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你的谋士又挂了 第130章

作者:桑家静 标签: 穿越重生

  “公子!你岂能如此讲丧气话!莫非你忘了——”那徒然尖厉的声音嘎然一止,只觉一股冲煞之气直扑门面:“谁在门外!”

  陈白起脚尖一踢,便退出门槛位置,她自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被人给发现了,她怎么之前没有察觉到这个叫“仲夫”的人竟是一名隐藏高手。

  只见他如闪电般挥出手劈开门扉,却在他意料之外,只见门外空无一人。

  他立即抬头望上,再左右环顾。

  这时,陈白起于暗光之中,乍现在他的身后,仲夫立即感觉后颈的皮肤一阵凉意,还来不及反应,便觉颈间一痛,便已被人砍晕倒地。

  陈白起收回手,低眸盯着地上之人。

  她猜测的没错,是一个男人,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戴着一张铜黑面具,很普通的款式,厚厚的一个铜片打造出眼睛跟嘴巴的位置,用两根绳子绑在发后,他摔落时,面具偏移了些许,透过微微的光亮,陈白起能够看见他那被火烤过又长得皱褶的疤痕皮肤,从脖子领间一直延伸直面具未端……

  能够想象得到,他的脸跟脖子损伤程度估计差不相几。

  而陈白起是如何猜测他是个年轻的男子的呢?自是通过他的手,那是一双修长而骨骼分明的手,光看手的话,此男子的长相定是不俗,只可惜……如今容颜尽毁,想来那破锣嗓子也是因此得来。

  虽说这般毁容的确令人可怜,但与陈白起无关,她顶多是感叹一声,便开始做正事。

  她抬头。

  这时,房间中,一名瞪着一双受惊的大眼睛,眼含泪水,紧紧抓着绣满福字样锦服下摆的孩子。

  他莫约不过七岁,长得比较矮小,长相算不得多出众,但那一身娇生惯养的皮肤却是极好的,在萤萤的烛光之中,透着一种珠光粉嫩的质感。

  哦,眼睛亦是不错的,够大,而且会说话。

  他看着她的时候,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浸着水光,内里诉说着惊惧、紧张、疑惑……最后竟有是一丝莫名的……解脱。

  陈白起一把提起晕倒的“仲夫”拽进房内,她力气大,拎着一个大男人尤如擒着一个孩子,轻松而简单。

  她完全不知道这种冲击性的画面落入一个本来就受惊的孩子眼中,有多恐怖。

  见楚衍被她吓得确实够呛,喉中呜咽了几声,愣是不敢喊出声来。

  陈白起将门关上,只听身后传出一声微弱的倒抽气的声音,她无声地笑了笑。

  这孩子倒是十分聪明,没有乱喊乱叫,这或许是因为受惊吓过度忘了,亦或者……他担心他这样做,会彻底惹恼了她这个不速之客,生了杀意。

  陈白起转过身,便顺势掀开了头上的幨帽,露出一张素净温婉恬静的面容,移步靠近了他。

  只是她这样一副良善无害的面孔,并没有令楚衍放下戒备,他直直地瞪着她,瞳仁一动不动,却愣是没敢移动半步,直到陈白起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与他平视。

  楚衍很害怕,他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很强,她若想杀他,无论他怎么使诈狡猾,都难逃一死。

  他额上滴落一颗汗,他呼吸渐渐气促,双手紧紧掐在肉中……他在等她开口。

  无论说些什么都好,总比这样一直沉默着,令人感觉揪心。

  陈白起果然开口了:“你,要跟我走吗?”

  她的话完全出乎楚衍的意料,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一面摇头,一边警惕地退后。

  陈白起站了起来,看着他:“倘若不走,最迟不过正月初一,你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陈白起面无表情,很残酷地点明他目前的处境。

  她知道,他是个孩子,亦不是个孩子,有些事情他听得明白也看得懂。

  楚衍面色一白,如霜打了一样,整个人透着苍凉的惧意。

  “尔……尔是谁?”楚衍终于开口跟她说第一句话。

  陈白起笑:“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可知,为何名叫楚衍?”

  楚衍抿唇不语,只紧紧地盯着她,等她的后话。

  “千乘方毂,万骑骈罗,衍陈于岐、梁,东横乎大河……古有记载,衍有延伸,亦有繁衍之意,孳生繁茂……”她说完后,便看着他,正色道:“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定是希望你能够就此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繁茂长大,而你,能做到吗?”

  楚衍一听完她的话后,便咬着下唇,眼眶一红,泪水便不停地往下流。

  陈白起看他如此难过,定是想起什么难忘的往事,便再加重一药剂,她道:“你可知你父王在临死之前,最后喊的那个人是谁?”

  楚衍一听,顿时抱着头,蹲下痛声大哭了起来。

  而陈白起因担心他的哭声引来侍卫,拂袍一闪便倏地靠近,掩住了他的小嘴。

  硬抬起楚衍的头,见他伤心哭得是鼻涕横流,小脸憋得通红,水汪汪大眼又委屈又难过的瞪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令陈白起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一声,将他小小的身躯纳入了怀中。

  “好生地活着吧,你可知,你是他在世留下的唯一的仁慈了。”而他在世唯一的仁慈也只给了他一人,为他保下了这一命。

  最终,陈白起还是顺利将楚衍心甘情愿地带走了,原因是他想通了,留在楚宫中必死,跟她一块儿逃出去或许还另有生机,虽然他并不知道她是谁,救他有什么目的,但既然凭她的本事没有将他当场

  刺杀,这说明她将他带走后暂时亦不会要他的命。

  他愿意将这条父亲临死前还掂念的命好好保护着,不轻易枯萎凋零。

  在将楚衍带走之时,陈白起并没有将那个叫“仲夫”的人也一并带走,想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两个人,陈白起自问她本事还没有这么大。

  中是,她奇怪楚衍在离去时,为何关不关心那个叫“仲夫”的人的事,他先前与他的对话她听在耳中,分明是相熟之人才对。

  于是她便问了他。

  楚衍缄默了一下,便十分冷淡道:“那个人不是仲夫,他是一个月前自动找上我的,我并不认识他。”

  说完,他便低下头,像一个闷葫芦一样,不再开口说话。

第263章 选择?此谓何义

  陈白起将楚衍顺利带出楚宫后,便一路根据地图将他在沧月公子事先安排好的位置放下,这是内城一处回字宅院,于胡同最深位置比较偏,只凭宅门前一棵歪脖子丈高的枯槐树来辨认。

  陈白起步上台阶,推开沉封已久的大门,让他独自进入,并告诉他,接下来自有人会安排他未来的生活,至于其它的什么话,她觉得还由不着她来讲。

  临走之前,一直沉默得异常的楚衍却一把抓住了陈白起的衣袖角,等陈白起回头时,他仰着小脸。

  “尔是……月叔父请来救我的吗?”

  陈白起凝视着他透澈乌黑的眸子,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为什么会猜是他?”

  楚衍垂下眼,同时亦松开了手:“我知道的,如今他们人人都想杀了我,只是迟迟没有动手,那个仲夫告诉我,是叔父一直没有下决定,只是暂时将我先囚禁起来……月叔父以前待我是极好的,在没去矩阳前,他常常进宫便会给我从宫外带一些有趣的物什……他是个一个好人。”

  讲到最后一句评语时,他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

  或许是在愧疚自己竟觉得害死自己父王的人是一个好人,亦或者……他说的是假话,怕被人拆穿有些心虚。

  陈白起不知道他说这话究竟是发自内心,亦或者只是为了暂时能够苟活曲意讨好所说,但她都想对他说一句:“楚衍,关于你父王的事,怪不了任何人。”

  公子沧月是真心等他或者他父王的,倘若连他都误解他的一番心,那他跟她都算是枉费心机了。

  陈白起将手放于他肩膀,明显感到他瘦弱的身躯一僵。

  她不言谁对谁错,但事情走到如今这种地步,已经不是谁对谁错能够解释得通得了。

  楚衍突然抬头,他红着眼,怒声道:“就因为父王很坏,所以人人都想杀他,对吗?”

  陈白起没有被他突出其来的怒意惊到,她很冷静地与他对视,字句咬得很清晰,力求让他能够听明白听懂:“你父王对你好,他死了你会愤怒,会想报仇,会想杀掉那个害你父王的人,那么反过来,你父王祸害杀掉了多少无辜人的生命,他们亦有亲人同胞,他们亦会愤怒,亦会想报仇,亦会想杀掉你父王,这有何不对?”

  她的反问谒问令楚衍的怒意一下便凝窒住了。

  见他就像失去了撩牙的小老虎,又可怜又可悲,陈白起缓下神色,叹声一声道:“但于你而言,这些都不是令你失去父王的理由,对吗?所以,我方说,这不是对与错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楚衍像一下找到一个突破口,眼巴巴地瞅着她,立即急声追问道。

  陈白起默了一下,方道:“应该是选择吧。”

  “选择?此谓何义?”楚衍急乱摇头,表示不懂。

  “你的父王,不施仁政不思国务,为君为王,他不合格,便相当于选择了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这是为王的选择;而百姓在受尽暴虐与疾苦后,但凡遇见一丝曙光,便自然而然会选择一条能够令他们生存下来道路,这是为民者的选择;而其它人,有志者有谋者,则愿意选择一个能够值得他们效忠并托付本领才干之人,这是为臣的选择……而这一切一切的选择下,便造成了如今的墙推众人推的形势……”陈白起说到这里,便停了一下,让楚衍慢慢理解。

  楚衍若有所思。

  陈白起又道:“这世间的大多数事,其实都留给人选择的余地,如黑与白,如好与坏,如毁灭或者成长……”

  “不对,那生与死呢?还有,有人生而富贵,有人生而贫贱,这并非都可以选择的啊。”楚衍反驳道。

  陈白起见他较真的模样,像极了她以前教导的学生,一时不禁失笑,她道:“谁知道呢?说不定他们在出生之前,其实是做了选择的呢,否则这为何有人生而宣贵,有人生而贫贱?那你说,这是由谁决定的?”

  这话倒是有几分赖皮了,明显是站在高度来糊弄孩子的话。

  楚衍一下被陈白起问倒了,他急道:“不对,如你这般说来,那是不是平民亦能成为贵族王氏?这天下岂非不是乱套了?”

  陈白起挑眉:“这有何不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这许多的诸国往上再数几辈,不一样不存在什么贵族平民之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讲完,见楚衍瞬间呆住了,陈白起方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眼前这个可是正宗的贵族王氏后代,他能理解什么平民的鸿鹄之志。

  陈白起抚额起身:“罢了,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只需知道,一个人的贵贱之分,除了外在的身份区别,更重要的是,还在于一颗顽强、能辨是非黑白之心。”

  从来没有哪一个人说话如陈白起一般直白而公道,如些简而易懂的道理,却又发人心醒,楚衍愣直直地看着她。

  将她先前说的话在心中反复咀嚼了几遍,没听懂的都先背下来,确定记住后,楚衍方点了点头。

  “我知,你与我非亲非故,却对我讲这些话,便是对我好,我会记住的。”

  无论他这话说的是真是假,陈白起都觉得这孩子是个懂事的,至少他的心还没有被仇恨充浑变黑,变得不可理喻。

  将他送了进去后,陈白起便离开了。

  她相信,沧月公子作为楚衍的叔父安排的事情,定会比她一个外人更为妥当善全。

  刚回到她的梨落院,却见一人静谧而安祥地站于树下,面前她的房门前,她起先以为是沧月公子,但走近一看,却发现身影不对,但却也是相识之人。

  她一愣,心中讶异,面上却颀然温笑地立即上前:“孙先生。”

  孙鞅闻声转过头来,他看着陈白起,目光在她身上别有深意地转了转,便亦笑着问道:“没听说你外出了。”

  陈白起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色,她将他的话忽略,只道:“先生寻我有事?”

  孙鞅也没有继续追问,他抚了抚美须,望了望天空:“本来有事,却不料你不在,眼下夜色已晚,且待改日再说吧。”

  “是白起的不是,劳先生久等了。”陈白起立即行礼歉意道。

  “无妨,你的正事要紧,正事要紧啊。”孙先生笑了笑,便摆手摇步走了。

  陈白起立于原地,静望着孙鞅离去的背影,心中暗忖——莫非,他发现了什么?为何偏偏今日单独来寻她,既是要事连夜而来,却又为何在等到她归至时,空手而返?

  种种疑相令陈白起不得不沉思再三。

  这目前所有党派当中,只有孙鞅一派是最主张杀掉楚衍清除楚陵王余党的主杀派,倘若他当真知道她今夜去行何事,便不该如此平静才对……

  但她心底多少还是对他今夜夜访一事有了几分揣测与不安,她决定明白与公子沧月私下再商议一下。

  陈白起进房关上门,静坐了一会儿,方熄灯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