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你的谋士又挂了 第584章

作者:桑家静 标签: 穿越重生

  但无论如何,他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选择保全了一人,而舍弃了另一个人。

  ……或许说,自始至终,他们巫族都不曾选择过她。

  乾族老的话没有人反对,虽然他们也有不忍、也有羞愧难受,却没有一人反对。

  因为弥生般若是他们早就认定了的圣主,未来带领他们巫族出世的巫妖王!

  另一个虽说亦曾承圣光,是他们曾经的希冀,但她并没有传承巫妖王的反祖血统,若真将两人放在同一个平衡称上,自然是有偏重的。

  此话一落,般若弥生全身一个激伶,她连脖颈间的痛楚都遗忘了,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喜形于色,第一时间看向“白马子芮”。

  她想知道,当“白马子芮”听到了自己再次被巫族舍弃,只为成全她的时候,她是一种什么表情。

  伤心、愤怒还是憎恨?

  而事实上,一直在白马子啻剑下表现得很安静的“白马子芮”并没有如般若弥生所猜想的那样愤怒、伤心与憎恨,她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将眼底最后的一丝光泯灭了。

  她连失落都是很安静,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在意。

  可白马子啻懂她,或者说他一直都在观察她,当许多事情如他所设想般一步一步进展到如今,他更多注意力是放在了她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在意她的,在意到……看到她努力隐藏着伤痛,那样小心翼翼的可怜模样,都隐约有些后悔用这样极端决绝的方式来将她逼到自己这一边了。

  他要的目的既然达到,自然已经不在意般若弥生了,一脚便将她踢还给了巫族。

  一个假货罢,便他们捡回去好好错待吧,鱼目混珠,总归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他收了剑,将闭上眼睛的“白马子芮“拉入了怀中,像失而复得一样,温柔地轻抚她的发:”你看,他们又再一次抛弃了你,若说上一次他们是没得选,可这一次,阿兄给了他们选择的,但他们依旧没有选你。“

  他的话像一根根刺,刺着“白马子芮“的心。

  她嘴唇一抖,脸色苍白。

  白马子啻看见她这样,原本的好心情一点一点消弥了,他面无表情道:“阿芮,你以为阿兄不知道你一直在暗中打听巫族的消息吗?“

  她蓦地睁开了眼,看着他半晌无法言语。

  “其实阿兄一直知道,你虽然记不得自己是谁,可你却能认出巫族的人,就像你想私下接触谢郢衣一样,你一直记得自己的血脉,多么神奇啊。“他惊叹地讽道:”你连自己都不认得,却还一直惦记着认祖归宗。“

  “白马子芮“不敢相信盯着他。

  “阿兄以为不让谢郢衣与你接触,让你知道巫族一直在暗中害你,便能让你死心,可你依旧没有主动坦露你的秘密,你终归还是对他们心存留恋对吧。“

  她使劲摇头,张了张嘴。

  “你怎么会知道的……“

  她的声音哑得厉害。

  他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温柔道:“所以今日阿兄便让你看清楚真相,也替你看看,你在他们巫族人心底究竟有多重要。“

  “你看……当你还在生死未卜时,他们却在庆幸……庆幸拿你换了另一个害死了你的人的性命。“

  他的话可谓字字如刀,切割着“白马子芮“对巫族牵连起的血脉温情与天然依使。

  她看了过去,看到乾族老们都围拢过去,将般若弥生牢牢地护着,他们心疼地扶起她,对她嘘寒问暖,为她的死里逃生而庆幸欢喜,他们站在一块如此紧密团结,与她这边是如此泾渭分明。

  “你只剩下阿兄了,而阿兄也只下剩你了。“白马子啻嘴角扬起了笑。

  “若你看清了事实,你就该明白你与巫族,终于要彻底地分割开了,你不再是巫族的人,你只是我白马子啻的妹妹——白马子芮。“

  巫族,你们的巫妖王可是你们亲手抛弃给孤的,从此,她便是我白马子啻一个人的了,这一次,连她自己都改变不了。

  “你如此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便只是为了让我看清楚巫族吗?”她收回视线,重新看着白马子啻,好像一下通透了,她道::“恐怕不止这样吧。”

  她突然一把推开了他。

  一直都是软绵的人终于向他猝不及防地露出了爪子,她红着眼,喊道:“你太可怕了!”

  她指着他,字字如泣如诉:“你分明什么都知道,可你什么都不说,

  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恨巫族入骨,你将我带回来岂能是揣怀着善意?谢郢衣是巫族的人,你知道我一直在打听巫族的消息,你一直在利用我去吸引暗中巫族的人,甚至这一次……”她想起他将她推入虹池之中的事情。

  还有推她入“天雷风火阵”的事情……

  她脑海之中反复地响起了般若弥生的那一句话。

  “他不会要一个巫族的人当妹妹的,更不会令她成为自己最重要的人,所以……他一直都是在骗你的。”

  这句话就像一句诅咒一样缠绕在她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她一口血涌上,却又被她硬生生咽下,她摸着胸口,嘶哑地说道:“你可知道,最伤人心的,永远不是那些不在意的人,而偏偏是……最在意的人。”

  她最害怕的也从来不是巫族的离弃,而是……他的虚情假意。

  白马子啻一怔,看着她那双红着的失望至极眼睛,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心慌。

  他强自镇定后,收敛了些许身上的咄咄摄人气势,重新变回她熟悉的人畜无害,他想伸手靠近她:“阿芮,你讲过你会永远陪着阿兄的,你讲过你……”

  “够了——”她眼瞳由血红不断加深最后转为一片漆黑深渊,连眼白处都染为浑浊的深墨色:“一切都是谎言,一切都不再算数了——“

  她身下一下迸射出万千上万的漆黑的巫蝶,它们一下扑棱开来,带着邪恶与黑暗啃噬着白的光,然后带着猖狂的漫不经心收拢栖居于她的身上,瞬间像给她披了一件黑色的染血的战袍,裙幅褶褶如星夜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她一下被赋予别样的妖冶与邪肆。

  以恶为食,以痛苦为饵,梦茧咒终破蝶而出。

  她身如残影掠过,一把夺走了白马子啻手中的剑,由于对她不设防备,白马子啻并没有第一时间躲避开来,直接被她一剑穿胸。

  滴答……滴答……

  血从剑沿汇集滴落在地上。

  白马子啻踉跄地退了一步,一手握紧她的手腕止制她拔剑的动作。

  他白着脸,看着她脸上不假掩饰的怨憎与绝情,想从上面找到她一丝不忍心软的蛛丝马迹,可惜他怎么找都再也找不到了。

  “……你想杀我?“

第三十章 主公,重归(四)

  后方忽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前面的巫族的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巫长庭与般若弥生都看到“白马子芮”身上蝶化那一刻,黑暗降临,光明罹难,分别是一惊一喜。

  是“梦茧咒”破茧蝶飞了!

  那恣意邪懒的巫蝶在一瞬张扬惊动之后,便又安静在蜷缩在她的身上,在她动作之间,那发间惊动的巫蝶展翅,悠悠盘旋似黑暗中的墨蓝光蝶洒着尘光飞舞。

  “白马子芮“仿佛只身存在于一片不可捉摸的黑暗领域之中,她双眸无机质透不出任何的光,那内处是未知领域透过深邃的黑暗缠绕着、包裹着、蚕食着她,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她的世界一片荒芜,没有光明,没有一丝温暖。

  这时的她,能给人品出一种开放到荼蘼的绝美,又有一种被扼喉的极度危险。

  巫长庭见她蝶化,咒术刻印将会令她被摧毁得面目全非,心中既有后悔亦有担忧。

  悔没有及时阻止般若弥生,担忧她执念太深,非死即伤。

  可这咒术至今无法可解,连能够中咒最终催熟蝶化成功他都是意外的。

  而般若弥生却有一种盼了许久终于在尘埃落定的兴奋感,她虽在得知“白马子芮”与她是同胞姐妹,但由于没有真正相处过,第一次见面还落下了深深的罅隙,如今这局面已容不得她胡思乱想。

  ——只剩想掩盖一切真相,杀人灭口的自私本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梦茧咒”一旦蝶化,便意味着咒术成功,而巫蝶则依附人身,以汲食走人身体的气血精气存活,它们为恶为食,然后反哺着不断辐射负面情绪影响着宿主,令其恶变成疯成魔。

  如此刻的白马子芮,她眼睑猩红,瞳仁甚至不似人类,她的眼中没有了人性与情绪,只有暴戾与血腥,她手肘高高抬起,长剑毫不留情地刺进白马子啻的胸口,沾满黑蝶的宽袖垂落迎风而起,像一双展翼的黑色翅膀,她墨发如瀑垂腰,面目是从未有过的冷然麻木,带着几分癫质的疯狂。

  “杀了你?”她脸色已全无血色,像苍岭之巅的雪一样,她挣脱不开他钳制的手,便曲起指化爪,狠狠地扣进他的伤口处。

  鲜血如淋,洒了一地的红。

  白马子啻闷哼了一声,脸亦再度白了几分,但他抿着唇,鹿眼灵黑漆黑,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阿芮,阿兄痛……”

  他的手,慢慢地抚上她的手背,她的体温冷得像尸体,他尾音轻颤,像受伤的羽翎收紧,平静道:“你生气了?阿兄第一次受伤是因你,但若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留在阿兄身边,阿兄便由着你发泄。”

  “白马子芮”偏头看向他,两行泪无声却滑落了下来,但她像一无所觉般喃喃道:“你骗我,利用我,伤害我,还想让我忘掉一切,重新变回那个乖巧又温驯的白马子芮留在你身边?”

  她深深地看着他,眼尾猩红,凑近了他,近到两人几乎呼吸交融,不分彼此。

  “我不信你了。”

  白马子啻看见了她脸上的泪,用一种不在乎的神情哭着,他突然感觉有一种道不明的痛楚呼啸而来。

  “以后……”他呼吸有些不畅,脱口哑着声,保证道:“以后,阿兄不会……”

  他话在半途顿住了。

  他其实自己也有些茫然。

  他要向她保证他不会怎么样?

  这还是他第一次向人承认错误,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不好”。

  好像这样对她……不好,这样骗她……不好,这样将真相用刀子割开血淋淋的方式展现在她面前不好,这样逼着她选择不好,这样……

  可是,他也不懂,也不曾有人教过他,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将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留下,彻底占有,不让任何人以任何借口抢走,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行!

  她是巫妖王,他知道,但其它人都不知道,包括她知道,但倘若有一日她知晓了一切的真相,执意要选择巫族,或许……或许连他都没有办法,除非真的要闹得他跟她玉石俱焚。

  可他不愿与她成为对立,哪怕一开始他们就是对立面的人。

  她留在他的身边两年多了,这期间他从一开始的利用、算计、得失计较,还想过等时机成熟当着巫族人的面揭开真相,再将她诛杀在他们面前,令巫族的信念全面崩溃绝望,以达到他的报复打击目的。

  但这个想法,却在与她日复一日相处之中在改变着,是他将她这张白纸涂染上各种色彩,她相当于是他一手一脚塑造出来的,成为符合他满意的作品,在她越来越信赖依恋着他,在她全身心都依附在他身上时,他有了其它的想法。

  他想独占她。

  他对她不好吗?

  她明明对他依赖、亲近,视他为唯一,而他本来就一无所用,那他为何不能不折手段地将想要的东西留下?

  她可以怪他,可以恨他,可却不能为了其它人离开他!

  他身上的气势一下变了,他一把拉过她执剑的手,因此剑身穿体更深处,扑哧的血哗啦地流个不停,可他像没有感觉一样,将两人的距离靠得近在咫尺,便捧起她的脸对着自己。

  他瞳仁像镜面,对着她那张春娇嫩媚的小脸,嘴一张,便一口咬上了她唇。

  在她反应不及时,他撬开她的唇齿,将自己的血哺进她的嘴里,强迫地喂入她的喉中。

  这并不是一个吻,更像是一种饿狼吞食入腹的狠意,只有血腥与撞击的力度。

  嘭——

  遽地,白马子啻躬腹被强猛地的力道踢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