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缓归矣
姜归愠怒:“岂有此理,姐姐可知道是谁是幕后主使?”
“宁妃最有可能,不过德妃也有动机,她想帮皇后……”姜海棠煞有介事地把几个嫔妃都拉出来溜了一圈。
姜归十分配合她的表演,末了忧心:“万一皇上被舆论影响,可如何是好?”
姜海棠峨眉紧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话音刚落,宁妃来了。
宁妃是来姜海棠笑话的,满宫那么多嫔妃都在暗地里嘲笑姜海棠,但是敢来当面看笑话的只有宁妃一个。正如姜海棠自己说的,宁妃看她不顺眼很久了。
“诶呀,贤姐姐脸色怎么这般憔悴。”宁妃的惊讶要多虚伪就有多虚伪,她都懒得装一下。
姜海棠皮笑肉不笑:“昨晚上有起子小人在我这里装神弄鬼,搅和的我一晚上没睡好,喏,就是那些东西,可惜没抓到人,不然就能知道是谁在背后害我。”
宁妃循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看见了那一堆白布,微微一勾嘴角,景仁宫既然放话是装神弄鬼当然要把戏做全套。其实宁妃也相信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她可不信什么鬼报仇,鬼要能报仇,她早就死了。可她信又如何,满宫的人都不会信的。这个亏,姜海棠必须咽下去,姜海棠贤良的名儿从此可再不贤良了。
“就这么一块破布,能把整个景仁宫的人都吓得魂飞魄散,大晚上的闹腾成那样,我在承乾宫都听到动静了。”
姜海棠:“是我管教无方,让他们没规没距一惊一乍,扰了宁妹妹清净,实在罪过。”
宁妃假笑:“姐姐宫里的人出了名的规矩,若非是真的惊到了怎么可能失态至此。依着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姐姐不如请无为道长来看一看的好,旁的不说,五皇子每日都要来景仁宫的,万一惊到了五皇子可如何是好。”
“妹妹这话好生糊涂,我要是真的请了无为道长,可不就是昭告天下我心里有鬼。”姜海棠声音发冷,“我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之道的,再退一步,紫苏就算是真的变成鬼,也应该去找逼得她不得不用性命来污蔑我的那个人,妹妹你说是不是?”
宁妃眯了眯眼,眼神徒然锋利。
“说了这么久的话,宁妃姐姐不如先喝一盏茶润润嗓子。”姜归从上茶的宫女那端起茶,亲自奉给宁妃。
宁妃瞥一眼想和稀泥的姜归,不怀好意地开口:“满后宫都在传紫苏死得冤枉所以回魂景仁宫,不知芙嫔妹妹怎么想的?”
可以说非常的单刀直入,一点都不婉转。姜归的脸庞肉眼可见地僵了僵,手也跟着颤了颤,茶杯就此滑落,洒了宁妃一身。
“芙嫔!”宁妃怒喝。
“对不起,对不起,宁妃姐姐。”姜归手忙脚乱地替宁妃擦水,袖口无意滑过宁妃的脸。
宁妃恼羞成怒,推开姜归:“别在我这儿玩这一套。”
宁妃冷笑着站起来,“我好心提醒你,你居然泼我一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本宫看着你怎么被你的好姐姐连皮带骨吞下去。”宁妃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姜归怔怔望着她的愤怒的背影,彷佛有些手足无措。
“妹妹,你,你没必要这样,宁妃心狠手辣,何必为我得罪她。”姜海棠感激又担忧。
姜归转过身,眉染轻愁:“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
姜海棠看看她,倒是有些信了,她不是耍这种小手段的人,应该是宁妃的话太诛心,她才失了态,可见并非是丝毫都不起疑。于这,姜海棠心里有数。人算不如天算,姜芙蕖对她已经有了隔阂,便不再有利用价值,留不得了。这个念头坚定那一刻,难言的喜悦涌上心头,她等着一天太久了。
打发走人,姜海棠换了衣服和妆容,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然后带着那些‘证据’去找皇帝。见了皇帝,姜海棠未语泪先流:“陛下,您要给臣妾做主啊。”
姜海棠红着眼离开正阳宫,回到景仁宫,她望着镜子里双眼通红的自己,缓缓笑起来。皇帝相信她是被人陷害的,那她就是被人陷害的。在这后宫里,任何人的态度都不重要,只有皇帝的态度重要。
“娘娘,芙嫔带着一叠荷花酥去了正阳宫。”
姜海棠眼神一厉:“她去干嘛?”
白露低声回禀:“奴婢已经让小林子留意。”小林子是他们放在正阳宫的眼睛。
姜海棠勾了勾嘴角:“她是要去给本宫上眼药吗?”
白露小心翼翼道:“芙嫔应该没这个胆。”
“知人知面不知心。”姜海棠冷笑,“当着我的面,她当然不敢,私下可不见得。”
白露沉默不语,片刻后,消息传来,芙嫔是帮姜海棠说话,让皇帝压一压这满宫的流言蜚语。
姜海棠掀了掀眼皮:“她倒是机灵,让皇上知道她是个重感情的,更加怜惜她。”
白露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反正芙嫔怎么做怎么错,话都让主子说了。说起来,她一直没想明白,主子对芙嫔的态度怎么就变了。不过那都是主子们的恩怨,她一个做奴婢的哪里敢问。
这一晚,姜海棠睡得十分香甜,没再闹鬼也没再鬼压床。一觉睡醒,神清气爽的姜海棠吩咐:“起吧。”
床帐外的白露便伸手掀开帐子,猝然对上姜海棠的脸,踉跄后退,惊恐大叫:“娘娘,娘娘你的脸!”
身后捧着水盆棉巾的宫女也是花容失色,摔了手上的东西。
姜海棠被她们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摸上去当即僵住,不敢相信手上传来的凹凸不平的触感。
“镜子,镜子拿来!”
白露飞奔过去拿了镜子,战战兢兢递给姜海棠。
姜海棠一把夺过镜子,只见镜中的自己,脸上布满比指甲盖还大的黑紫色血疮。姜海棠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住了,直勾勾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过了一息,她猛地砸了镜子,嘶声怒吼:“太医!还不快去请太医。”
“我的脸!”惊恐欲绝的姜海棠摸着自己粗糙的面孔,“我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这不可能,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不是我,不是,不能的,我的脸,我的脸!”
白露何曾见过这样的姜海棠,她主子向来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前晚上见了鬼,整个景仁宫都吓得魂不守舍,唯独主子从容不迫,甚至还能想方设法解围。
去请太医的宫女哭丧着脸跑回来请罪,她没请到太医,只请到了一个学徒,因为太医都被皇帝宣走了。
姜海棠一愣:“陛下宣走了所有太医,陛下怎么了?”
宫女:“奴婢不知道。”
白露忙道:“娘娘您稍安勿躁,奴婢这就派人去打听。”
“还不快去。”姜海棠心急如焚,这一瞬间都忘记了自己的脸。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承乾宫内,一觉醒来,宁妃就发现自己变成了鬼样子,也是请太医请不到,只来了一个说不出子丑寅卯的学徒,一问就是皇帝搬空了整个太医院。
宁妃自然也要派人去打听怎么回事。这一打听才知道,皇帝和他们同病相怜,一张脸上布满了暗红色的疮,不堪入目。太医们束手无策,说不出个原因来。
“废物,都是废物!朕养你们有何用!”皇帝暴跳如雷,“给朕把无为道长请来。”
无为道长进入正阳宫时,看见的是就是顶着一脸疮的皇帝、贤贵妃和宁妃。
姜海棠和宁妃是被皇帝请来的,其实私心里她们并不想让皇帝看见这样形容丑陋的自己,但是架不住这宫里别的不多,间谍最多,她们的情况很快就被其他嫔妃的耳目报到皇帝那里,皇帝岂能不召见她们。亲眼目睹皇帝眼中毫不掩饰的嫌恶,姜海棠和宁妃吃人的心都有。
无为道长目光一闪,向皇帝行礼。
心急如焚的皇帝急忙道:“道长,你快来给朕看看,朕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夜之间,朕竟然生了这么多疮,这群废物连个原因都说不出来。”
无为道长上前,道了一声得罪,上手触摸,若有所思。
“道长?”皇帝着急。
无为道长:“容贫道观一观两位娘娘。”
皇帝说可。
面对姜海棠和宁妃,无为道长当然不会上手摸,只是不近不远地观察,眉头越皱越紧,其间凝重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大殿之内,众人大气不都不敢出。
皇帝急不可待:“道长,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陛下,这是鬼疮。”无为道长沉沉一叹。
皇帝大惊:“何为鬼疮?”
一听鬼,姜海棠眉心重重一跳,不祥之感笼罩全身。
无为道长:“鬼疮乃含恨而死之人的怨气所化。”
姜海棠耳畔轰鸣,遍体生寒,已经察觉到好些人瞬间把目光投向她。
宁妃亦是心头狂跳,手脚发寒。
皇帝也想到了紫苏,冰冷目光射向姜海棠和宁妃。
二人双双离席跪下。
皇帝问无为道长:“道长说的是紫苏吗?这天地间真有鬼。”别看皇帝信道,他信的是无为道长手里能让他龙精虎猛的丹药。至于鬼神,他是不信的。
姜海棠和宁妃齐齐望向无为道长,眼神暗含压力。
无为道长看一眼将信将疑的皇帝,一晃拂尘:“等闲之人,一死百消,只那宫女死在坤宁宫,坤宁宫乃历代皇后寝殿,属阴,百年来又得皇后凤气滋养,非寻常之地。那宫女临死之际,又有真龙天子在场,因缘际会一缕怨气凝成瘴气,附于陛下贵妃和宁妃之身。”
至于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皇帝贤贵妃和宁妃,当然是他们三个联手逼死了紫苏。宁妃严刑拷打紫苏,贤贵妃过河拆桥,皇帝不信逼得紫苏不得不以死明志。都不用无为道长解释,大殿内的人自动在心里补充完整,一时之间,姜海棠成为众矢之的。
“陛下明鉴,臣妾冤枉,分明是有人故意设计害臣妾。”姜海棠怎么能认下这罪名,要是皇帝信了无为道长的话,她就完了。
宁妃悲啼:“陛下,你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审讯紫苏是为了还后宫一个清明,臣妾是被贤贵妃连累了。”
皇帝眼神变幻如风,直视无为道长:“道长可有办法治鬼疮?”
无为道长高深莫测地甩了下拂尘:“怨气消,鬼疮愈。”
第73章 怒放的黑莲花9 当什子宠妃,她要当神……
姜海棠和宁妃皇帝下了禁足令, 各自关在寝宫之内。只因为无为道长一句话,皇帝就处置一个贵妃一个妃,还都是育有子嗣的, 皇帝还没这么薄情寡恩或者说糊涂到听风就是雨的地步。
对于无为道长说得怨气致疮,皇帝并不十分相信, 太扯了。皇帝更怀疑是有人暗中捣鬼,于是他命人彻查正阳宫、景仁宫以及承乾宫, 希望找到蛛丝马迹。
同时皇帝勒令太医想办法治疮。一众太医头秃,不是他们不想治,治好了还能立功呢。而是实在不知道这疮因何而起,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连个方向都没有完全无处下手。私心里, 太医们巴不得是鬼疮, 怨气使然,自然就人力所不能及。皇帝也就不会迁怒他们。
无为道长微不可见地弯了下嘴角, 他就是看太医们无能为力才敢这么说,到时候好不好他都有说法, 神鬼一道本就悬乎, 忽悠皇帝他驾轻就熟。最保险的办法当然是什么都不掺和, 可不掺和, 他哪有今天的地位。别人越是束手无策, 他越要应对有方,方能显出自己的本事来,才能让皇帝将他奉为上宾,利益和回报从来都是对等的。
鬼疮一说不胫而走。
姜归当然也知道了,这发展比她设想中还顺利,多亏了无为道长这个意外之喜。在她的计划里可没这牛鼻子老道士的戏份, 这老道士乍看仙风道骨,实则趋炎附势的小人,现阶段的她是难以收买这位国师的。
在她原来的设想中,只要皇帝姜海棠以及宁妃的情形传开,自然有人联想到鬼疮上去,民间的确有鬼疮这一说。当然,都是以讹传讹的传说而已,皇帝他们脸上的疮是她趁机给这三个人下了药所致。
满皇宫这么多人,肯定有人知道鬼疮的传说,没人知道,她就让他们知道。届时诸位嫔妃怎么可能放过这个铲除姜海棠和宁妃的天赐良机,定会往紫苏怨气难消这一点上引导。
皇帝他们脸上的疮会越来越严重,溃烂化脓,奇痒难耐,生不如死,皇帝再是不舍得姜海棠和宁妃,也不可能越过自己的安危。待皇帝忍无可忍无计可施时,自然会尝试消怨气这一不是办法的办法。
任姜海棠和宁妃护身符再多再是巧舌如簧,面对急于自保的皇帝,全都是虚的,不堪一击。
这个道理,姜归想得明白,慈宁宫里闭宫礼佛的陈太后也明白,一旦皇帝的疮病无法痊愈,宁妃早晚有一天会被皇帝舍弃用来化解‘紫苏的怨气’。侄女危在旦夕,陈太后坐不住了,终于离开慈宁宫。
亲眼见到长满疮的皇帝,陈太后吓了一大跳,那可是亲儿子又是下半辈子的指靠,陈太后心急如焚:“怎么如此严重,太医怎么说?”
皇帝语气暴躁:“都是一群废物,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病症。”
陈太后心头一凛,不可思议:“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太医都没见过?”
“都说没见过,这群废物连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皇帝眼神阴郁,“他们都说这病来的莫名其妙,不是寻常病症。”
陈太后心里一突,在这之前,她也怀疑是有人捣鬼,此刻却惊疑不定起来:“难道真是那个宫女怨气作祟?”
皇帝静默了一瞬:“朕不知道,朕已经派人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