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双九
要对一人彻底失望,便应当给予足够的期望不是么?
他那单纯易骗的陛下,不知为何会对大殿下那样的人产生这般大的期望。
没关系,有多大期望,来日便能多失望。
云岫现在已经慌了神,她绞尽脑汁从周遭的仆从之中得了云朝岚的下落。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就像此时此刻明明知道周围的仆从全是初墨禅的人,可是便依旧像飞蛾扑火般去暴露自己的目的。
而初墨禅必定是知道她的想法的,因为她得知一切真的太过顺利了。
顺利到根本就是初墨禅故意的。
此时此刻的她仿佛真的成了仍他摆弄的提线木偶,一步一步朝他规划好的既定路线走去。
这样的故意,真的让云岫愈发恐惧初墨禅。
她从不是任人摆弄的玩偶。
她在此处过得再精细,再金尊玉贵,可是这从不是她所向往的生活方式。
她并不需要锦衣玉食,也不需要穿金戴银,更不想去争权夺利。
一股怒气从云岫的心底迅速蔓延,嗓子突然涌上一股腥甜,她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血不断滴落,砸在自己白净的寝衣之上。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胸口涌现的疼痛让云岫像是有了一个发泄的途径。
身边的仆从早就忙成一团,看着不断咳血又哭又笑的陛下。
初墨禅一进来便看见浑身沾着血迹的云岫,她的唇边带血,白嫩的指尖也全是血迹,看见他过来时,表情却沉了下来。
“陛下便这般不愿意看见墨禅?”初墨禅质问道,“只因为墨禅关了大殿下?”
云岫没有应声,将初墨禅递上来的药也给打翻在地。
见到云岫闹脾气,初墨禅也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只关心她的手有没有被烫伤。
在牵住云岫的手时,云岫突然开口说道:“你没必要故意将他受苦的消息告知于我,你只当我是傻子不就好了么?”
初墨禅闻言,动作停顿了一番。
周遭已经烛光摇曳,他的面容也在暖色的烛光之下显得格外温柔。
“陛下真是说笑了,墨禅怎么舍得将陛下当成傻子呢,便是因为陛下太聪慧了,墨禅才担心。”
他惯会用这般温柔的语气为自己开脱,几乎所有人在见到他这么一张神仙面容时,总是会耽溺于此。
这般温柔的人,又怎么会是个坏人呢?
是她云岫不知好歹,身子不好,是个拖累,还这样缠着一个男子吃着软饭。
“我错了,不该闹脾气的。”云岫眼神深沉,垂下眼睫向他屈服了。
她乖乖地呆在少年的怀中,初墨禅也一点都不曾嫌弃云岫身上的脏污,他像是得到了最为珍视的宝物一般,紧紧抱着她,神情之中皆是餍足。
“陛下没错。”都是乱了阿岫心思的贱人的错。
被初墨禅抱住时,云岫一直沉默着,长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近日身体不适,不若先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初墨禅耐心地和云岫商量着。
云岫也乖乖应声。
她在初墨禅的陪伴之下喝完药就沉沉睡去,在睡着之前,云岫忽然牵着初墨禅的手,美目半阖,轻声细语地商量道:“能不能不要让他们在房间里,我不喜欢。”
“自然可以。”初墨禅轻拍她的后背安抚着。
等到女孩呼吸绵长,整个人彻底睡过去之后,初墨禅才起身出去。
而在初墨禅转身出去的时候,原本应该安静沉睡的云岫突然睁开了眼睛。
墨蓝色的瞳眸几乎在黑暗之中完美隐匿。
她缓缓起身,将手指伸入口中压着舌根,将原本的安神药全都吐在了花盆中。
之后她打开了被她封死的那扇窗,穿上了衣衫翻窗而去。
长廊很暗,她没有提灯,只往自己记忆中的佛堂奔去。
无论如何,她必须见他一面。即便初墨禅会生气。
夜深露重,云岫感觉寒意顺着自己的骨头渗了进去。
她不能让那个梦变成真的。
阿朝不能死。
靠近佛堂时,时常燃着的檀香味已经能够嗅到了。
佛堂之中还有着点点烛火。
门外站着两个看守的女卫,云岫径自走过去,女卫原本想要阻拦,可瞧见来者竟然是新帝时,纷纷跪了下来。
云岫没空理会,直接冲到了佛堂之中。
云朝岚正着一身素衣在佛前抄着佛经。
不过在云岫推门而入时,云朝岚早就听见了云岫的动静了。
他抬眸有些讶异地看着云岫。
看到她像只可怜的小兽般站在门口瑟瑟发抖地望着他。
“姊姊。”云朝岚连忙上前揽住了云岫。
云岫则是着急地上下打量着云朝岚,生怕他的身上会有伤口。
“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为难?”
云朝岚亲昵地蹭着云岫的颈窝,像只小奶狗一般,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曾有人为难阿朝的。”
“真的?”云岫并不怎么相信,“小时候你被你同学联合起来揍了,你也说没人为难。”
“姊姊不要再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取笑阿朝了。”云朝岚说道。
之后云朝岚的一句反问更是让云岫突然沉默。
“姊姊怎会出现在这儿?”云朝岚问道,初墨禅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
善妒成性的女尊男子,美其名曰让他摄政,不过是当他的挡箭牌。
谁人不知这朝堂之中凤君最是长袖善舞。
“我偷跑出来的。”云岫没底气地说道。
阿岫如今虽然在初墨禅的调养之下,身子好了许多,可是身量却还是没长多少,一副瘦瘦小小的样子,云朝岚一低头就能瞧见她的长睫,琼鼻,朱唇。
“陛下真是胆大。”云朝岚调侃了一句。
云岫被云朝岚的不着调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还不是担心你才跑出来的。”云岫习惯性地敲了自家弟弟一个脑瓜崩。
云朝岚有些可怜兮兮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像只大狗狗一般可怜兮兮地望着云岫。
云岫也一点未见心软,她继续说道:“之后能尽快出宫还是尽快出宫罢,你呆在宫中,我真的害怕初墨禅会做出一些事情伤害到你。”
少年人抱着自己最为依恋的姊姊,在听见自家姊姊提起初墨禅时,神情却悄无声息地沉了下来。
“姊姊是觉得我比不过他么?”云朝岚抱紧了云岫,眼神之中流露出的全是入骨的偏执。
云岫下意识地反驳:“没有,在我心中阿朝最好,可是阿朝,眼下整个宫中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我只想求你平安。”
“嗯,阿朝知道姊姊最关心的还是阿朝。”
姊姊觉得他比不过那混账贱人,没关系的,他会像姊姊证明,这世间最好最优秀的只会是阿朝,别的男人都不应当入她的眼。
“陛下,此刻夜深露重,这般贸然出来,怕是又要病一遭了。”一道身影出现在院落之中。
云岫听见声音时,身体一僵,对于初墨禅畏惧再一次涌上心头。
这一种时时刻刻都被盯着的感觉真的是太过恐怖。
少年人执伞站在院落之中,雪花纷纷扬扬飘下,他的长发飘散,大氅里面隐约可见雪白的寝衣,很明显是在入睡前发现云岫不见才追了出来的。
此时的初墨禅眼神平和,似乎并没有半分气恼,甚至可以说是大度的不像话。
瞧见云朝岚这死敌还能嘘寒问暖。
可他越温柔,便让阿岫愈发害怕。
这简直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朕只是担忧阿朝,出来瞧瞧他。”云岫说这话时,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很显然方才见到云朝岚的欣喜激动压过了身上的虚弱之状。
云朝岚想要抱着云岫,却被几个身强力壮的龙卫给擒住。
初墨禅上前轻易地带走了他最为珍视的人。
云岫没有挣扎,她回眸看了一眼云朝岚,让他放心。
回到宫中,初墨禅一直沉默安静,他一如既往地取了药喂给云岫,却被云岫阻止。
“为什么要这般勉强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云岫实在受不了这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她直接开口询问了缘由。
一声压抑的轻笑从少年的唇边溢出。
他慢条斯理地将药放到了桌边,忽而抬眸死死地盯住云岫的面容。
“陛下也知这只是表面的平静么?”初墨禅问道,“陛下怎么总是喜欢扰乱墨禅的安排,故意惹墨禅不开心呢?”
就像调皮的猫儿,狸奴不愿她做什么,她却最是喜欢唱反调。
“我……”云岫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陛下这是哑口无言了么?还是陛下心虚?大殿下夜深私会陛下,果真是个只会勾引女子的贱人。”
看着这平日里温温柔柔的郎君突然开口骂脏话,云岫更是懵逼。
“你误会了,他没有勾引我,我和他只是兄妹情谊,我听你罚了他,心中担忧才去见他的。”
云岫的解释似乎令初墨禅的神情缓和了些许。
不过也只是些许。
少年人的双瞳此刻染上了偏执的血色,他轻抚着云岫的面颊,温柔地呢喃着:“墨禅知道,陛下一定不会对那贱人有什么私情的,一定是那贱蹄子不要面皮罔顾人伦勾引陛下,都是那贱人的错。”
云岫见他越来越疯,心中愈发惊恐,她有预感如果不顺好毛她要跟着一起完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