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你的谋士又挂了 第226章

作者:桑家静 标签: 穿越重生

  陈白起立即缓下表情,柔声道:“小阿宝,别过来。”

  她知道的,这个营地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因为北外巷子的人都不喜欢接近这里。

  刚才北外巷子里的人是如何对待外来者,她是看到了,所以她并不想让小阿宝太接近她。

  接近一个外来者,他们母子的处境怕都会受影响。

  小阿宝一见陈白起变回他认识的那个“温柔的好人”,犹豫一下,便又跑了过来。

  陈白起倒没有想到,他看起来怯怯的,却有这个勇气。

  小阿宝站在她面前,胸腔气息不稳,问道:“你是外来者吗?”

  脆生生的声音,带着孩子独特有天真与好奇。

  陈白起偏头一笑,想摸摸他那毛绒绒的脑袋:“什么是外来者?”

  小阿宝偏着脑袋想了想,忽地眼睛一亮,便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里,不一样的,你是从黑墙外面进来的人吗?”

  他挥动着手

  ,指着外面的方向,向她询问着。

  陈白起看着他的眼睛。

  布满灰翳的瞳仁。

  不是那种正常清亮的色泽,倒像一种病态的退化。

  她点了点头。

  “哦,那你会回去吗?”

  陈白起笑着反问:“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小阿宝一愣,然后苦恼又诚实摇了摇头。

  “我没有出去过。”

  陈白起怔了一下。

  看他应该有七、八岁了吧,却从来没有出这个北外巷子?

  “那你的父母呢,他们不曾带你出去过?”

  “母亲也没有出去过,她说,只要出去了,便再也回不来了,我阿爹就是。”小阿宝小包子脸皱起一团,像在难过,又像是不解。

  陈白起沉默了。

  这个北外巷子真是处处透着诡异。

  她有一种想要深入了解的冲动。

  可从一个孩子的嘴里能问出来东西很有限,她想了想,便道:“小阿宝,外来者只能留在营地吗?”

  “不知道。”小阿宝也很茫然,他想了想:“不过之前这里也有一个人,他白天在外面乱走,到天黑都没有回来,第二日便不见了。”

  那个人那是外来者,可是外来者好像跟外来者也不全都一样。

  至少那个人跟他的这个恩人不同。

  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反正那个人看到他们族人的时候,脸上会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眼珠子都差点凸出来,脸很白,呼吸很快,指着他们嘴里会一直喊着“怪物、怪物”什么的,然后就惨叫着拔腿乱跑。

  可他知道他跑不掉的,因为阿姆说过,外来者到了他们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够出得去的。

  可恩人不同,她看到他们就跟族人一样,不,跟族人也不一样,她的眼神有光,嗯,像天上的太阳,暖暖地,软软地,让他觉得很舒服。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跟阿姆的声音一样好听。

  所以,他不希望她跟别的外来者一样“消失”。

  陈白起沉吟片刻,又道:“那你们这里有什么很厉害的人吗?像是村长啊,或者里长什么的?”

  “村长是什么?”小阿宝懵懂地问道。

  陈白起看得出来小阿宝由于长期生长于一隅,除了北外巷子的人没有接触过更多的人,因此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她见天也快黑了,营地的守卫估计也快来了,便对小阿宝道:“小阿宝,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小阿宝没有犹豫,点头“嗯”了一声。

  陈白起抱住他小小的身子,挨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问他记住没有。

  小阿宝第一次被除了阿姆的人抱,略羞腆,他抿着唇点头,陈白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便让他快回去。

  在他走之前,她借着阔袖的掩饰,从系统内摸出一袋宽棕竹叶子包着的盐。

  “将它带给你的阿姆,就说,你眼下身体虚,必须每顿吃点这个才会好。”

  拿着盐包,小阿宝再次乖巧地点头。

  见陈白起不再跟他说话,小阿宝这才揣着盐包回去。

  在小阿宝离开后,陈白起又懒洋洋地继续阖目躺尸。

  而在她察觉不到的一座方木相交叠垒成井栏形状阙楼的二楼凭栏处,一道迎风似白鹤般优雅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处不知多久了。

  楼旁一棵蔟立耸天的大树,隆冬寒意中,仍青冠翠绿,叶片青绿枝桠间,青年一袭染青的锦衫滚边绣着八卦图,白狐裘衣加身,绒尖针却是黑与白相衬,两相行径,风起,而衣袂翻起,飘如陌上尘。

  这几日里,他便一直都站在这个位置观注着营地操场上陈白起的一举一动。

  他看到她在离了他,第二日清醒过来之后,见无守卫,便出去营地外的北外巷子里游走了一遍,这种举动与其它不明由理进入北外巷子里的人第一反应倒也相同,但不同的是,她不问也不看,只是埋头安静地走着。

  有路便走,有巷便穿,有道便过,有坡便爬。

  她受了伤,伤有多重他是知道的,一般人伤成这般,必然是动弹不得,哪怕他给她上过药。

  可她偏生顽强,人是如此,命亦如此,她走得慢,一步一步地挪,脸白得像个幽魂一样,歇了一会儿又走,走了一会儿又歇。

  见此,后卿忍不住抚唇轻轻地笑了。

  她并没有尝试逃跑,也没有朝一些不该去的禁地走去,从后卿这个角度观察,只觉她幸运得不像话。

  若是她想逃,必然会被北外巷子里暗处的“鬼影”一涌而上撕成碎片,若她朝一些不该去的地方走去,也会陷入死境,若她怀有异色向北外巷子里那些“怪异”的居民询问或者求助,只怕在发现北外巷子内真正的秘密后,会被人悄悄地毒死了。

  这此北外巷子的人,没有一个是良善之辈,尤其对外来者,他们既痛恨又避忌,若不主动招惹便罢,若落入他们眼皮子底下,则没有一下好下场的。

  比如前段日子被人抓进来冶病的那个青年郎君,便是口吐秽物眼带钢针,如此惊惧慌乱态度,撕裂了北外巷子那些“怪物”伪善平静的面具,遭到了猎杀,尸骨无存。

  他本以为,没有他的看顾与提点,这个“陈焕仙”最后的结局估计与此人相差无几。

  但事实证明,这两人,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也不知她是看出了什么,还真是重伤难愈无法行走,接下来的时间,她就像一介苦行僧般,静坐闭目,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哪怕她睁眼时,看到北外巷子里那些奇形怪状,长着一双灰瞳的异类,也神色如常。

  哪怕她被困于险地,不得离开,她也不惊不慌。

  哪怕他故意放她一人,等在这冰天寒地的陌生地方,不理不顾,她也沉得住气。

  有些时候,连后卿都免不住怀疑,她在这种四面楚歌的环境之中,或许下一刻便会死去。

  可最终,她不求他,不求救于任何人,她熬过了伤,扛住了冷,捱住了饿,依旧活得顽强坚韧。

  而今日……倒是他第一次见她对着人,露出这样鲜活而清朗温和的神色。

  他观察了她几日,多少对她的行事作风有所了解。

  他看着她对那个长相寒酸的灰瞳孩子轻声细语地笑着,她关心着他,用一种十分柔软的眼神注视着他。

  他知道的。

  在她那日冒险救下这个孩童时,他便知道。

  她为自己又多寻来了一条生机。

  这几日,他故意将她放置在这种陌生、充满着恶意与排斥、又危险的地方,再加上她身受重伤,他认为就算是一个成年已久的铮铮铁汉,亦会在承受不住的时候服软。

  她会来找他。

  如果她不想就这样无辜地死在这样一个地方。

  后卿这样认为着。

  可他发现他太轻视她了。

  她的确拥有常人难以达到的敏锐与机警。

  明明她也知道倘若在这盘棋局中哪怕走错一步,或许现在她人便不会在了,可她却一步都没有踏错。

  因此,他认为她一定是一个冷静到几近冷酷性格的人。

  可今日见她喝退那孩童不得靠近,却在他走近了,又放下顾虑,待他笑得如此清润怡和,如清风一般,令他觉得,她其实也有一副很软的心肠。

  很矛盾,不是吗?

  后卿盯着远处那似小墨点大小的“陈焕仙”,牵起了唇角。

  真的很像呢。

  曾几何时,他也曾遇见过一个如她这样刚柔性情的人。

  她刚时,对自己残忍得哪怕浑身都鲜血淋漓也不眨一下眼睛,柔时,对同伴对待认定的人,却是伤一份都舍不得,宁肯以血肉之躯挡在其前,替他们承受全部的苦厄与痛苦。

  一想到那人,后卿冬阳下波光涟漪的眸色一下便沉了下去,似浓得化不开的墨,再看陈白起时,那目光便有些鬼谲莫测了。

  ——

  陈白起就这样安静地坐在那里,屁股底下她找了一些干毛草垫着,晚上一到气温便大幅度降度,估计都零下好多度了,她虽然一身穿得厚,但这样露天睡地也冷得慌,要不是靠着这一入夜便被点燃的大火盆,估计绝对冷得够呛,第二日冻成个冰

  雕都不一定。

  天黑后,陈白起便假意入厕,跑到营房后面那个小排渠水沟后,那里后面是土墙排楼,前面是一个夹角,无死角供人偷窥,她借着墙壁的遮挡,便从系统内放出了傀儡兽——小白。

  这两日她观察过守卫换勤的时辰,二个时辰换一班,直至天亮,而只有在他们交班换岗的时候,营地周围的视线便有了短暂的空缺,她便趁这个时候放出了小白。

  天色昏暗,离了铁火盆的营地光线大大不足,而小白也与普通的禽类不同,它是有一定的智力,它借着建筑物与阴影的遮挡,便潜出了营地,无人察觉。

  而陈白起解决完“如厕”,便重新回到原处,继续闭目盘腿坐着。

  她这几日都是这样安静地一个人待着,所以也没有什么人觉着怪异。

  而如前几日一样,天一黑,整个北外巷子里的人都通通不见了。

  陈白起真的好奇,这么几百号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不见。

  他们究竟都去了哪里?为什么一到晚上,便要消失?

  小白就像是黑暗的伴生物,融入一片黑暗之中后便化为乌有,一直按照陈白起给它设定的轨迹在飞,而陈白起在闭目时,已与它的视野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