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你意下如何?
……
太后身体有恙,侍从们不敢隐瞒,另有人紧急往宣室殿送信,芈秋跟太医几乎是一起过来的。
淑妃既忧虑于太后的身体,又害怕太后真的有了什么,自己在宫中再无倚仗,心头焦躁不安,如有火焚,抽泣着迎上前去:“表哥,你快来看看姑母吧,她老人家被皇后给气晕了——”
芈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皇帝便已经变色,一把扯住淑妃,将她甩到一边,盛怒不已:“这里是寿康宫,本宫这个皇后都没发话,要你越俎代庖,向陛下陈情?没规矩的东西,还不住口!”
当着芈秋的面儿,淑妃才不跟她呛声,只委屈兮兮的红了眼圈儿,颤声道:“表哥……”
皇帝瞬间就炸开了。
表哥表哥表哥,你搁这儿表你妈呢!
这女人从前看着还是有点可爱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下毒,使小性子,拈酸吃醋,目无尊卑,煽风点火,活脱儿一个负面集合体!
承恩公府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
幸亏当年没册封她做皇后!
皇帝横眉立目,就要去寻淑妃晦气,淑妃委委屈屈,等着芈秋做主,其余宫妃纷纷起身行礼,缩着脑袋躲在一边儿不敢吭声。
芈秋懒得给她们做裁判,只问太医:“太后身体如何?”
一句话落地,皇帝和淑妃的心神都被吸引了过去,厅内这一群人,除去太后身边的忠仆,也就是他们俩最在意太后的状况了。
太医小心翼翼的诊了脉,眉头微松:“回禀陛下,太后娘娘之所以会晕倒,皆因受了刺激,急怒攻心所致,臣为太后扎上几针,再开几服药,吃过之后便会好的。”
芈秋眉宇间郁色稍减,叫太后身边的人去盯着太医煎药,自己往上首处坐了,冷着脸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一眼可怜兮兮的淑妃,再瞥一眼愤慨含怒的皇帝,芈秋将视线转向另一人:“贤妃,你来讲!”
她会点贤妃来进行陈述,倒叫殿中人齐齐一怔,转念一想,又不禁豁然——皇后跟淑妃已经是剑拔弩张,无论听信哪一方的说辞,都有偏听则暗的可能,而贤妃作为中立的第三方,身份足够,又置身事外,的确适合陈述实情。
皇帝的神色也显而易见的放松起来,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开心。
杜若离之前虽然跟我冷战,但到底还是在乎我的嘛,都没听淑妃那个贱妇叭叭叭,直接把话语权交给了柳儿。
要知道后宫之中,不会有比柳儿更单纯善良的人了。
所有目光都投到了贤妃脸上,而她迟疑再三,终于缓缓开口:“今日臣妾等人往寿康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叙礼之后,太后娘娘便说起冬至节礼的事情,厚赐诸妃,又讲陛下恩德,准允母家往宫中探视,姐妹们听了,都很是感激,只有皇后娘娘……”
芈秋眯起眼来:“皇后怎么了?”
贤妃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帝,很害怕他似的,连声音都压低了:“只有皇后娘娘不高兴,虽也受了赏,神色却是怏怏,讲太后娘娘是节礼是不是过于简薄了……”
皇帝:“……”
蛤????
离大谱了家人们!
朕什么时候说太后给备的节礼太过简薄了?
说的不是她赏赐朕二十只骚鸡的事情吗?
贤妃你这是怎么回事,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皇帝看着贤妃,慢慢皱起眉头来。
贤妃见状愈发战栗,神态不安。
她扶着肚子,动作艰难的站起身来,向皇帝屈膝见礼,满脸歉疚:“臣妾左思右想,大概是因为皇后娘娘入殿请安时太后娘娘没有及时叫落座,所以才心生不快的。只是此事实在怪不得太后娘娘,都是臣妾身子不争气,太后娘娘拉着臣妾多问了几句皇嗣,方才没注意到皇后娘娘……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还请皇后娘娘恕罪,您骂臣妾几句、打臣妾几下都行,只希望您别因此与太后娘娘生隙,叫陛下左右为难。”
说到最后,她深情的看向芈秋,旋即又自责的低下头去,那脖颈纤细雪白,宛如一只收到惊吓的怯怯白鹤。
空间里边吕雉嗤笑一声:“这味道,一闻就知道是陈年绿茶了。”
武则天抱着手臂笑:“就是不知道皇帝陛下现在还喜不喜欢喝。”
事实上,这会儿皇帝已经懵了。
柳儿,你在说什么?!
朕什么时候因为座位的事情怪你了?!
就算之后跟太后掰扯起来,也是因为淑妃那个碎嘴啊!
叫你这么一说,怎么显得朕是个小肚鸡肠、毫无孝悌之道的悍妇?
皇帝脑袋里边儿嗡嗡的,脸上神情一片空白。
芈秋心下冷笑,却寒着脸问六宫:“事实可是如此?”
众妃以淑妃为首,纷纷起身离席,恭敬道:“贤妃娘娘所言甚是。”
皇帝呆坐在座椅上,木然的看着厅中那一片低垂下的发顶,满心错愕,震颤非常。
你们——
你们明明知道贤妃说的不是真的,却助纣为虐,联合起来陷害朕!
他满心失望,痛心疾首,再去看怯怯低着头的贤妃时,语气里不禁平添几分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不,不是这样的!”
贤妃抬起头来,神情单纯而无辜:“皇后娘娘,您的意思是臣妾在撒谎吗?可是方才发生的神情,大家都看在眼里,您因为节礼的事情不满是真,入殿时没被太后娘娘顾及到赐座也是真的,臣妾所言,安有半句假话?”
皇帝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有口说不清。
贤妃说的都是事实,他无从反驳,可实际情况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他有心辩解,不远处向来附从于淑妃的一个宫嫔却适时的揩了揩泪,哭诉道:“谁不知淑妃娘娘与贤妃娘娘一向都是恭谨侍上的标杆?诸位姐妹不敢明说,贤妃娘娘顾及皇嗣,深惧皇后娘娘,只是臣妾实在不忍见太后受辱,身心蒙痛……”
说完,又抽抽搭搭的将方才之事讲了,掩盖住淑妃的挑衅与讥诮,只讲皇后无礼,辱骂宫妃,指摘太后,气焰滔天,六宫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众妃嫔听到最后,齐齐更咽,有拿着帕子拭泪的,有小心翼翼看一眼皇帝,又忙不迭将视线挪开的,还有的一直低着头小声抽泣,好像他是个会吃人的怪物一样。
皇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去看这群花一样的、自己曾经宠爱过的女人,更深觉往昔不过一场噩梦,红颜即是恶鬼,反转两面,不过如此。
芈秋对此早有预料,静静听贤妃和那名宫嫔说完,神色冷厉,目光如电:“皇后,你可有什么想分辩的?”
皇帝木然转过头去,正对上她的眼睛。
淡淡的,漠然的,含着嘲弄与讥诮。
他懂杜若离没有说出口的话。
陛下,你也有今天!
你也有见识到后宫真面目、蒙冤受屈的时候!
你的淑妃,你的贤妃,还有那些你宠幸过的女人——你真的了解她们吗?
不见得吧!
皇帝的情绪深陷在无力之中,有些慌乱的转过头,躲避开杜若离的视线。
他声音涩然:“臣妾,无话可说。”
芈秋唇角勾起轻微的弧度,吩咐左右:“送皇后回椒房殿,抄录宫规百遍,闭门思过,无召不得擅出!”
皇帝心如死灰,应了一声,起身离去,步出厅内之时,尤且听见淑妃呜咽着见缝插针:“表哥,姑母直到现在都没有醒,你怎么就这样轻轻放过她了呀……”
曾几何时,他正是那个无知无觉的表哥,被表妹抱住手臂,被母后蒙蔽住双眼,不分青红皂白,便将心头的不满与愤懑尽数倾泻到杜若离身上……
想到这里,皇帝忽然间笑了起来。
周遭侍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容吓了一跳,面露悚然,不约而同的离他更远一些。
皇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怪不得他会跟杜若离交换身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
离开椒房殿的时候,皇帝是雄赳赳气昂昂,再回来的时候,就成了戴罪之身,鸡冠子耷拉着,周身都透着一股萎靡。
庄静郡主心疼坏了:“这是怎么了?走得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她打发了宫人和内侍出去,又拉着皇帝落座,递了一盏热汤到她手上,关怀备至:“瞧你,出去一趟脸都白了,快喝几口暖暖身子,怀着身子呢,可别大意了。”
皇帝被凄风冷雨捶打了一上午之后,终于再度感知到了人性的温暖,可给予他这样柔情的不是别人,正是杜若离的母亲、杜太尉的妻室,他曾经想除之而后快的杜家主母……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懊悔、歉疚,还有难以言喻的痛苦纠结在一处,皇帝低着头慢慢啜饮那碗热汤,眼睛里忽然有什么东西热热的涌出,打在汤碗里,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庄静郡主看得心疼极了:“孩子,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皇帝一句话都不说,死死的咬着嘴唇,只是拿着汤匙的手不住地颤抖。
庄静郡主劈手将汤碗从他手里夺过,一把将他搂住了,声音发颤,却很温柔:“若离,你要是难过,就哭一会儿吧,没关系,娘在这儿,娘在这儿!”
隐忍了许久的情绪倾巢而出,皇帝抓着庄静郡主的衣襟放声大哭。
“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
皇帝被禁足在椒房殿,芈秋也没有再去看他。
太后醒过来之后见了儿子,不禁老泪纵横,头一句话就是:“何不杀了那个不孝不悌的贱妇,好叫哀家泄心头之恨!”
芈秋红着眼睛,用力握住她的手:“母后暂且忍耐几日,待到冬至,朕必然发作杜家,皇后……”
她冷笑一声。
太后闻言,遂不再提,只是见淑妃被皇帝那些话伤透了心,一连几日萎靡不振,免不得要悄悄将此事告知,宽慰于她。
“且再等等,杜氏正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的,待到冬至,便是她的死期!”
这消息告诉了淑妃,便等同于送到了玉英殿的案头。
贤妃细细品味着“冬至”二字,手抚肚腹,唇边溢出一丝幽冷笑意来。
皇后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吗?
未必。
别忘了,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那可是正经的嫡子。
太后厌恶杜若离是真,却未必会厌恶她肚子里的孩子。
杜若离想必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明明有了身孕,却一直瞒而不报,因为她很清楚天家对于杜家的提防,身怀有孕这张王牌,要在合适的时候打出去!
只是皇后娘娘,我又怎么会让你如愿呢?
现在,咱们两个真正是到了决一死战的时候了。
上一篇:对陛下读心后发现他是恋爱脑
下一篇:最强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