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灼生春 第2章

作者:看泉听风 标签: 天之骄子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前面两件事,她重生得太晚,生母、姨母都已经去世了,她没法扭转。最后一件事离现在还有好几年,她都还没有嫁给萧毅,也谈不上弥补遗憾。所以她为何会重生呢?沈灼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世子让人送来些新鲜的枇杷,你要用一些吗?”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灼身体微微一僵硬,她蓦地转身,就见庭叶含笑端着托盘站在自己身后。

  她悄声走到沈灼身边,弯腰放下托盘,她掀开托盘盖子说:“世子这次送来是姑娘最爱的白玉枇杷呢,您要用一点吗?”

  庭叶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温柔,不徐不疾,她端来的枇杷也是去皮去籽,一个个整齐地堆叠在果盘中。柔嫩的果肉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

  一柄小叉子放在果盘旁边的小木匣中,以方便沈灼随时享用。庭叶行事永远都是这么妥帖,沈灼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泛酸,自己六个近身丫鬟中庭叶年纪最大,也跟自己关系最亲近,她是自己乳母的女儿。

  沈灼还没满月,庭叶就由乳母带着伺候自己了,沈灼还不会走路的时候,都是庭叶背着她满院子地转悠。在沈灼还站不稳的年纪,但凡她有什么磕了碰了的地方,沈灼自己还没哭,庭叶就扑上来抱着哄她了。

  也或许是从小护自己护惯了,所以她才会在自己落水后,毫不犹豫地跳下池塘救自己吧?那么冷的天气,已经结冰的湖水,她整个人都冻僵硬了,却还是硬生生地把自己往水面上顶……

  “姑娘您怎么了?”庭叶原本正笑着跟姑娘说话,姑娘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早起来人就有点不对劲,一直呆愣愣地看着她们不吭声。

  庭叶摸了姑娘额头,也不像是发烧,还当她是因为昨天被郎君训斥了心情不好。正巧世子派人送来了姑娘最爱的白玉枇杷,庭叶赶紧洗了端给姑娘。

  可哪里想到姑娘看了一眼枇杷就哭了,庭叶这下真慌了,姑娘看着娇滴滴的,实则私下很少哭,她上一次这么哭还是王妃去世的时候。

  “姑娘你不舒服吗?”庭叶被沈灼突如其来的眼泪,闹得心都慌了,“我这就去喊大夫。”

  说着庭叶转身就要离开,但她衣摆被沈灼拉住,沈灼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泪意,“我没事,就是被风迷了眼睛。”

  沈灼暗暗告诉自己,庭叶现在还没死,母亲、姨母救不了,自己那几个丫鬟她还是可以救的。想到这里,沈灼也不再纠结自己为何重生了。

  既然来之则安之,她上辈子初来乍到,都还算舒心地走了一世,这辈子算另开小号重来,她怎么说也要比前世过得更舒服吧?

  庭叶五岁跟着母亲伺候刚出生的沈灼,沈灼的心思她不说完全了解,也能猜个五六分,姑娘刚才分明是伤心了才哭,根本不是被风迷了眼睛。

  但姑娘不乐意说,庭叶没追问,她轻声说:“那我去给姑娘拧个帕子擦脸?”

  沈灼点头说:“好。”

  庭叶不放心把沈灼一个人留下,又招了一个小丫鬟过来,让她陪着沈灼,然后再去拿热水巾帕。

  沈灼看到走来的小丫鬟,顿时心情好了许多,这小丫鬟不是别人,正是碧沉。前世庭叶几个走了以后,就她跟碧沉相依为命,也不知道自己走后,碧沉过得怎么样?这丫头向来最听话,应该不会寻死吧?

  碧沉见姑娘看着自己发呆,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摸脸,她今天洗过脸了啊?脸上应该没有脏东西吧?

  沈灼见碧沉现在呆呆傻傻的样子,不由莞尔,难怪庭叶老说这丫头傻,果然是开窍晚。

  庭叶干活利索,沈灼只等了一会,她就端着热水过来了,庭叶挽起袖子,伺候沈灼净面洗手,庭叶小心翼翼地问沈灼:“姑娘还吃枇杷吗?”

  沈灼突如其来的哭泣让庭叶一时慌了手脚,她忘了最爱吃白玉枇杷的不是姑娘而是王妃,姑娘是看到枇杷想起了王妃,所以才哭的吗?

  “要。”沈灼叉了一只枇杷入口,清甜的味道让她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她自从身体不好之后,吃什么东西都没味道,这样的清甜味,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

  沈灼由衷感激自己的重生,不提别的,就单单能让自己恢复健康,她就已经满足了。人生在世,没什么比身体健康更重要的事了。

  沈灼偏头问庭叶,“来送枇杷的人有说表哥的身体如何吗?”

  庭叶说:“那人说世子身体还好,最近胃口也不错。”

  沈灼闻言放下小叉子,她沉吟了一会说:“你准备一下,我明天去王府给看表哥。”

  庭叶一怔,“姑娘要去看世子?”也不怪庭叶诧异,在王妃去世后,姑娘虽一直跟世子有联系,但她很少会亲自去王府,说来她跟世子已经有三四年没见了。

  沈灼起身说:“你再洗一盆枇杷给祖母送去。”前世表哥的下人也一直这么说,沈灼那会真当表哥身体在好转,哪里想到表哥会在三年后突然去世……

  沈灼越想越不放心,决定亲自去镇北王府看看表哥。她想知道表哥到底是什么病?如果跟自己前世一样,药石罔效,那她就尽量让表哥舒服地度过人生最后一段时光。

  如果是能治好的病,只是被太医误诊了,那沈灼怎么都要救他。姨母就表哥一个孩子,她不想表哥这么早离开。

  庭叶还在疑惑姑娘为何会想去镇北王府?郎君不是最不喜欢姑娘过去吗?听到沈灼的吩咐,她不假思索地说:“老夫人那里我一早就送过去了。”

  沈灼对庭叶一笑:“我就知道庭叶办事最妥帖。”

  姑娘的夸奖,让庭叶一下红了脸,她难得小声地说:“姑娘过奖了。”

  沈灼步履轻巧地往祖母院中走去,这种身体健康舒心的感觉让沈灼几乎是沉迷其中,要不是沈家人太多,沈灼都想绕着花园跑几圈。

  沈家太夫人萧氏喜静,她的院子在沈家最僻静的西院,这时刚过巳时,家中诸人该出门的出门、该上学堂的上学堂,正是太夫人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

  守门的婆子见沈灼过来,十分惊讶地问:“七姑娘您怎么来了?”

  沈灼问婆子:“祖母可在休息?”祖母年纪大了,晚上不怎么睡得着,反而白天时常会休息一会。晚辈们都不会在她休息的时候打扰她。

  “太夫人正在院里散步,姑娘里面请。”婆子连忙让沈灼进来。

  沈灼刚踏入月洞门,正巧就对上刚走来的萧太夫人,沈灼上前一步行礼道:“祖母。”

  “七娘你怎么来了?”萧太夫人惊讶地问:“身体不舒服吗?”也不怪萧太夫人惊讶,而是家里几个姑娘中就属沈灼最爱读书。她即便是发烧都会去学堂听课,今天怎么会没去学堂呢?

  “祖母,我听说表哥最近身体又不大好,我想去镇北王府看看表哥。”沈灼说,父亲一直不喜她去镇北王府,所以她去找继母说自己要出门,继母肯定不会答应的。

  但祖母心软,且她从镇北王府回沈家后,大半时间都是由老太太照顾的,自己提的要求,老太太基本都会答应,所以沈灼才来找萧太夫人。

  “世子身体又不好了吗?”萧太夫人轻叹一声,“这孩子也命苦。”从小被父亲丢在京城不说,还体弱多病,他今年也有二十二了吧?都还没成亲。

  要是顾王妃还活着,看到自己唯一的孩子这样,她该有多心疼?丧母的孩子就是可怜。萧太夫人拉着沈灼的手说:“你别急,我先派人去王府打听打听。”

  沈灼双目微垂,连祖母都不想让她去镇北王府吗?她低声说:“祖母,自姨母去世后,王府里就表哥孤零零的一人,我想亲自去看看表哥。”

  说来沈灼跟慕湛关系并不是太亲近,她虽是顾王妃养大的,但她比慕湛小了八岁,她到镇北王府时,慕湛都已经上学堂了。

  沈灼每天也就晚上能见一会来请安的慕湛,等后来她年纪再大一点,姨母都干脆不让表哥来请安了,所以前世沈灼回沈家后,她父亲不让她回镇北王府,沈灼也没强求。

  她待在王府时见表哥的次数也不多,要不是表哥时常派人给自己送各种小礼物,沈灼都怀疑表哥是不是讨厌自己抢了他的母爱?她哪里知道表哥只能再活三年了?

第3章 镇北王府 可怜的镇北王妃

  萧太夫人最心软,沈灼的话让她不由自主地松了口,“要不让二郎陪你一起去?”

  沈灼一怔:“二郎?”

  萧太夫人说:“对,二郎不是最近闲在家里吗?就让他带你去。”

  沈灼默然,祖母说的二郎就是萧毅,他是祖母的侄孙,也算是自己的表哥,但她跟萧毅没血缘关系,因为祖母不是父亲的生母。

  她父亲是祖父原配所出,而祖母是祖父的填房,沈灼的小叔才是她亲生儿子。不过祖母跟父亲、二叔、三叔关系很好,他们也把祖母当亲母那般尊敬。

  沈灼这才想起,她跟萧毅好像就是这段时间定亲的?沈灼双目微垂地拒绝说:“还是别麻烦二哥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毅。

  萧太夫人瞄了沈灼一眼,试探地问:“七娘,你跟二郎吵架了?”

  不然怎么会不愿意让二郎陪?这两孩子感情不是挺好的吗?沈灼和萧毅的婚事,是萧太夫人一手撮合的,她比谁都希望沈家和萧家的联系永远不要断。

  沈灼摇头说:“没有。”她见太夫人一脸将信将疑,她故作害羞地说:“二哥只是我表哥罢了,哪能陪我去王府?要是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沈灼这含羞带怯的娇态,让太夫人忍俊不住,原来是小女郎害羞了,她轻拍沈灼的小手:“也行,你想去就去吧,早点回来。”

  沈灼喜上眉梢,她起身给太夫人行礼说:“祖母,我去看一趟表哥就回来。”

  太夫人含笑点头:“你让你表哥多注意身体。”沈家不想让孙女跟慕湛太接近,就是慕湛迟迟未娶妻,如果两人再走得近一点,沈家担心皇家会让七娘嫁给慕湛。

  不说镇北王府是个大火坑,就单说慕湛病恹恹的身体,就知道他命不久矣。太夫人自己当过寡妇,知道寡妇的痛苦,她不想孙女重蹈自己覆辙。

  沈灼乖巧地应声退下。

  庭叶听姑娘说能去镇北王府,她喜上眉梢地说:“我这就去备马车。”

  庭叶母亲是顾王妃从娘家带来的心腹,她嫁了镇北王的亲卫,庭叶一家除了庭叶外,别人都在镇北王府侍候世子。

  沈灼不能回镇北王府,庭叶也不能回去。这些年都是庭叶的家人上门看望她的。难得自己能回家一趟,庭叶如何不喜?

  沈灼歉然望着她,“这些年委屈你了。”

  庭叶道:“不委屈,姑娘待我这么好,我哪有什么好委屈的?”

  沈灼的行动很迅速,她担心继母得到消息后会派人阻挠自己,她等庭叶备好牛车,她坐上车就走了,连登门拜访的礼物也没仔细准备。

  她将最近刚给表哥做好的端午荷包当礼物带上。镇北王府家大业大,表哥也不在乎自己礼物是否珍贵,只要自己心意到就够了。

  沈灼果然没猜错继母的脾气,她刚离开不久,就有一名中年妇人急匆匆地从内院奔出,看到空荡荡的二门口,仆妇怔了怔,拉住了一个守在门口的小厮问:“七娘子呢?”

  小厮说:“七娘子刚走不久。”

  “这么快?”仆妇错愕地问,女君一接到消息就让自己过来了,她以为小娘子出门起码也要折腾上半个时辰,哪里想到七娘子走得这么快。

  沈灼的继母柳氏听到心腹仆妇的回话,她淡淡道:“能不走得快吗?好容易让老太太答应她去镇北王府,她要不走得快一点被我拦下怎么办?”

  柳氏的话让仆妇轻叹一声:“七娘子真是太不懂事了。”女君拦着她是为她好,她居然如此防备女君,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

  镇北王世子今年都二十二了,依然还没成亲,前几日太后还说要从京城贵女中选个合适的人许给世子,京城中只要疼爱女儿的人家都急着把女儿许人。

  只有七娘子不懂事,一门心思往王府钻,哪天真嫁到了镇北王府,她就等着哭吧。仆妇劝柳氏说:“这次是老太太答应七娘子去的,等郎君回来了,必定不会怪女君的。”

  柳氏道:“郎君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不怕沈清回来怪自己,她是担心七丫头会连累自己女儿,她家八娘也满十二了,能说人家了。

  万一慕家想跟沈家联姻,那丫头有萧二郎庇护,届时她往萧家一躲,留下的烂摊子岂不是要她家小八收拾?她可不想女儿嫁到镇北王府受苦。

  想到这里,柳氏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拦着七丫头去镇北王府,她想自己胡闹就跟慕湛订婚,那她绝对不拦着她去镇北王府。

  镇北王是大梁立朝之初就存在的异姓王,也是大梁唯一的异姓王,镇守北庭多年,权势煊赫。要是在百余年前,刚立朝那会,京城的高门贵女们削尖脑袋都想嫁到镇北王府。

  但随着镇北王府在北庭扎根日久,权力越来越大,镇北王府跟朝廷的关系就越微妙,镇北王妃的日子也越难过。

  因为历代镇北王妃都是京城高门贵女,而从立朝之初算起,镇北王也有十来位了,除了二代和三代镇北王是王妃所出的嫡子外,余下的镇北王皆是庶出。

  当然也不是所有王妃都没生嫡子,只是这些王妃和嫡子就没一个长寿的,很多甚至不得善终。看着历代镇北王妃和嫡子的悲惨下场,自然没有人想嫁了。

  连喜欢拿女儿攀附富贵的人家都不乐意嫁,嫁女就是想自己得好处,而历任镇北王冷落正妻,不让嫡子继承家业,这样的火坑傻子都不肯跳。

  这几代每次轮到镇北王要娶妻,京城世家都避着镇北王府走。皇家基本是看谁家倒霉弱势,就逼这家出个女儿嫁过去。

  沈灼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家人不让自己回王府是为了她好。她前世就因种种原因没回过王府,只是私下给表哥准备四季衣服荷包和各色节礼。

  沈灼还记得姨母临终曾叮咛自己,离开后就不要回来了。她也是担心自己会嫁给表哥吧?可她哪里想到表哥二十五岁就会去世?

  想到表哥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病榻上逝世,沈灼就难受自责不已。这辈子她无论如何都要去看表哥,姨母、表哥对自己恩重如山,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表哥去死。

  沈灼到镇北王府时,时间还未到午时,王府门口冷清得连个站岗的侍卫都没有,朱门紧闭。不过沈灼马车刚停在门口,偏门便打开了。

  一名中年男子错愕的望着由庭叶扶着下车的沈灼,“姑娘您怎么来了?”这中年男子正是庭叶的父亲慕七。慕七是镇北王的亲卫,慕家的亲卫名字都是按照排行来的。

  “七伯。”沈灼抬头对萧七微微一笑,“我来看表哥,表哥身体好些了吗?”

  慕七道:“世子这些天身体还不错。”慕七见沈灼下了大门,径直往里面走,他连忙说:“姑娘你先去车上坐一会,我让小子们抬软轿来。”

  镇北王当初是仅次于本朝太|祖的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府建造之处就占地极广。沈灼要从门口去慕湛的主院,要花不少时间。慕七哪里会让她走这么多路?

  沈灼摆手说:“不用麻烦了,我在家想多走几步,傅姆都不让,难得回王府,七叔还不让我松散松散吗?”

  沈灼病了那么多年,好容易重活一世,又有了健康的身体,她只想好好感受这份健康,不想坐车坐轿子,她前世坐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