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昭子
观众席上不断响起热烈的呼喊声。小卢过了会儿，才继续微笑说话：“可以听到，现场气氛非常热烈，很鼓舞人心。我觉得季甜甜和唐逸他们这次发挥的真的很好，他们是真的做到了用动作和舞蹈去诠释一个故事，这就是冰舞最动人心弦的地方。就像现场观众所说的，季甜甜和唐逸是亚洲冰舞的希望，他们一定会越走越远！”
“季甜甜！唐逸！季甜甜！唐逸！”
观众席上的中国冰迷依然在呐喊。
季甜甜踩着硬刀套，伫立在冰面边。
她环视着围绕着中央冰面的，激情澎湃的观众席，眼角不由泛起泪花。
就在不久前，她和唐逸，在冰天雪地的加拿大，度过了封闭式训练的一个月。
他们两个都不想浪费这难能可贵的机会，所以也是发狠的练习。训练用的冰场，是单调而安静的。相比之下，热闹喧嚣，色彩斑斓的赛场就好像是梦一样。
真的是现实吗？他们拿到银牌了。
第一分站才拿了第四的他们，竟然在竞争激烈数倍的总决赛拿到银牌！
事实美好的让她不敢相信。她垂下头，用力抹掉渗出眼角的泪花。
“甜甜，怎么不高兴？”江琳走过来，用力搂住季甜甜，摸摸她的脑袋，声音里饱含欣慰，“第二啦，我们拿到银牌啦！老徐不会走啦，你们的外训也不会停止！”
“还……还有世青赛呢。”季甜甜小声说。
“那有什么？”江琳搂着季甜甜轻轻摇了摇，“总决赛你们发挥那么出色，世青赛你们也一定可以。反正老徐是肯定不会走的！”
“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徐驰笑着走过来说话，“甜甜，第二名有七千五百美元呢，高不高兴？这次回家也让你妈给你买彩票，肯定能中！”
“嗯。”季甜甜带着泪花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点头，“回去就买！”
冰舞和双人滑一样，获得总决赛银牌可以拿7500美元的奖金。除去要上交的部分，和分给唐逸的部分，她到手约11000人民币。
对于真实的14岁女孩来说，这不是一笔小钱。
季甜甜不由回想起之前的训练。
这次他们在冰面上流畅滑行的五周捻转，其实在训练时也不是那么顺利。
很少有人挑战增加一圈的捻转，不仅仅是因为圈数多了很难做到同步，而且也是因为，多增加一周，风险就会翻上一番不止。
捻转相关规定说明，捻转时男女舞伴之间的距离越近，执行分GOE加值越多。而在快速又长时间的近距离旋转中，两人很容易，一不小心产生碰撞。
训练时，有几次唐逸的冰刀差点割到季甜甜的腿。多亏唐逸经验丰富反应敏捷，提前发现并先一步停下，不然说不定就会酿成事故。
其实刚才在比赛时，季甜甜看着唐逸近在咫尺的冰刀，也有些触目惊心。
每一次旋转，都像是抵着尖刀向前。
这些奖金，这些荣耀，是她顶着无人知晓的风险去获得的。
但是她知道她必须那么做。
克拉拉和教练们，也都知道他们必须这么做。国际上，国内的压力都堆叠在他们的肩膀上。他们必须咬着牙向前。
对于起点相对低的他们而言，不冒风险还想要好名次是不可能的。
有些荣誉，必须由她获得，就像有些风险，必须她去承受。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季甜甜眨了眨眼，挺直后背，抬起头来。
有些东西不来到相应的位置上是体会不到的。上个赛季她还在因为拿牌而兴奋激动，但这个赛季，她的感受明显不一样了。
她感到胸膛一片火热的同时，也隐隐感到一份沉重。
那是一份责任感，和使命感。她无可推脱，只能迎难而上。
她情不自禁望向身旁的唐逸。他的眼神依然平实，而坚定。她忽然就在他眼中，看到了与她一致的觉悟。
从今往后，我们一起守护我们打下的天地。
“下个环节，青年组冰舞颁奖仪式。请获得青年组季军，亚军，冠军的选手准备上领奖台领奖。”广播中发出声音。
“去吧。”徐驰拍拍季甜甜和唐逸的肩膀，大声说话，“站在台子上记得笑得开心点！别再哭了！”
季甜甜笑着点点头，任由江琳给她补上妆，然后和唐逸一起前往领奖台。
路上，她遇到西班牙青梅竹马组，也是决赛获得第四的雷洛和安娜。
毕竟大奖赛决赛能拿到奖金，所以大家基本都还是挺高兴的。
“恭喜你们，拿到银牌啦。”安娜和季甜甜拥抱，相互道了恭喜。
“我原来以为我和雷洛的默契已经很好了，没想到你们……”安娜笑着看看季甜甜，还有唐逸，眼中带有钦佩，“五周捻转，你们这赛季厉害的吓人。真的。冰舞一般成绩不会波动太大，我第一次看分站第四反杀到决赛银牌……真的，你们真的很厉害。原谅我太吃惊了，都不知道怎么说。”
“谢谢。”季甜甜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与唐逸相互凝望。训练的艰苦与他们所承受的压力不需要告诉别人。对手和观众一样，只需要看到他们杰出的成果就好。
“真的很谢谢你，甜甜，世青赛的时候和我们说了那一番话。”雷洛诚心对季甜甜露出微笑，“你帮我们度过了上赛季的低谷。虽然没有拿到决赛奖牌有些不甘心……但是我和安娜还是很高兴，超过我们的人是你们。你们是值得我们钦佩的对手。希望未来能继续和你们较量。”
“你们有烦心事的话，也要和我们说哦。”安娜笑着对季甜甜挥了挥手。
季甜甜点头，继续前进，不一会儿和唐逸来到冰面入口处。他们看到早等在那儿的，决赛第三加拿大豪门组。
“下次我不会再输给你了。”卢卡斯望着唐逸，阴沉沉地说话。
“但愿你的梦想有实现的一天。”唐逸露出浅淡的笑容。
“甜甜，我好喜欢你的表演。”米娅热情地拉住季甜甜的手，“尤其是最后的结束造型，好唯美啊！我感觉你一直在牵动着唐的情绪，要不是你的带动那么自然，那么好，你们的结尾不会那么扣人心弦！”
“谢谢。”季甜甜柔声说话。
“我和卢卡斯就做不到那样。我想传递的情绪，他总接不住。”米娅有些苦恼地撅了噘嘴，过了会儿，她忽然想到什么，眼睛忽然一亮，“甜甜，你能轻易把情绪传达给唐逸，是不是因为你们关系特别好？”
“是吗？”卢卡斯忍不住追问一句，“什么程度的好？”
季甜甜果断摇头：“我们只是搭档关系，也谈不上特别好。”
“是吗，只是搭档关系？”决赛金牌获得者卡捷琳和他的搭档这时走了过来。
“不谈个恋爱吗，陶瓷娃娃？你的小王子看起来很帅啊。”卡捷琳笑着望着季甜甜。
“是呀是呀。”米娅跟着附和。
“不了不了。”季甜甜慌忙摆手。
“伊里奇，甜甜和唐好有意思呀，不是情侣也不是发小，但是合作那么默契。”卡捷琳转过头，故意用周围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和伊里奇说话，“我总觉得他们在隐瞒什么。很多他们嘴上不说的东西，其实已经通过舞蹈表现出来了。”
季甜甜听着忽然感到一阵紧张。
冰舞是一种舞蹈。而舞蹈是一种表达。
语言上的表达可以欺骗，可以说谎。
但是舞蹈不会。
季甜甜莫名有些惊慌，下意识地看向唐逸。
“他们只是随便说说。你别放在心上。”唐逸这样安慰她。
“嗯，嗯。”季甜甜点点头，也只能那么想了。
这时领奖台已经布置好了，金牌获得者大鹅卡捷琳伊里奇，银牌获得者中国季甜甜唐逸，铜牌获得者加拿大米娅卢卡斯，先后前往颁奖台。
季唐站上领奖台，然后与随后滑行过来的米娅卢卡斯拥抱。卢卡斯与唐逸也礼节性地抱了抱，尽管两人之间的气氛依然不融洽。
“明年再战！”
“嗯，明年再战！”
领奖台上的三对选手彼此定下约定。他们的眼中都闪烁着战意，和对来年的期待。
一场比赛的结束，也意味着下一场比赛的开始。拼搏的道路没有尽头。
裁判主席过来，为三对选手颁奖。
季甜甜和唐逸虔诚地弯腰，让裁判主席为他们戴上属于他们的银牌。
季甜甜摸着手里银灿灿的奖牌，眼泪再次盈满眼眶。
这块银牌，是他们和六对世界高手，经过激烈厮杀得来的。
唯美的舞姿下，是每一次用刃都必须小心谨慎的比试。
这枚银牌，意义非凡，意味着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意味着他们所谓的亚洲式表演有被接纳的可能。
她忽然想到徐驰的叮嘱，于是立刻擦擦眼泪，露出笑容，向着观众席挥舞花束。
“甜甜好棒！甜糖加油冲呀！”
“啊啊啊好感动，拿到银牌了！”
“不敢相信是真的……本来以为前三都进不了。”
“呜呜呜甜糖，亚洲的神！”
观众席上，菲菲，倪川，还有很多中国观众看着微笑的季甜甜还有她身边的唐逸，都纷纷泪目。
季甜甜握着胸口的银牌，目视前方。在那里，鲜红的国旗徐徐升起。
她深深呼吸。
算上世青铜牌，分站金牌，再加上这块，份量非同小可的银牌，他们已经凑齐三种颜色的奖牌了。
下一次，会拿到什么颜色的奖牌呢？
她期待着命运给出答案。
颁奖仪式结束，季唐前往混合采访区，接受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采访。
季甜甜远远看去，就发现聚集在这儿等待着他们的记者，比分站多了很多。
毕竟总决赛的规模和意义，还有他们奖牌的份量，都不是分站能比拟的。
看着季唐过来，媒体记者纷纷发出开心的惊呼，像是等他们很久了。
“季唐，我看了你们分站的表现，那个时候我觉得你们的《小王子》非常优秀，但是总决赛，你们所呈现出来完全可以称为杰作。”一位热情的外国记者把话筒递到季甜甜面前，“我之前也问过很多现场观众，他们很多人都沉浸在你们的故事里出不来。请问你们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把表现力提升了那么多的？”
季甜甜一时有些迟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唐逸看了看季甜甜，然后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对记者说话：“我的搭档是一位优秀而勤勉的表演者。她一直在精进自己的表达方式，我很高兴最后她能获得大家的认可。”
“我听说季是舞校学生。这些卓绝的表演方式，是在舞校里学的吧。”一位做过功课的记者接着提问，“季在舞校里，成绩一定很好吧？有没有什么学习心得跟我们分享？”
季甜甜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笑笑，柔声开口：“其实，我从来不是舞蹈学校里最优秀的那个。我的脚背不足够好，很多舞蹈大赛老师不会选我去。但是我相信，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会开启一扇窗。我还是比很多人幸运一些，在找到那扇窗时，发现一切都还来得及。所以我会毫不犹豫地，打开那扇窗，尽可能地走向更远的地方。我希望大家也一样，不要放弃。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窗户的。”
“真的是一番激动人心的话，我要让我儿子看到这段采访。他刚被学校足球队拒绝了，非常沮丧，不知道怎么办。”有记者高声说话，“我替他谢谢你！季！”
“也谢谢大家，谢谢喜欢我们的观众，谢谢远道而来支持我们的冰迷！”季甜甜摇了摇手里的甜糖鹅，弯起眼睛露出甜甜的笑容，“我们以后也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