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幸食
如果一年前的陶萄看到现在的现状,一定会很快乐。
可是现在,陶萄却觉得无聊。
她看不上他们了。
各种意义的看不上。
曾经的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再次回到夏家,她一定要夺走夏启月拥有的一切。
然而现在她对夏启月的一切毫无兴趣。
所谓的让夏家人尝尝命运的苦果,如果只是让他们后悔,或者让他们感到难堪,仿佛也只是那么一回事。
陶萄有些怀念一个人背着摄像机出远门取景的日子了,她怀念山中旅馆无边无际黑到发蓝的深夜,也想念那雨天绿波连天的林海。
在这一刻,这周遭的所谓的注视与惊叹,显得那样不值一提。她身上露出了一点旷远的气息来,当时在抬眼时,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远处一堆中年男人在一个青年身边与之闲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邹家的长子,邹虞。
如今邹家大部分的事物,已经由邹虞负责。
邹虞不过二十七八,然而邹氏集团在他的带领下蒸蒸日上,他完全继承了其父的优点,与人交往之时,给人感觉如沐春风,在某种程度上,他比他的父亲更善于笼络人心,因而在名利场上,八面逢源,朋友很多,虽然都或多或少有些利益往来,但是大家都很愿意与他交好,甚至多的是人想把女儿送到邹虞跟前,如果邹虞看上了,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失陪一下,我表弟找我,他今天也来了,好久没见,我和他过去聊一会儿。”
边上的几位中年人连连点头。
“邹先生去就是了,我们随意就好。”
陶萄很快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邹虞。
看到邹虞和陶萄站在一块,周围人的议论声都小了点。
不远处的夏从阳端起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表情若有所思。
只不过邹虞和陶萄这边认识得很平淡。
许涔对陶萄只说,这是他表哥,又对邹虞说,“陶萄是我看着一步一步成长到现在的,她很不容易,哥你也在海市,以后多帮忙照顾一下。”
邹虞看了陶萄一眼,眼神有些诧异,继而脸上浮现出一点很温和的笑。
如同一杯清酒,让人见了便不由新生好感。
平心而论,邹虞和许涔气质是有几分相似的。
然而许涔的清是干脆的冷清,而邹虞的清则如上文所说,像清酒一般,虽然温和,却是经过蒸馏和淬炼的,带着一眼望过去便看得清晰的和善和回味绵长的后劲。
“你好,我叫邹虞,久闻不如一见,没想到是阿涔带我来认识你,本来想找个时间亲自过来祝你生日快乐的,阿涔许久没向我提过什么要求了。”他声音很是清润。
“我叫陶萄,葡萄的萄。”陶萄伸出手与邹虞握了一下,然后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许老师一直很照顾我,我们认识快一年了,不过邹先生你不必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认识了就当是交我这个朋友,至于照顾,您大可以把我看作是陶萄,而不是夏家的人,作为普通朋友来往即可,不来往也没关系。”
她态度很明白,明白得让邹虞忍不住愣了一下。
继而邹虞笑了下:“你反倒让我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照顾还是要的,毕竟你年纪小,以后如果碰到什么问题,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邹虞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烫金的名片递给陶萄,许涔却接过名片,似是对邹虞的做法有些不满。
“哥,你搞这做生意上的一套做什么,你直接存她的联系方式不就行了。”
邹虞也没恼,只是笑着说:“那等会儿你帮我存。”
之后几人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天。
陶萄提到自己最近在学工商管理方面的知识,也说到了自己筹备新戏的打算。
“听人说你父亲打算让你进公司,看来这是真的。”邹虞开口说道。
陶萄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当即大方的承认了。
“这些东西很枯燥吧?”邹虞问。
陶萄说:“一开始听不懂是有些无聊。”
“现在也还好,分析案例也能说出个字子丑寅卯来。”
“比起拍电影如何?”
“自然不如。”
“那就不必要求自己一定要学这方面的东西,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不能感受到快乐,那就断舍离。”
邹虞这话说得诚心,林谷在一旁赞同似地点头,许涔不置可否。
然陶萄却道:“可是人就是有执念,哪怕不喜欢,也要去完成。”
“就像足心里扎了根刺,不拔掉就会长在肉里。”
“哪怕能够继续行走,但保不准有一天这根小刺会扎到骨头。”
“只有拔掉这根刺,我才能继续起身走。”
女孩的话很平静。
就像是在说——我饿了便要吃,困了便要睡一样。
“有的事是做给自己看的。”她眼神中带着一种古怪的劲,这种坚定邹虞没有在生意场上看到过,更遑论那些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富家小姐身上。
是那种春日野草疯长着要好似顶破一片苍穹的韧劲。
说完之后,夏从阳便派人来通知陶萄宴会即将正式开始。
陶萄存了邹虞的电话,朝三人挥挥手,才潇洒离去。
台上,夏从阳满面笑容地朝大家介绍陶萄的身份,陶萄则显得平静得很多,她淡漠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朝台下举了一躬,便没了后文。
也因为站在高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一人身上,而她从容淡定地上台,也从容淡定的下台。
没说一句漂亮话,可不知为什么,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下去之后,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裙的夏启月款款上台,为陶萄弹奏了一首旋律舒缓的钢琴曲。
她落落大方的样子让不少人唏嘘不已,然而此刻更多人的注意力被陶萄吸引。
不少的宾客主动上前来对陶萄送上生日祝福,夏启月一曲结束,优雅地对着台下的宾客鞠躬,然掌声显得有些敷衍,看着陶萄所在的位置围了一圈宾客,夏启月心中没有任何征兆地又生了几道裂痕。回到原来的位置,原本的朋友都已经回到自己父母身边,林生生和林以蔚也走了,他们被父母带领着,挨个和陶萄说生日快乐。
夏启月被冷落了。
在陶萄之前,她从没输给过任何人。
“你只不过是爸爸的一颗棋子而已。”
夏启月在心中说道。
可是有一个事实,夏启月却有意识地视而不见。
那就是,作为被排挤在外的人,陶萄似乎都没有把她纳入视野之内。
自始至终,不论是上次第一次见面也好,还是这次生日宴会也好,她甚至从来就没有给过她多余的视线。
比起成为竞争对手,陶萄更像是直接忽视了她。
而她什么也没做,就已经输了。
这种结果来得自然而迅速,就像夏启月不是被陶萄主动踢出局的,而是自然而然被淘汰掉了。
优胜劣汰,自然选择的结果。
她的自尊心忽然就溃倒一片。
夏启月低头捂着自己的脸,脸色煞白。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你只不过是抢了别人的人生,才过了幸福的十九年,而这一切终将化为泡影。
夏启月握紧了拳头,却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不战而败。
结果轻飘飘地降临,轻而易举给她打上了失败者的标签。
她很想逃离,因为她此刻坐如针毡,然而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一旦表现出来,便有人要说闲话,说她嫉妒陶萄,鸠占鹊巢,却不懂感激。
夏启月没动,也没有摆烂。
此前没有哪一刻,让她比现在更清楚地意识到一点:她寄人篱下。
然而她不想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披着华丽的外衣,却做连一顿精致的饭都吃不起的穷鬼。
她在心里恶毒地诅咒陶萄快点去死,心里却一阵阵发抖。
夏启月此时不由想起日前,陶萄随意说起的那一番话。
她说,月亮本身不会发光,从本质上来说,它是个寄生虫,就像她一样。
夏启月手心被抠出了红印,就连林生生叫她的名字,她也没有听见。
不知什么时候,夏启月和陶萄的位置便调换过来了。
那时夏启月高高在上,而如今夏启月暗淡无光。
并不是她变了,而是一直站在原地的陶萄在不断往前走,等她回头看的时候,夏家早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夏家,而陶萄也再不是曾经敏感自卑的陶萄。
那些曾经沉重的,压在她身上的仇恨,此刻被轻而易举地丢弃在风里。
陶萄自然而然的明白到的一点是:她要不断往高处走,朝高处看。
她要足够强大,以至于可以不仅仅是从主观上摆脱仇恨,还要从客观上,让他们无法对她产生任何的影响。
宴会结束之后,陶萄成为了让整个海市的有钱人高看一等的人。
许涔送她回去之后,陶萄的生活却也还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工作室的伙伴们发现陶萄好像有哪里不同了,前一段时间,她只是在平静地工作而已,而在宴会第二天后,陶萄工作时,心情似乎是看得见的愉悦。
“老大,你是不是知道今年金虎奖你被提名的消息了?”
陶萄有些奇怪地看向陈铁林:“真的假的?我被提名了么?”
陈铁林挠挠头:“网上不是很多评论都在说什么小道消息吗……”
“小道消息说你被提名了啊。”
陶萄:“提名了再说吧。”
陈铁林更疑惑了:“既然你不知道被提名,今天这么看起来心情这么好?”
陶萄愣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的剪辑,将椅子转了个向,道:“干自己喜欢的事,开心不是很正常吗?”
这下还陈铁林傻了:“以前不是也做一样的工作吗,也没见老大你这么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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