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醒 第169章

作者:一度君华 标签: 复仇虐渣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破镜重圆 穿越重生

  缺水的滋味,他已经好多年不曾尝过。而如今,它们如一双魔鬼的手,慢慢撕扯着他的皮肉。他只能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干枯的河枯中行走。

  直到将要踏出河床,时间重置,他回到世界中央。然而在漫地黄壤之中,重复着行走或干枯死亡。

  他握着黄沙,开始发笑。然后慢慢地,不知道自己嘴里在说什么。

  他有时候顶着烈日、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边界,只有这样,他才能暂时回到初堕此间的时候,暂时不被饥、渴所扰。

  但这舒适转瞬即逝,剩下的时间,都是他的刑期。

  师问鱼知道,自己被天道困住了。

  但知道又如何?

  圆融塔已毁,他在这一方世界里无限轮回,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杀了我,杀了我——”无尽风沙之中,传出凄厉的嘶吼。但渐渐的,这嘶吼也开始干哑。风沙钻进他的口鼻,遮蔽他的视线,他拒绝闭眼,于是眼睛被黄沙侵袭。

  ——他瞎了。

  他只有这么一步一步摸索着前行,或者渴死、饿死,或者永生行走。

  “放了我,放了我——”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耳边一直以来便只有风声和他自己的哀哭或求饶。

  这样悲惨的声音,师问鱼不知道听过多少。

  惟有此时,他方知其中绝望。

  “杀了我吧。”他双目望天,喃喃道。

  黄沙揉在眼睛里,他流出一行血泪。而阳光剧烈地炙烤着大地,时间从他身边缓缓经过,拒不回应。

第127章 埋名

  画中境。

  黄壤终于找到了那架秋千,她坐上去,双手握住两边的挂绳。阳光柔柔地照过来,恰好被枫叶割裂,为她撒下一片暗金。

  黄壤脚下是一片柔软的草地,她足尖轻点,那秋千便慢悠悠地晃荡起来。她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像是一片树叶,在空中飘荡。

  最后,她将头枕着挂绳,竟是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响起。脚步声极轻,黄壤却猛然惊醒——我可别做梦啊!

  她惊慌抬头,只见第一秋仍然身穿紫色官袍,腰系玉带、足踏官靴,他头戴着黑色官帽,帽上以金丝绣双翅如展冀。

  这么多年,他很少变换装束。

  啊,他根本就没有别的衣衫。

  黄壤注视他,因为胡须太长,他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可她仍笑出了声,方才的惊慌,在刹那间消散无踪。

  ——第一秋,只要你在此间,是梦是醒我都甘愿。

  第一秋走到她身后,双手贴着她的后背,轻轻一推。于是秋千便高高地荡起来。

  黄壤浅金色的衣裙在清风朗日中层叠飞扬,她双手握住挂绳,整个人高高地迎向蓝天,又缓缓地退回地上。

  第一秋站在她身后,发现她整个人,比初见时更加绚烂。而自己……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穿过枫叶的阳光。

  ——而自己,已经不喜欢这样明亮的光线。

  “第一秋?”黄壤轻声喊。

  身后,第一秋回应:“嗯?”

  听见她的应答,黄壤终于安心,道:“看不见你的脸,我觉得好不真实。”

  于是,在秋千再次退回地面的时候,第一秋按住了绳索。他缓缓走到黄壤面前,屈膝半跪,伸手抱住了她。黄壤搂着他的脖子,指间轻轻抚弄着他的耳垂。

  这样好的气氛,当然可以来一个小别胜新婚。

  ——自己真是六根不净啊。成不成神都是这德性。

  黄壤一边鄙夷,一边凑过去,红唇轻启,咬了咬他的耳朵。

  第一秋应该懂这样的暗示,经过第三梦,他可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可此时,他略一犹豫,立刻松开黄壤。他站起身来,背过身去,半晌道:“此间虽然清静,却只是画中虚境。我带你去外面走走。”

  说完,他略一掐诀,黄壤整个人眼前骤变。

  碧湖、赤枫、秋千,一切的一切都隐退而去,她又回到了尚未建成的神女祠。

  而第一秋站在她面前,正将画卷缓缓卷好,收起。

  他洗了个澡,袍服一新,只是面上胡须,确实有很久未曾打理了。

  黄壤知道他有意躲避,虽然困惑,却也不会直说。

  ——自己不在的这几十年,他过得想必十分艰难。行为古怪,不算什么。她牵着第一秋的手,道:“我们可以去见我……”

  她顿了顿,复又笑道:“我娘想必是不在了。”

  第一秋沉默片刻,道:“就在我拔掉你头上金针之后,她和黄洋都……”他几次加力,却仍未说出剩下的话。黄壤心中疼痛,却仍是笑道:“意料之中。走,那我去看看我姐姐,还有姨父、姨母……”

  那些伤口逼出的眼泪,缓缓被咽了回去。她牵起第一秋的手,道:“他们总应该都还在吧?”

  第一秋嗯了一声,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黄壤看懂了,问:“难道这些年,你和他们之间并无走动?”

  第一秋不答,黄壤抬起手,轻轻理了理他的须发,问:“你有多久没有回过司天监了?”

  可这个问题,仍被他沉默代过。

  黄壤抱住他的脖子,用力将头埋进他胸口。许久之后,她深吸一口气,道:“走,我们先去找姨父、姨母!第三梦中我姐姐就跟姨母学剑,说不定她现在就在如意剑宗!”

  她领着第一秋向前走,第一秋也并不反对。

  二人脚程都快,不消多久,如意剑宗便在眼前。

  时间急匆匆地走过了三十七年,但对于仙门来说,这点光阴,并不足以改变什么。

  黄壤站在宗门前,看着那柄冲天的宝剑,刹那之间,往事交错重叠。

  第一秋没有上前,黄壤小声道:“还是送你的拜帖吧,我这么突然地死而复生,怕他们吓着。”

  “我?”第一秋皱眉。

  黄壤意外:“不行?”

  第一秋并不言语,只得投上拜帖。可不多时,守门弟子就出来,道:“监正见谅,今日掌门与夫人并不得空。监正请回。”

  这话说得很客气,黄壤却愣住。

  ——如果人不在,守门弟子便不会通传。

  如今这样的回复,显然何惜金夫妇二人不愿见客。

  黄壤看向第一秋,第一秋却并不意外。他道:“我再想办法。”

  “他们……是因为你当年拔掉我的盘魂定骨针吗?”黄壤用力止住声音中的颤抖。

  第一秋嗯了一声,神情平淡,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黄壤握住他的手,无法想象自己走后,他活在一个怎样冰冷的人间。

  黄壤深深吸气,复又挤出一个笑脸,跟他咬耳朵:“你说我们俩能溜进去吗?”

  第一秋皱眉,道:“硬闯?”

  身为朝廷中人,他其实一向知礼。他道:“如此行径,只怕不……”

  “妥”字尚未出口,黄壤牵着他,身形如风,硬着头皮就往里冲!

  守卫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觉两团狂风刮了进去。一直等到狂风过境多时,二人方才看见两道浅浅的残影。

  “有人擅闯宗门!”整个如意剑宗顿时乱成一片。

  而两团残影疯了一样往里冲,直到将屈曼英撞了个四脚朝天!

  屈曼英先是听见门中弟子示警,她刚刚踏出房门,就被一股巨力撞了个满怀。她满眼金星,好不容易看清一个人——司天监监正第一秋!

  初见第一秋,屈曼英也是一愣。

  他脸上的胡须,可以看出是好久不曾打理了。但很快,屈曼音恻隐之心尽去。她柳眉倒竖,冷声道:“监正大人擅闯宗门,难道不知何为礼数吗?”

  而就在此时,另一团残影也从地上爬起来,叫了一声:“姨母!”

  屈曼英一惊,待一回头,看见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阿、阿、阿……”她盯着眼前的人,既震惊又犹疑。而此时,何惜金业已赶来。他手中握剑,但一眼看见黄壤,顿时也瞠目结舌。

  好半天,他终于问:“这、这这是怎、怎么回事?”

  他急得差点都不结巴了。屈曼英看看四周,道:“进去再说。”

  何惜金心知有异,先带二人进去。屈曼英安抚过门下弟子,这才急匆匆跟进来。

  黄壤捧着热茶,把如何苏醒的事,一一都说了。

  何惜金听得眉头紧皱,许久说:“你、你是是是说,你、因因香香、香火供、供奉而、而复、复复生?”

  黄壤道:“正是。”她闭目感受了一下,道:“如今我的力量,全部来自各处神女祠的香火。”

  即便是何惜金这样见多识广的人物,也颇觉心惊。

  他稍作思考,便道:“有、有、有何、何凭、凭证?”

  屈曼英眉头一拧,也明白自己丈夫的意思。莫不是哪里来的妖物冒充黄壤?

  她仔细打量黄壤,黄壤说:“我在宗门口那柄宝剑的剑柄里,发现过姨父的私房……”她话音未落,何惜金举着桌前的一个贡果,猛地怼住了她的嘴!

  屈曼英看看何惜金,何惜金道:“胡、胡胡扯!”

  何夫人站起身来,大步出去!

  何掌门顿时道:“夫、夫、夫人……”他想追出去,却又不敢!好半天,回身弹了黄壤一个脑瓜崩!

  而屈曼英很快返回,她握着一大把银票,指着何掌门道:“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拉着黄壤的手,道:“好孩子,你能有今日真是天大的造化。姨母这就叫人去接均儿,我们一家人好好热闹一番!”

  何掌门损失了所有的私房钱,却是敢怒不敢言。他道:“此、此事,不不不可声、声张!”

  “为何?”屈曼英道,“阿壤复生,正表明天道赏善罚恶,至伟至公!”

  何惜金道:“不、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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