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厉九歌
没想到花宜姝会突然这样说,李瑜蓦然一怔。
花宜姝:“可不止是我在为你担惊受怕,还有你的臣子,副统领、张太医、那么多侍卫,每个人都在为你担惊受怕。那日你被利箭擦伤,多少人惊慌失措恨不得以身代之,他们的担忧和恐惧,难道陛下没有看见吗?”
李瑜看见了,但他对此习以为常并未多想,此时听见花宜姝这么说,心里却隐隐有了另一种想法。
【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他们却怕成那样,朕之前只当他们反应太过,可现在被花花一说,好像……有哪里不同了。】
【究竟是哪里不同?】
【他们真的只是担心朕吗?】
【朕难道真的做错了吗?】
见李瑜目光怔忡,花宜姝继续道:“陛下难道不觉得自己很自私么?于我而言,你是我的男人,你事事冲在前面,我怎么能不担惊受怕,你知不知道,那日看见你被人抬着回来,我怕得差点晕过去。我真怕,怕太医告诉我你熬不过去了。”
花宜姝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倒也不只是为了荣华富贵名利权势,而是真心太可贵了,古往今来多少人称颂赞美,倘若这玩意儿随处可见稀松平常,谁又会去称颂向往?
花宜姝清楚自己就是个爱慕虚荣的,但凡是个好东西,她都要去占有,价值千金的真心算是稀有中的稀有,她当然也舍不得丢掉。
“于你的臣民而言,你就是他们的荣华富贵,他们的身家性命,你冲在前头,多少人要为了保护你而分神?陛下知不知道,也许有些伤亡本不会有,可他们为了分心保护你,一不留神就被敌人给伤了。”
【朕武功高,他们本不必看顾朕!】
李瑜嘴角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开口,花宜姝一句话就又堵住了他,“陛下也许要说自己武艺高强不必他们保护,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倘若有一日陛下没能躲开暗处射来的箭矢呢?”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封妻荫子建功立业?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怨,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忠心。所谓慈父孝子、明君忠臣,父不慈,子如何孝?君主不贤明,臣民又何必忠贞?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可还少?陛下万一出了事,叫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如何自处?陛下事事亲力亲为,叫想要建功立业的臣子情何以堪?比如那静尘庵,明明是副统领带着龙武卫包围过去就能解决的事,陛下何必亲自上阵?”
李瑜被花宜姝说得哑口无言,他默默垂眼,第一次显露出难过的神情。
【你说得对,朕太自私了。】
【可是朕脑子笨,朕压根没有治国的才能,只有一身武艺还算出色,不这么做,朕又该怎么做呢?】
【朕不想后世人笑话朕一事无成。】
【朕不想让别人背地里说朕跟先帝一样是个废物。】
又是“先帝”,花宜姝不止一次在李瑜的心声中听到这个词了,啧,看来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帝王之家,许多男人都是一个样,自己废就算了,连自己的子女都漠不关心,瞧瞧,这都给小处子造成多大心理阴影了?
不过比起先帝,眼下有更需要解决的一件事。
“陛下有没有想过,您如此事事争先,时日久了,您的臣子就会心生怨气。”不过以李瑜的敏锐,怕是在他们生出怨气之前,就会被李瑜一脚踢开吧!
在李瑜专注看过来的视线中,花宜姝继续道:“陛下见过哪个名将是身先士卒的?陛下见过哪位元帅不是坐镇后方的?可他们得胜后的功绩,有谁敢抹消?”她轻轻揉了揉李瑜鬓边的碎发,目光极尽温柔,“陛下,将军是士兵的统帅,君主便是臣民的统帅,什么位置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您是君主,您只需发号施令,只需将合适之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绝没有人会笑话你的,史书只会说您知人善任,臣子只会感激您的知遇之恩,这便是明君了。”
……
次日,副统领忽然听见陛下说不去巫州了,他心中大喜,激动得连声音都发颤了,“陛下当真?”
端坐案前的天子便漠然看他一眼,于是副统领知道了,陛下是真的不打算去巫州了。
绷着脸走出天子的书房后,副统领兴奋得忍不住狠狠握了下拳。
鬼楼这个毒瘤早晚得除掉,如今有了萧青、杨靖做卧底,又靠着“解药”笼络一批鬼楼原本的死士,正是施展拳脚捣毁这颗毒瘤的时候,谁知陛下竟然也要去,副统领为了这事都着急坏了,思来想去,在起居舍人的建议下就去寻了夫人求助。
原本并未抱多大指望,毕竟陛下好战,他的决定从未有人能劝说成功,可是副统领没有想到,夫人竟然真的说动了陛下,这才几日啊!
这下好了,陛下愿意留在后方,再也不用特意分出一部分心力去保护陛下了,也能多为底下的兵卒争一份功劳了。
花夫人这回出了力,这个人情不能不还。
副统领在心里翻了翻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积蓄,狠心一咬牙,决定给花夫人送一份厚礼。
第99章 许婚
副统领的厚礼很快送到了花宜姝跟前,负责给花宜姝管账的曹公公正拿着笔登记入账。没一会儿,安墨来了,她怀里还抱了一堆纸,看见屋里摆放的两个大匣子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陛下又给你送珍珠了?”
花宜姝摇头,旁边曹公公便笑道:“这是副统领给夫人送的,两匣河珠。副统领也是有心了,河珠虽比不上海珠,但这里头粒粒饱满圆润,算起来少说值个两千两。用来给夫人做发簪璎珞是不配,但缝在衣裳上正正好。”
花宜姝又摇了摇头,“副统领还不如将这钱直接给了我,王家是产河珠的大户,同样的钱我拿到王家,能换回来四匣珠子。”花宜姝一脸痛心。
安墨:……
等着两匣珠子登记完,花宜姝问安墨要不要,见安墨不要,便让曹公公带下去收好。其他侍女见夫人没有别的吩咐,便跟着退了出去,夫人爱跟安墨一块说悄悄话,她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
等室内没了别人,安墨好奇道:“副统领为什么突然给你送礼?曹公公竟然也不反感?”
曹公公的贫穷在安墨这里可谓印象深刻,毕竟他当初打的欠条,到现在也没能还上,而曹公公被降职后,俸禄更少了,想要还上一万两又不知要何年何月了。在安墨心里,像曹公公这种当了多年大太监却半点不贪的简直是个奇迹,而这样的人对道德品质的要求应该蛮高的,见到花宜姝收受贿赂,他不但不抵触反而乐呵呵帮着算账,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花宜姝优哉游哉道:“虽然我收了钱,可我做的是好事,副统领给我送点礼怎么了?曹公公敢有想法,我第一个踹了他。”
“霸气!”安墨非常捧场地给她鼓掌,“你帮副统领办了什么事?”安墨脑洞大开,“难道他要你帮他弄掉张达先,他想自己当大统领?”安墨有些纠结起来,“这也不算好事吧!虽然张达先是靠家世上位的,但他人也不坏,你要是帮着副统领打张达先,张达先的爷爷会不会冲出来打你?”
在安墨的记忆里,张达先虽然只是龙武卫的统领,但他也是男配之一啊,配给玛丽苏女主的爱慕者身份一般都不低,统领是小,但等他将来继承了国公的爵位,那身价就蹭蹭蹭往上涨了。
听见安墨的猜测,花宜姝就忍不住笑了,安墨看见这个熟悉的笑容时,她沉默了一下,因为她知道花宜姝又在笑她傻。
花宜姝拿扇子轻轻点了下安墨的鼻尖,说道:“陛下那日受伤的事你知道吧!”
安墨自然点头。
花宜姝便继续道:“你说这男人是什么毛病,能在后方享福,偏偏要到前线去,划破点皮就引得所有人失了分寸,这武人打起来刀剑无眼的,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要我守寡?我这样的绝世美貌怎么能守寡?”再说她睡了李瑜才几次,她不仅没睡够,连孩子都没揣上一个,她怎么也不能让他死。
“不止是我担心,副统领比我更担心,我看他愁得眉间都长竖纹了,正好我琢磨着要怎么劝陛下收心,他就求上了门来,这不正巧了么?”
“也就是说,哪怕他不来求,你也是要办这件事的?”安墨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她竖起手指开心道:“所以说,这一波是韭菜自己上门来给你割?”
韭菜?割?虽然以前从没听过这句话,但理解起来都倒不难,而且颇为形象生动,花宜姝暗暗把这句话收入自己的词库里。无论花宜姝什么时候看,安墨都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说的那些话,她给她讲过的一些故事,都时常让花宜姝耳目一新,她原本就是个擅于学习的人,不知不觉就从安墨身上拓印走了不少东西。如果安墨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刚刚和花宜姝相遇的那一阵,她说的话花宜姝不但时常接不上还会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她,但是到现在,花宜姝已经能顺利接下安墨口中的不少梗了,而且还举一反三让安墨察觉不到违和感,偶尔偶尔,安墨还会恍惚地以为花宜姝是跟她同一个时代的人。
“快说说你是怎么说服陛下的?”安墨十分清楚原小说里男三的人设,况且他要真那么好说服,副统领就不会找上门了。估计那家伙现在还在感叹枕边风真给力吧!
花宜姝就把自己对李瑜说的给她讲了一遍,然后一边享受着安墨叹为观止的崇拜目光,一边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爱听好话的,都是需要感情的,你让他先把感情放在你身上,你就成功了一半。”
安墨点头,要是没有感情,李瑜连听都不会听,又怎么会被说服呢?
花宜姝接着道:“然后就是投其所好了。往他的弱点使劲戳,让他知道这么做对所有人都有利,哪怕他一时不乐意,想明白以后也会跟着你的安排走。”花宜姝摇着扇子感叹,“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拒绝利益。”
花宜姝说起来简单,甚至这个道理大部分人都懂,但做起来可就难了,光是摸清一个人的喜好,知道怎么对症下药这一点就能拦住绝大多数人。安墨扪心自问,要换做是她自己,她是绝想不到这个的。所以说呀,跟着大佬好乘凉!
安墨开心地托着下巴笑起来。
花宜姝对她这副傻乐的样子十分嫌弃。她把安墨刚刚抱进来的那叠纸翻开,正要问是什么东西,看清纸上内容后就愣了一下,这纸上是一幅幅画,画风十分奇特,但细细看却又觉得可爱。
安墨见她感兴趣,忙道:“这是q版小人!”
花宜姝一张张地翻看,很快就从纸上两个小人的互动中发现了端倪,“这是……我和陛下?”
安墨:“对啊!像不像?我们画了好久才画好的。”
这些纸上画的都是花宜姝和李瑜的日常,有两人一块吃饭的场景,一块散步的场景,也有坐在窗前一起看雨,坐在梳妆台前一起梳头的……有些事花宜姝自己都忘了,却没想到却被安墨以这种形式记录了下来。花宜姝不禁有些动容,正要夸安墨几句,听见安墨的那句话后她一下顿住,“你和林侍卫一起画的?”
果然见安墨点了头。花宜姝这才想起,安墨压根就不会画画。她面上不动声色,顺着安墨的心意夸了几句,才问道:“看来林侍卫恢复得很好。”
安墨就欢欢喜喜道:“他不但把我描述的都画了出来,还送了我东西呢!”她把林侍卫送的东西一一展示出来,有拳套、跌打药酒等等,都是安墨能用得上的东西。她原本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能有花宜姝一个朋友了,没想到还能交到林侍卫这样能和她一块磕cp产粮的同道中人。
花宜姝看她提起林侍卫时开开心心的样子就心生不妙,但她又不能强硬阻止安墨跟别人交往,思来想去她几乎要自暴自弃了,算了算了,只要这两人别搞出什么生米提前煮成熟饭的事,倒也不算太糟糕。
花宜姝放开刚刚还十分喜欢的画,手指虚虚摸了几下,总感觉少了个毛绒绒暖烘烘的东西,忽然问:“对了,雪儿呢?你弄到哪儿去了?”
安墨闻言呆呆道:“它还没回来吗?”
花宜姝:……
……
“喵呜~~”
一只皮毛灰扑扑的小猫挣扎地往城北方向去,却被中年男子用绳子套住挣脱不开。
“都跟你说了那边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像你这样的小猫去了,被人打死了都不带赔的。”中年男子坐在小摊前要了碗羊肉面,把碗里的羊肉都挑出来给小猫吃,这才让小猫安静下来。
在他前边不远处,是一间大商铺,里边人头攒动,热闹不已。
中年男人就问:“那是什么店?生意这么好!”
摊主就道:“是王家的绸缎铺子,他家要搬走了,东西统统折价卖,您要是想要好料子就赶紧去,晚了可就抢不到了。”
中年男人有些不信,“折价是折多少,可别是奸商弄出来骗人的。”
那摊主闻言就不乐意了,“嗐,看你是个外地人我就不跟你计较,王家可是我们归州第一清白的商户。他家说了折价肯定不能骗人,咱们老百姓也不傻,真要骗人能有那么多人进去?”那能不清白吗?这几日归州城里的富户不知被抄了多少家,就王家清清白白。
中年男人听了这话兴致大起,嗖嗖几下将面条嗦完,就抱起小猫挤进了绸缎铺子里。
而那绸缎铺子的楼上,王玉燕推开门进去,就见自家老父正愁苦地打着算盘,王玉燕问他在算什么。
王员外打算盘的手指都在打颤,“我是心疼啊,一想到这一半的身家要送出去,我就恨不得自己是在做梦。”可要不是许诺这一半身家,又怎么能说动那位大人帮他们做掉尹无正?一想到当日在街上目睹尹无正被人打得不成人样,王员外就分外解气。他问:“对了闺女,你是咋知道那尹无正身份的?”
那天王玉燕命小厮去跟官兵说了句话,然后官兵就公布了尹无正身份这件事,王员外一直觉得稀奇,只是这两日太忙,实在没时间问。
王玉燕便道:“我哪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我也只是提了这个法子而已。那位大人应当是早就知道尹无正的底细了。”
闻言,王员外想起这几天被抄家的大小官吏和那名多富户,也是一阵心惊,这些人当中还有好几个当初是和他一块到渡口迎接宋大人的呢,谁知道私底下竟然跟江湖黑恶帮派勾结到一块呢?还干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幸好他们家一直是本分做生意,没干出啥伤天害理的事,要不然这一次也被牵连进去了。
不过要是他们家早就将跟尹无正勾结到一次,也不会被尹无正惦记上,这其中因果,可真是一两句话也说不清哟!
王玉燕见他面上还有愁苦之色,说道:“爹,不止是底下的绸缎铺子,咱们把归州的大部分生意都抛出去吧!”
王员外一惊,就听女儿继续道:“爹你先别急,您听我说,我打算只留一部分,然后带上厚礼跟随宋大人一块入京。”
王员外顿时激动起来,“你攀上宋大人了?”
王玉燕立刻摇头,无奈道:“爹您在想什么,有花夫人那样的佳人在,宋大人焉能看得上我?难道如今,您还以为宋大人只是一位寻常的高官吗?”
王员外想起这几日城里的动静,想起刺史大人在宋大人跟前谄媚的嘴脸,面色有了变化。
王玉燕:“宋大人的身份不简单,您单单心疼要给出去的身家,您就没想到借此攀上花夫人后能有多少好处?花夫人身份高贵,宋大人又对她言听计从,咱们攀上花夫人就等于攀上宋大人,有了花夫人庇护,将来去了京城,还怕生意做不起来?还怕给出去的钱不能赚回来?反正我是不乐意一辈子窝在归州这么个小地方。”
王员外被她说动了。的确,归州不比盛京,好不容易能跟权贵沾上关系,要就这么错过,日后一定要后悔,更何况,王家迟早要招个赘婿,万一又遇着尹无正这种人……去了盛京就不同了,哪怕花夫人不肯给他们多余的庇护,只要他们能时不时上宋家送送礼走走关系,外人看见了也不敢招惹。
王员外当即拍板,“好,听你的!”
王玉燕这才笑起来,抱了一箱东西去了刺史府。
与此同时,花宜姝惊讶地看着面前的李瑜,“怎么这个时辰过来?”她看了眼亮堂的天色,这个时辰是李瑜练功的时候,通常不会过来的。
李瑜的眼神中明显有些兴奋,“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花宜姝看着他,就听李瑜道:“朕想要把安墨许给林侍卫,你觉得怎么样?”
花宜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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