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鹅踏雪泥
春日草长莺飞, 田埂边上野菜十分多。
宋禾边走脑袋里边想, 下午要是没事儿干时要不要拉着三个小孩到田里摘一些鼠曲草,明儿用来做清明粿吃。
刚好她买了些粉丝,家里去年腌的酸菜也能吃了, 粉丝配着酸菜肉沫和笋干, 一起拿来做内馅。
又或者用酸菜芋头,放些辣椒去,吃着酸辣脆滑。
比起豆沙馅的晴明粿, 宋禾还是比较喜欢吃这种包着菜馅的,咸味的晴明粿。
她越想, 口中口水就越分泌得欢。
突然,宋禾旁边有个人影擦肩而过。
她定睛一看, 是陆清淮。
陆清淮面色淡然地冲她点头打个招呼, 然后又直直往前走去。
宋禾眨眨眼:“……”
怎么回事儿?
她得罪他了吗?
有些奇怪, 宋禾疑惑挠头, 慢慢往家里走, 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宋禾离家几天,家里不脏也不乱,看着干净整洁,院子里甚至连鸡屎都没有。
她满意地点点头,往前走去,就见小妹坐在院子的角落处。
她的专属小书桌放在院角的阴影中,而椅子则放在太阳之下。
椅子上垫着一个棉垫,书桌上还摆放着一个搪瓷杯子。宋禾悄悄往她身后走,发现杯子里头放着的竟然还是麦乳精。
好家伙,这姑娘可真能享受。
小妹似乎沉浸在题目中,手上的笔,比宋考试时赶着收卷的点狂写八百字作文还要快!
说个让人脸红的话,她纸上的题目,宋禾竟然不太看得懂。
小妹写完这一题,放下笔长舒一口气!
她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拿起杯子一口气把麦乳精喝完,然后起身——
“啊!”
小妹被惊得往后倒,幸亏宋禾手疾眼快拉住她。
宋禾露出个笑容:“惊不惊喜?”
小妹呆住了,随后简直狂喜,围在宋禾身边不停狂跳,抱着宋禾的腰,像是要把她抬起来一样。
“姐姐姐姐,你怎么回来啦!你竟然今天就回来啦!”
小妹也不需要宋禾的回答,疯狂大喊:“我好想你呀,每天都在想你,睡觉前也在想你!”
她抱着宋禾的手臂,摇啊摇:“姐姐你知道吗?你离开后我都不抱花格子了。”
宋禾脸上笑容一滞:“那你抱的是啥?”
小妹笑眯眯:“抱的当然是你的枕头呀,你枕头上有你的气味,这样我才能睡着。”
宋禾脸上表情复杂,胸口起伏不定,她磨了磨牙齿,嘴巴张张合合的不知说什么话。
忍了半分钟,实在忍不了了。左看右看,推开小妹到墙角底下抄起一根树枝。
小妹瞳孔骤然放大,下意识的拔腿就跑。
宋禾万万没想到她刚回家就气炸了,怒吼道:“好你个宋苗,你敢把我的枕头当抱枕?你知不知道你的抱枕大半夜时会被你拿去垫脚的!”
几乎每晚宋禾都能察觉到小妹会把她那花格子抱枕踢到床尾去,然后她的两只脚丫子就会放在抱枕上。直到要翻身,才会无意识地用两只脚丫把抱枕夹上来,然后继续抱着睡觉。
宋禾这人对枕头有点洁癖,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枕头碰过其他人的脚丫!
小妹慌不择路地往破房子冲去,看到陆清淮的那一刻都要跳起来了:“小陆哥哥,快救我,我姐姐又要打我了!”
陆清淮看见宋禾两只袖子撩到手肘处,一手拿着树枝,一手拿着竹鞭,正气势汹汹的朝着他的方向赶过来。
陆清淮默默走远一些,生怕城门小妹会殃及他这条池鱼。
小妹发现跑无可跑,躲无所躲时立刻举手投降。
她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中乱跑:“姐姐别打我,我错了,我不该把你的枕头当抱枕。”
宋禾停住脚步,用力挥了几下竹鞭,挥出划破空气的哗哗响声:“还有呢!”
小妹脑瓜子急速转动:“还有,还有我等会儿回去就给你洗枕套!”
宋禾:“现在,立刻,马上。”
小妹点点头,身体面对着宋禾,一步一步从墙角溜出门。
傅爷爷几人也在田埂上听陈科讲故事,此刻家中唯有陆清淮一人。
他在菜园内采了两把菜心,正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洗菜。
陆清淮又对宋禾点了个头,指着菜心问:“你要吗?还挺好吃的。”
刚长出来的,又嫩又脆甜。
宋禾嘴角抽抽,礼貌道:“谢谢,不过我家也有,所以不需要。”
她走到门口,想到什么似的,又转身重新走了回来,搬把小凳子坐在陆清淮旁边。
陆清淮被她这动作下了一跳,赶紧抬着凳子往后退两步。
宋禾身上带着不知名的香气,有点像馥郁的花香,又有点像清新的薄荷。
她只要一凑近,那股香气便会萦绕在他鼻尖。即使他屏住呼吸,似乎也能无孔不入,通过神经让他大脑接收到。
霎时间,陆清淮耳垂开始发热。
宋禾大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脸上带着好奇和疑惑。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是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吗?”
陆清淮赶紧摇摇头:“没有。”
他说的很干脆,也半点都不勉强,宋禾信了。
她心中点点头,不是她无意中得罪人了就好。
紧接着,宋禾打量了他一眼:“那……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奇怪?”
陆清淮洗菜的手一顿,面不改色道:“没有啊,怎么奇怪了。”此刻他心脏砰砰跳,耳朵仿佛要着火一般,红得简直能滴血。
宋禾没注意到,她心中在想事情。
相处大半年,她其实能摸准陆清淮是个什么人。
他是个极怕麻烦的人,喜欢生活按照既定的轨道走。
别瞧他平日不爱说话,可那是对他不想接触的人才是这样。
公社中,社员们对他的印象普遍就是话少活多,彬彬有礼。他在非必要人面前是能不讲话就不讲话。
可要说他木讷,那倒也不是。
这人心中仿佛有一条极为清晰的分界线。
分界线以内是自己人,分界线以外就是一般人。对自己人他极为上心,也很是热情。从来不吝啬一两句话,在你需要帮助时,更是能倾尽全力去帮助你。
自从宋禾第一次借了自行车给他,他便会帮她家挑水。宋禾有时送了他们一道菜,他也会找个时间去田里摸泥鳅,或者去山上下套子,捉只野鸡或者野兔给宋禾。
对于自己人,他向来奉行的就是有借必有还。人情能今天还,就绝不明天还。
而对于一般人,他会避免自己欠这类人的人情。只有相处过一段时间,或者说之后必不可少的要和与之相处,他才会试着去经营一段关系。若是让他感觉不舒服了,他便会立马退缩,当机立断结束关系。
宋禾感觉自己现在就处于被他单方面结束关系的一种状态。
人和人的之间,关系能有很多种。
宋禾来到这个时代,笼统算算,她也就跟秀秀思想比较合拍,聊天聊的也很舒服自在,算得上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除她之外,硬要说还有一个思想轨道比较接近的人,那就是陆清淮。
很神奇,他竟然是宋禾非常放心的一个人。
若说以后她有个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朋友保管,有什么事要拜托给朋友,那首选一定是陆清淮。
这人很靠谱,所以宋禾其实是不大想失去这段友谊的。
四月天阳光和煦,照在身上不冷不热,暖洋洋的如同母亲的抚摸。
偶尔有微风吹拂,将人头发丝带动起来,头发上只在的香味,似乎能让人着迷,能让人沉浸于其中。
陆清淮不敢直视宋禾的眼睛,他低头洗菜,洗菜的速度加快许多。
宋禾越来越纳闷,这小男生的情绪怎么说来就来。也不对啊,陆清淮不是个这么神经质的人。
她想了又想也没想通,突然,瞥见他那赤红的耳朵,还有那紧紧咬住的嘴唇……
宋禾表情一愣,默默抬头望天。
阿门。
不是吧?
不是吧!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宋禾飞快起身,把凳子原地放好:“中午要到了。我得回去做午饭。”
说完,她匆匆离开。
陆清淮等他走后,才把头转向门口。好半天,低声轻道:“骗子。”
谁会不晓得如今她家的饭都是大娃做的,宋禾还用这种借口。
陆清淮长长叹声气,放下手上的菜,苦恼的撑着额头。
他知道,宋禾是个很聪明的人,即使他藏得再好也会被发现。所以他尽量减少自己与她的见面和相处,结果……她还是发现了。
另一边,宋禾飞速赶回家。
按理来说她会很激动,会很害羞,会很忐忑,会很不可置信……这些通通都没有。
又不是她喜欢别人,而是别人喜欢她,宋禾淡定得很。
她只是觉得刚刚自己要是再不走,陆清淮恐怕要把自己的嘴唇给咬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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