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厉九歌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从李瑜身上移开,放到了那位刺史小姐的身上。
这位年芳十六的刺史千金相貌只是清秀,举止却分外娴雅,一看就受过专门的教导。花宜姝的目光定在她的一举一动上,就像当初观察模仿李瑜的气势压制曹公公一样,她开始观察这位刺史千金的一举一动,从走路到起坐,从倒水到夹菜……从眼神的落点到笑起来时嘴角弯起的弧度,一丝一毫她都没有放过。
原本只是为了将来上京时,不在那些高门贵女面前露出破绽。
但是看着看着,花宜姝就发现,这位刺史千金,似乎跟李瑜一样,也是个口不对心的家伙。
她看起来似乎对李瑜爱慕不已,然而仔细观察细微处,花宜姝有些意外地发现,这人对李瑜非但没有爱慕,反而十分抗拒。
花宜姝看了眼时不时暗示女儿的赵刺史,再看看小心翼翼隐藏抗拒的刺史千金。
她勾起嘴角,笑得更温柔了。
有意思,实在有意思。
刺史大人,既然不爱令千金,不妨就让令千金跟了我吧!
第52章 迟到补更敛财,花宜姝又要赚钱了……
荆州刺史的女儿赵慕仪,原书当中只登场两章就再也没有了踪迹的龙套角色,在安墨的记忆里,这就只是一个推动剧情的工具人,目的就是让男三意识到女主对他没有情意,让曹公公为了替主子抱不平赶走女主,从而将女主彻底推向男主越不凡的怀抱。
但是如今剧情大变样,男三李瑜对女主萧青只有看狗血八卦的兴趣而没有任何旖旎的念头,曹公公提前作死导致提前离开李瑜的身边,萧青早已被鬼楼的人绑走,至今还没能救回来。
若这真是一本书,那么到此为止,这个女配已经失去了用处。安排她出场,读者还怀疑作者在水字数。
但这是完整的世界,每个人都有血有肉,不会因为剧情发生变化,人物就改了性情。原剧情里赵刺史会为了巴结皇帝献上女儿,现如今他们到了这个地方,赵刺史怎么可能放过?
让花宜姝有些惊讶的是,这个女配的表现跟原书里描绘的完全不同。原书中是恨不得变作颗饭粒整个黏在李瑜身上,现实中却是表面殷勤实则抗拒。
要知道迄今为止,花宜姝所见过的人,还没有一个是脱离原书描述的。
小处子不算,至少他表面上跟原书所描述的男三还是差不多的,写书人又没有描绘他的心思,从安墨这个读者角度也看不出李瑜的不同。因此花宜姝对这位货真价实的刺史千金越发感兴趣起来。
参加这场宴席的人不多,除了李瑜和花宜姝,就只剩赵刺史一家了,因而花宜姝紧跟不放毫不掩饰的目光,很快就被赵慕仪察觉了,起先她还以为自己感觉错了,毕竟跟随在天子身侧的那位夫人姿容绝艳无与伦比,哪怕是女人见了她也要痴上一会儿,昨夜她跟着母亲招待这位夫人时,就已经领教过她的傲气,这样一位盛气凌人的美人,怎么会在意她呢?
哪怕是她真的按照父亲的安排入了天子的后宫,只怕这位花夫人也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吧!
赵慕仪心中这样想着,却还是难以忽略那道视线,不由抬眼朝花宜姝看去。
这么一眼,却正正对上花宜姝的目光,而见她看过来,那位花夫人嘴角扬起,竟是朝她露了个笑,似云开雾散、似星月相映。
赵慕仪愣了一愣,回过神后立刻低下了头,胸口却是被陡然加快的心跳撞出砰砰砰的细响。这并非就是她对花夫人一见钟情了,而是寻常人陡然见到绝色之时,不由自主生出的反应。
她生得可真美啊!难怪传闻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君王,会愿意一路带着她。
曲终席散,赵刺史起身为天子带路。
天子曾经的老师如今在荆州当了个教书先生,赵刺史原本想召人过来,却被天子拒绝了,说想去亲眼看看太傅如今教书的地方,这才拖延到现在。
一行人走在前边,赵刺史不断给自家女儿使眼色,奈何赵慕仪一直低着头装没看见,他又不敢怠慢天子,只得就此作罢。
天子一走,热闹的刺史府仿佛突然冷清下来,下人们收拾杯盘碗碟,赵慕仪则回到了闺房,只是才刚刚走到自个儿院子,就被母亲训了一顿。
“你父亲不是让你跟随前去,你怎的像个榆木脑袋一般?”赵夫人恨铁不成钢,她和赵刺史都是强势的性子,以致于生出的女儿性情软弱。
听着母亲斥责自己没有尽力去勾引一名男子,赵慕仪忍下难堪,低头道:“连花夫人都没有跟去,我凭什么跟去?大家会怎么看?”
赵夫人:“你管他们会怎么看,那位花夫人不也是一路缠着天子,才被天子收下的。”她一条条跟女儿掰扯,“咱们赵家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你父亲的位置也许多年没动过了,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你不珍惜些,难道想等明年再进宫,去和那些京城的世家贵女争?你也不想想你凭什么争得过人家?”
见女儿咬着唇低头不语,她软下声音继续劝,“你想想陛下,他那样年轻,容貌那样英俊,又是万万人之上,上哪儿找这样好的?你多往陛下跟前露脸,我和你父亲再为你说话,让你跟随在陛下身边,这一路伺候着,等回了京城,没准连皇嗣都有了,其他女人还怎么跟你争?”
赵慕仪忍不住道:“母亲难道没瞧见花夫人容貌?有她那样的美人在,陛下焉能多看我一眼?”刚刚宴席之上,无论她怎么奉承,天子始终神色淡淡,赵慕仪原本以为父母见到那副情景应该已经放弃,却没想到竟还变本加厉起来。
赵慕仪对此事满心抗拒,提起花宜姝也是想要让母亲知难而退,赵夫人却认为女儿是担心争不过花宜姝,她便笑起来,“花夫人是生得美,可那又如何?任她是个天仙,男人看多了也就腻了,哪里有没碰过的女人新鲜?比起花夫人,你容貌虽逊色些,礼仪规矩却强了她不知多少。真要计较起来,你也未必会差多少。就算花夫人有手段独占恩宠,她每个月也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到那时候,就是你的机会。只要在那几日,你尽全力笼络住陛下……”
赵夫人那些话像一根针一样扎进了赵慕仪的心里,她也说不清为何,只觉得又羞耻又难堪,红着眼忍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道:“女儿不愿意。”
闻言,赵夫人方才还温和的神色立刻冷了下来,她瞪着赵慕仪,仿佛这个女儿是她的仇人,“我和你爹已经定好了,你回去换衣打扮,晚上跟着出去迎接陛下。”
话毕也不管女儿是什么神色,叫几个婆子将她抓住,就要强行把人弄进房里梳洗换衣。
正在这时,一个婆子匆匆过来,“夫人,那位花夫人在院子里闹了一通,说咱们府里的人瞧不起她,她不住这儿要搬回船上去。”
赵夫人一对三角眼放出精光,“怎么回事?”
婆子道:“她的丫鬟凌晨就和一个侍卫出门,两个时辰才回,门子不认得那丫鬟,拦着不让进,双方吵嘴了几句。花夫人便说是咱府里下人是故意为难,是借此打她的脸。”
赵夫人眉心竖纹更深了。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是花夫人看出他们的打算,借故闹事,想要搅糊了他们赵家的谋划;随即才想起,下人们不知天子身份,只当是京里来的高官,又见他们老爷夫人有心将小姐嫁给所谓“宋大人”,所以把花夫人当做寻常姬妾之流,有意慢待也未可知。
总归是件麻烦事,她现在也来不及仔细查,无论这件事是下人的慢待疏忽,还是那位花夫人特意为之,明面上她都得走一趟,将这件事体体面面地按下,否则真被花夫人闹着回了船上,天子也不知会如何想他们赵家。
赵夫人没有耽搁,立即带人去了花夫人所在的客院。
若是天子光明正大驾临,赵家得盖上一座小行宫迎接,但如今天子是微服私访,上头通知又来得迟,赵家连座别院都没来得及盖,只得临时将几座客院打通,又里里外外装饰了一番,作为天子临时下榻的地方。
花夫人也自然住在这里。几座客院打通,连起来可比刺史府的正院大多了,赵夫人走路赶不及,让下人抬轿子快步将她送过去。
她人还远远没到,就有人向花宜姝报信了。
安墨有些紧张地在旁边转了几个圈,“怎么办怎么办?那个赵夫人就要来了。”
“怎么办”三个字让花宜姝想起了小处子,她不禁一笑,优哉游哉道:“有我在,你怕什么?还有,不是你自己说要从咸鱼变成圣斗士吗?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怎么就退缩了?”
安墨:……
“圣斗士”三个字从花宜姝这种古色古香的美人嘴里吐出来,怎么看怎么违和啊!
安墨原本就是那种不愿惹事的性子,花宜姝今早把她派出去,又嘱咐她回来时找人闹事,安墨心里紧张得要命,连准备一晚上的挑衅语录也磕磕巴巴说不出来。谁知她这副畏畏缩缩鬼鬼祟祟的样子反倒引起了门子的警惕,认定她是外头想要混进府的,府里如今招待贵客,老爷夫人千叮咛万嘱咐,门子不敢怠慢,自然不肯放安墨进来,把安墨吓得,以为自己要流落在外了,当即鼓起勇气跟门子吵了起来。
不得不说,花宜姝当真是十分了解安墨的性子,门口如她所愿闹了起来,被安排到附近盯着的曹顺子立刻冲出去把安墨救了回来。
这才有了赵夫人的理亏。
曹顺子如今负责打听消息,完了经常分享给安墨,安墨由此知道了赵夫人这人十分厉害,心里当然害怕,既担心自己给花宜姝惹麻烦,又担心花宜姝不能收场,但看花宜姝这样自在的模样,她拍拍胸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是见多识广的现代人,我要当奋斗家当圣斗士,我不能怕。”
安墨渐渐说服了自己,然后笔直地站在了花宜姝身后,老老实实充当一个丫鬟。
片刻后,赵夫人来了。
安墨心道:来了来了,这算是宅斗了吧!待会儿一定会有各有明里暗里的机锋要打吧,我要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把每一个字都记清楚,下午好做笔记。
然而赵夫人话还没说两句,花宜姝就坐在桌前悠悠道:“其实我是个实在人,夫人只要给我一万两,这件事儿就算了。”
安墨:!!!
这……这么直接的吗?
第53章 贪心,我要钱我还要人……
花宜姝的直白显然也惊到了赵夫人,这个满眼精明的妇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我不明白贵人的意思。”
赵夫人这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一万两我不会出,但我不想明摆着得罪您,您也不要明摆着给我难看,我装没听懂,你就装说错了,咱俩和和气气体体面面把这个过节抹去了。
赵夫人自认做法体面,毕竟只是两个下人生了口角而已,不过一件小事,她亲自过来赔礼已经足够诚意,花宜姝若是想要借此敛财,那就打错算盘了,他们赵家虽然是不如鼎盛时期了,好歹也还是一州刺史,真要闹起来,捅到天子那里去,谁的颜面都不好看。
与此同时,她心里也对花宜姝充满了鄙夷,这女子不仅礼仪规矩上不得台面,还如此贪财愚蠢,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脸,竟无一处比得上她的女儿,若不是探听得她是花熊之女,赵夫人还真以为这是天子从哪个乡野破落地里带出来的。
赵夫人装傻充愣,花宜姝却不跟她客气,她抚摸着怀里毛发蓬松的雪儿,说道:“既然赵夫人听不明白,那我就再说一遍,一万两,你会给我的。”
若是花宜姝想要的是普通物件,赵夫人给就给了,权当打发麻烦,但花宜姝要的是一万两,一万两银,赵家当然拿得出,却不能随随便便就送出去,毕竟几处田庄一年的产出也才几千两银。以这女人贪财的嘴脸,今日若是轻易给了她银钱,明日她又会借着别的事索要,到时候没完没了。
她匆匆赶过来,原本是忌惮这位天子宠爱的花夫人,没想到对方闹这一出仅仅是为了钱,哈哈,这不是反将把柄送入了她手中?此时赵夫人对花宜姝已经没有了丝毫敬畏,反而轻蔑不已,听她句句不离“一万两”,赵夫人心头冷笑,这花夫人也真是个蠢货,她拿离开刺史府威胁她,她就不怕赵家将此事告到天子那里去?
“花夫人,看您年纪与我女儿相当,今日我就厚颜以长辈自居,告诫您一句,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别终日想着金银财宝,有那个命拿,也要想想有没有那个命享。”
赵夫人这话可相当不客气,要不是仗着拿捏住了花宜姝的把柄,她也不敢这么说。连安墨都听不出不对,抬起眼怒视着赵夫人。
花宜姝脸上却不见动怒,赵夫人骂人虽然难听,可她夸人也好听啊,看在赵夫人把她夸年轻了两岁的份上,花宜姝丝毫不生气,更何况迄今为止在花宜姝面前以长辈自居的,不是大老板就是青楼里的老鸨龟公,赵夫人堂堂刺史夫人非要与这些人对齐,脾气不好也是情理之中。
她这番怡然自得的模样落入赵夫人眼中,却叫对方生出了狐疑。以赵夫人的阅历来看,似花宜姝这种贪财愚蠢的人,被这样明晃晃的讽刺一句,非得气得跳起来不可。可她这反应,不对啊!
赵夫人正狐疑,却听花宜姝道:“夫人,你既然也知道自己的年纪能当我娘了,怎么这么大把岁数,还活得这样天真,连言外之意都听不明白呢?”
赵夫人一怔。
花宜姝却道:“你们赵家打的什么主意,打量谁看不出来呢?我要真有心与赵家为难,以陛下对我的宠爱,今早席上说一句,令爱还能在陛下跟前晃悠那么久?”她摸着怀里的猫,悠悠道:“我不过是看出赵家是有底蕴的大族之家,令爱也是个规矩本分的。想着帮你们一把,顺便要些打点上下的银钱,毕竟这一路上山高水远,回京后又有不少交际应酬,处处捉襟见肘的,我手里要是没有银钱,哪里分得出余力照看令千金?罢了,既然赵家没有诚意……”
她扬声朝外喊:“紫云,送客。”
门外的紫云应了声,当即进来要赶赵夫人出去。
赵夫人却陡然如梦初醒,忙堆起笑脸,“哎哎哎,这可真是……夫人竟是这个意思,我真是糊涂了,竟然没领会真意,还误会了夫人,真真蠢人一个。”她站起身满脸羞愧,“我年纪大了,脑子没年轻人好使,夫人勿怪夫人勿怪,我那小女性子木讷,要是没有您提携,将来不知要被哪个野人哄去。您可千万别和我计较。”
花宜姝撇开脸不看她,“我哪里敢跟刺史夫人计较,毕竟我也不过是一个贪图金银财宝的蠢货罢了!”
赵夫人就跟小太监上身似的围着她转,她将脑袋撇向哪里,赵夫人就转向哪里,浑然一个讨主人欢心的小丑,安墨站在一旁都看呆了。
就这样,在赵夫人放下脸面身段的赔礼讨好之下,花宜姝才终于破涕为笑,摸着小猫道:“也罢,看在赵家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上一把。”
赵夫人大喜,立刻让人去拿钱来。
说是一万两银子,但实际上谁家也不会抬出这么多笨重不好运输的银子来送礼,要么换做一盒银票,要么换成等价的黄金或是珠宝。
果然,没过一会儿,几大盒珠宝以及一些银票就送到了花宜姝面前,花宜姝随意伸手抓了一把金珠子,又看了一眼其他玛瑙玉石珊瑚珠,心里大致估算一把,发现这里面折成现银已经远远超出一万两。看来赵家的诚意果然很足。
于是花宜姝面上笑得更灿烂了,她和赵夫人,眨眼就从正锋相对变得亲亲热热,看得安墨等人目瞪口呆。
既然钱都拿到手了,那留着赵夫人也没什么用,花宜姝手上扇子一摇,紫云立刻很有眼色地道:“夫人,到您该午睡的时辰了,省得夜里又没力气。”
夜里没力气?夜里做什么没力气?
赵夫人秒懂,立刻识趣地告辞了,花宜姝还摇着扇子佯装热情,“我也就睡一个时辰,到时可要让令千金到我这儿走走,既然都是要做姐妹了,我可得好好瞧瞧她。”
赵夫人当即应承,喜气洋洋地走了。
赵夫人一走,花宜姝就晃晃悠悠地回了卧室,从一盒金珠里抓出一把,屋里伺候的每人赏了几枚,喜得她们跟过了年似的。
身边人各个扬着笑脸开开心心,花宜姝看了也高兴,将人屏退,花宜姝将安墨单独留下,正要问她事儿办得怎么样,就见安墨不知从哪儿找出个册子,正用炭笔一边写一边满脸疑惑地朝她问问题,仿佛她花宜姝成了传业授道的老师。
对上这种目光,花宜姝不由挺直了脊背。
“曹顺子说那个赵夫人为人很强势很厉害,她一开始看起来确实很厉害的样子,后来为什么突然就开始讨好你了?你不是都要赶她走了吗?”安墨真是好奇,好奇又崇拜,赵夫人那个气势,强得就跟高中教导主任一样,她站在花宜姝身后都忍不住头皮发麻不敢对视,一开始还嘲讽花宜姝来着,怎么花宜姝几句话,赵夫人就大变活人?
花宜姝心想就这?不过她还是很乐意在安墨面前显摆自己的,她道:“其实这世上本没有绝对强势的人,端看她面对的是谁罢了。你把赵夫人往天子跟前一放,看她敢不敢强势?”
安墨恍然大悟,“所以她是因为怕你?”
话音刚落她脑袋就被花宜姝用扇子敲了一下,倒也不疼,就是一脸茫然。
花宜姝心想这丫头可真笨。她以前总爱说她傻里傻气的,现在却是不敢了,怕说得多,这丫头真变得越来越傻。“赵夫人态度变了,不是因为她怕了我,而是我给足了她暗示。”她耐心给她解释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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