你是个贤良的,只是你这肚子可得好好争气,哀家比所有人都希望嫡子从你腹中所出。”
花宜姝微微一笑,接着便露出为难之色,“只是……陛下早已对某些尸位素餐的权贵十分不满,若是让他们的女儿入宫,岂不是助长了气焰?届时若再查出什么?陛下是办还是不办呢?”她心机地用了“某些”这个词,免得崔太后多想,以为她对她的娘家有想法。
过了端午之后,天气便一日比一日热起来。
此时仁寿宫正殿中都已经打上了帘子,太阳金灿灿打在庭院里,金光透过竹帘漏进来,照得殿内一片亮堂。
崔太后的心神也是一亮,也是,皇帝连她娘家侄女都嫌,担心助长了外戚势力,又怎么肯让别家来掺和?
花宜姝见她思索,便接着道:“其实勋贵之家,也未必就能出佳人,若是家风不正,怕是会祸害宫闱。”
崔太后如今过上了好日子,自然心平气和和蔼可亲,可是在先帝那老混账死掉之前,她在宫中可是处处如履薄冰,脾气自然也没有如今好。当年她对付刘贵妃时,联合娘家将二皇子弄死,只觉得理所当然,现如今她坐上了太后的位置,再想想宫妃为了争权夺利祸害皇家血脉,便觉一阵气闷难受。
无论是从哪个宫妃肚皮里出来的,那可都是她的孙子,哪怕她不喜欢,也不容许有人残害!
她再想想过年后勋贵里出的那些事,若说一个永昌伯是例外,那么接下来的宁安侯和其他几家被牵扯出来的勋贵,就由不得人不多想了,许多勋贵人家表面风光,背地里也不知多龌龊,若是让那些家风不好的女子入了后宫,指不定要怎么将宫闱弄得乌烟瘴气。
崔太后沉吟片刻,“既然这样,是该改改规矩。”
今早郡王妃来见她,说起选秀一事,话里话外都是想送侄女入宫,又说皇后这么久没有消息,担心耽误皇嗣云云,所以崔太后才这么急就催了起来,但是现在想想花宜姝说的,她便改了主意。
想想勋贵家的女儿也未必有多好,想当初宁安侯的事判下来没多久,蒋携芳就被爆出未婚先孕,勋贵女子的名声都险些被她带累。再想想这些勋贵官宦世家的女子入宫,必定要给娘家带去助益,到时候争权夺利也麻烦,还不如选拔平民之家的女子,就算他们有所求,也不过是为父兄要给小官,妨碍不了什么,更何况出身卑微也好掌控。
崔太后想好,便立刻下旨安排选秀一事。
而花宜姝在太后身旁吹完了风,就溜溜达达回了栖梧殿。
胡太医照常来给她看诊。
花宜姝如今怎么瞧他怎么是个奸细,对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意外的是胡太医的脾气非常好,不但没有半点不满,反而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花宜姝再想想此人藏着她的画像,顿觉一阵恶心,然而当胡太医抬头看她一眼时,花宜姝却微微愣住,因为这老头的目光还和从前一样,没有半点叫她不悦的东西。
“娘娘,可还有哪里难受?”胡太医望着她,语带关切。
花宜姝收回视线,心下狐疑,却是摇摇头,“没什么事,本宫乏了,你先回吧!”
换做寻常太医听了这话,立刻就老老实实告退了,哪怕是天子的心腹张太医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士农工商,医者被归为“工”,地位并不高,即便是太医,也是无权无势,只能管治病救人这一块,给贵人看病还得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做一件事,生怕就牵连了小命。
但是胡太医却不同,他还细细看了花宜姝一眼,说道:“娘娘近来可是受了惊吓?微臣这里有一副药方……”
花宜姝:“不必了,退下吧!”
胡太医这才收了药箱离开。他一走,花宜姝再不能掩饰面上的古怪之色,连雪儿在她旁边喵喵叫着求摸摸她也没理会。
安墨如今多少会点察言观色的本事了,见状便道:“怎么?胡太医有哪里不对吗?”
花宜姝沉吟道:“胡太医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吗?”
安墨摇头,“虽然他做慈善挺勤快的,但是我找人问过了,这老头的脾气确实不好,张太医被他刁难好几回了。”
“如此吗?”也许是因为出身已经被李瑜知晓,她心里不再沉着这块疙瘩的原因,她如今再看胡太医,没了从前的戒备,便觉出几分奇异来。
好歹曾经在风月场里待过十几年,一个男人但凡对她有点下流的想法,在她眼里都藏不住,但是胡太医不同,他藏着她的画像,可是他看她的目光却是一片慈爱而没有半点狎昵的心思。
这老头子,该不会看本宫生得好看,偷偷将本宫当女儿看了吧?
怎么有这种人?本宫跟他无亲无故的。但想想偷偷将李瑜当做弟弟看待的曹得闲,花宜姝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不过,胡太医这份妄想只能是妄想了,本宫可不想头上多个爹。
原本以为这事儿只是个闲暇时的插曲,但当晚李瑜回来,却十分开心地告诉她,“朕找到你的亲人了。”
花宜姝:……
李瑜拉着她的手,“朕昨日气坏了就将此事忘了,可其实朕是先发现了你的亲人,才想着你去追查你的身世的。”
花宜姝呆呆看着他。
李瑜:“朕说过你是好人家的女儿,朕没有骗过你。”
这个“好人家”叫花宜姝心中一动,能让李瑜觉得是好人家,莫非我出身不凡?
想到也许能有一个大助力,花宜姝隐隐激动,“是谁?”
李瑜:“你见过他的,你猜猜!”
花宜姝立刻道:“难道是凤将军?”这位将军如今管着南衙,他手里有兵权啊!是个大好的助力!
李瑜摇头。
花宜姝不免可惜,接着道:“那难道是崔家?”崔家也行啊!虽然是外戚,但卫国公又是吏部尚书,位高权重啊!
李瑜又摇头。
花宜姝又将她见过的王公大臣猜了个遍,然而没有一个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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