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厉九歌
花宜姝本就不打算瞒着李瑜,毕竟李瑜本性敏锐,他就算看不出她说谎,也会潜意识觉得不对劲,她又何必给自己埋刀呢?她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妾身父亲没了,亲戚也没有一个,将来去了京城,妾身害怕,妾身想,曹公公毕竟是京城人士,又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想必能帮扶妾身一二。”
【原来如此。原来她心里如此不安吗?】
【她好傻,她去了京城人生地不熟,难道朕不会照顾她吗?】
忽然觉得自己不被信任,李瑜原本压下的气闷又浮上心头。
花宜姝继续道:“不过,这是原因之一。”
李瑜追问:“那么原因之二呢?”
“原因之二嘛……”花宜姝嫣然一笑,“自然是妾身知道陛下心软,不忍心放曹公公一直做个杂役呀。”
【只是如此么?】
李瑜心里失望,表面冷淡,“你倒是猜得很准。”
花宜姝笑看他,“所以陛下应不应允?”她可不会犯曹得闲那样自作主张的错,不论李瑜心里乐不乐意,她都要磨到他亲口应承。
李瑜下巴往下垂了一点,又很快昂了起来。
即便这幅度过小,那也是点了头的。
花宜姝大喜,“多谢陛下!”
比起之前刻意端庄的笑,这回她笑得分外真心实意,李瑜看得怔了怔,心里更加气闷。
【果然,只有从朕这里得了好处,她才会这样笑!】
花宜姝:……
我虽然是为了自己,可不也成全了你么?你又别扭个什么劲儿?
心里骂他矫情,但小处子的心情不能不照顾,害个羞他都能躲两天,这别扭劲儿要是不过去,他不得躲半个月?
花宜姝眼睛一眨,忽然起身,在李瑜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坐到了他腿上。
李瑜:!!!
他震惊得浑身都僵了。
花宜姝双手搂住他脖子,模样欢欢喜喜,“妾身好高兴呀陛下,妾身就知道陛下喜爱妾身,妾身就知道陛下一定会答应的!”
她不光说,还撅起嘴亲了他一口,柔软的唇畔相碰后一触及分,她却乐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一般,掩着嘴靠在他怀里痴痴地笑起来。
李瑜被她骤然袭击,懵了一下,眼前又浮现出那天山洞里缠绵悱恻的亲吻。他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从她笑到微微发颤的双肩,看到她弯得像月牙一样的眼睛……
没有半分勉强,没有半点刻意……
【所以,她对朕……是真的?】
【一定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她怎么可能笑得这样开心?】
【假使朕为了其他目的接近一个人,还要朕亲那人一口,朕不但笑不出来,朕还会恶心得吐出来。】
【所以朕刚刚在怀疑什么?】
【哈哈,朕真是自寻烦恼。】
心里的郁气散了,李瑜思及自己方才所思所想所言所行,微微抿唇,不好意思起来。
【幸好她不知道朕心里在想什么。】
李瑜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她。
他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心里无声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花宜姝:……
花宜姝表示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都不知道这一天李瑜在气什么。
第46章 交心,互相了解的第二步……
曹公公在干了十几天杂役后,终于又回来了。他没有到天子身边,反倒是做了夫人身边一名小主事,跟原先的地位可是天差地别。
船上诸人再一次看清了陛下对这位夫人究竟有多宠爱,触怒了陛下的曹公公,旁人在陛下跟前压根提都不敢提一句,夫人说一句,陛下就将人给弄回来了,这不是宠爱是什么?
但对于曹公公而言,这落差就有些大,他也知道自己是回不到曾经的位置了,但他没想到竟然会沦落成一个小主事,宫里一个小主事也就是个八品,比曹顺子还低。
曹公公这种憋闷劲儿尽管藏得好,还是叫花宜姝一眼看出来了。
彼时花宜姝正坐在甲板上看风景,甲板上搭了个小亭子,三面围了帘子,剩下一面正对着江面,花宜姝就是坐里头抠脚,别人也瞧不清楚。
原本甲板上什么也没有,只因花宜姝说了句想要到敞亮点的地方看风景,不到半天功夫,这亭子就搭起来了。那三个侍女还载歌载舞讨她欢心。
走进亭子时她就叉腰对着安墨嘚瑟,“瞧瞧瞧瞧,这就是人上人的好处。”
安墨:……
不,没有手机网络的人上人,我一点儿也不羡慕,真的。
花宜姝并不懂安墨在想什么,见她一脸无聊地坐在旁边嗑瓜子,摇着扇子嫌弃她不会享受。
安墨毕竟是她的金手指,即便安墨不会说漂亮话,不会歌舞弹唱,更不会绞尽脑汁讨她欢心,她也觉得安墨是可怜可爱的。
但曹公公就不同了,花宜姝一点儿也不想看到身边有人愁眉苦脸的样子,坏她心情。
她将曹得闲喊到身边,“曹公公在烦心什么呢?”
曹得闲当即挂起笑脸,“夫人看错了,我哪里有什么事烦心?”
曹得闲虽然被人喊一声曹公公,又收了一堆义子,但实际上他年纪并不算老,今年也就三十又二,又因为从小入了宫,身材高大白胖,脸上没有一点胡须,看着干干净净十分讨喜,唯一差的地方就是眼睛小了点。一笑起来就眯成了一条缝。
花宜姝歪坐在贵妃榻上,悠悠道:“公公不必瞒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性子。”
曹得闲就不笑了,一没了笑容,他脸上的愁色遮也遮不住。
花宜姝:“让我猜猜,你是为了什么事情烦心。可是嫌这主事的位置小了?”
曹公公心里是这样想,这要是在天子跟前,他肯定不敢说,但如今面对的是“率直单纯”的夫人,他就不忍心瞒着了。他由衷道:“夫人,这主事的位置的确是小,将来回了京城,不知多少人要笑话我。”
花宜姝却道:“公公不是嫌这位置低,而是嫌不能到陛下身边吧!”
曹公公心里一惊,没料到夫人能一下看穿他的想法。
花宜姝便道:“如果你还抱着回到陛下身边的念头,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做个杂役吧!”她身边不需要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哪怕这人是她颇费了一番工夫才弄来的。
这是花宜姝头一次在曹得闲面前露出些锋芒来,曹得闲惊异的同时心下也有些惶恐起来,“夫人为何这样说?”
花宜姝就将李瑜心里的担忧换了个说法润色一番告诉了他。
曹公公听完,呆呆愣住,久久不能言语。
花宜姝:“陛下面硬心软,冷面下藏的是一副热烫心肠,他是念旧,可他不是傻子,怎么能容许底下人阳奉阴违?曹公公,他首先是天子,然后才是你侍奉了十年的主子。”
曹公公脸色苍白,慌忙辩驳,“不,夫人折煞老奴了,老奴怎么敢……”
“你嘴上说着不敢,可你一言一行都在告诉我,你就是仗着陛下心软肆意妄为。”花宜姝打断他的话,“曹公公,不要自欺欺人了。念在你曾经帮过我,我才与你说实话。不提陛下,哪怕是我,身边也不能容许这样的人。”
仿佛五雷轰顶,炸了曹公公一个外焦里嫩,他十年来在天子身边的往事历历在目,曹公公瞪了瞪眼睛,忽然腿一抽,整个人朝后栽倒下去。
花宜姝;……
她一脸震惊,这宫里混了十几年的老油条,承受力竟然如此之差!
摇扇子的动作不由加快,花宜姝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有人以为曹公公是被她吓死的吧?不会吧不会吧!
然后才想到:完了,她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人,万一两腿一蹬没了,那她岂不是要亏得血本无归?
花宜姝哪里做过这样亏本的买卖?她赶紧叫人喊了大夫来。
好在船上医官齐备,很快就把晕过去的曹公公弄醒过来。
受了这一番刺激的曹公公睁开眼睛,目光慢慢从身边的医官脸上移开,当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花宜姝时,他忽然眼睛一瞪,爬起来就朝着花宜姝冲过去。
花宜姝:!!!
曹公公好大胆!众目睽睽之下他难道敢报复我?
眼见曹公公就要扑过来了,花宜姝身手敏捷地往旁边一闪,却听噗通一声,曹公公跪在了她面前。
他大彻大悟,“夫人一番话,彻底叫小人醒悟过来!小人以往所为,尽都错了!夫人若不见弃,小人愿当牛做马,以报夫人再造大恩!”
原来是表忠心啊!好说好说。
花宜姝心里松口气,装模作样地表示一番,很快就把曹公公打发走了。
她拍了拍胸口,又抚了抚眼角,暗道回京前还是少叫曹公公到跟前晃悠了,这一惊一乍的,可把她的绝世美貌都给吓花了。
回到凉亭里坐下压压惊,就见之前还无聊嗑瓜子的安墨,此时正托着下巴看着她笑。
花宜姝好奇,“你高兴什么呢?快说说。”这安墨也不知到吃什么长大的,一天天就可劲儿乐呵,真叫花宜姝好生妒忌啊!
安墨就瞅着她笑,笑了一会儿才说:“因为我高兴啊,我觉得自己运气好,才能遇着你这样长得美又心地善良的原住民。”
安墨这句话说得是真心实意,在她看来,这种封建社会真的很不人道,主子打死奴才都不会有人管,花宜姝把曹公公弄到身边,哪怕她对曹公公非打即骂,曹公公也不敢不对她尽忠,毕竟曹公公一个失了圣心的人,要是不抓紧花宜姝这条大腿,多的是人想踹了他上位。
可是花宜姝并没有,她对曹公公的态度和以前曹得闲还是内侍大监的时候没有分别,看出了曹公公有些心结,她甚至花时间开解他,在安墨看来,花宜姝真的非常有心了。
花宜姝自然不知道安墨心里所想,但这并不妨碍她看得出安墨是在说真话。
听见“心地善良”这四个字,花宜姝一下就笑喷了。她歪倒在贵妃榻上,乐得肚子都在发颤,安墨见状一懵,“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花宜姝一下抓住她,不吝鼓励道:“对对对,妹妹说得太对了,再说几句让姐姐听听。”
安墨:……
说了多少次了,她比花宜姝大两岁,大两岁!
花宜姝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李瑜的耳朵里。
听见花宜姝对他的苦衷一清二楚,李瑜薄唇微抿,心下却不禁一甜。
那前来回报的林侍卫表情也很复杂,早就听说夫人对陛下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非君不嫁,此前他一直半信半疑,如今方才知道,原来在夫人心里,陛下是那样一个人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等等,会不会……陛下当真是那样一个心软又念旧、还不敢叫人看出来唯恐有失威严的人呢?林侍卫的表情八卦起来。
李瑜发现了侍卫表情不对。
他眼神立刻锋利起来,“哼,不过是小女儿家的幻想,自以为了解朕罢了。日后这样的事,不必再报上来。”
林侍卫神情一凛,立刻谦卑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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