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乔且中路
早前给这边回公文的时候,她已经提过会来。
这边的县令她也让展元查过,是江南何家旁支的,因十年前何家正房一位老爷惹出了案子,这位何胜何县令被迫顶替。
虽没被革职查办,但却是连降了几级,最后还被何家安排到了这偏远落后的西南,一点不给他回京翻案的机会。
这何县令似乎也已经认命了,这几年政绩上也没什么出色的地方,显然是没有打算回去,所以已经连任五年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一辈子都坐在这个位置上不动摇了。
沈羡之如今到了衙门里,那门口的两个衙役也是懒懒散散地坐在台阶上晒太阳抓虱子,十分不像话。
在浔州城,这会儿才开春,但风仍旧是带着冷意的。
然而这鲖阳县里,就这县城中已是炎炎夏日般。
她走上台阶,两个穿着红裤子的衙役才连忙起身,“姑娘能有什么事情?今儿我们老爷沐休,有什么事情要不你明日来?”
想是因为看到沈羡之气质卓然,两人那话越说越是没底气。
沈羡之冷冷瞥了他俩一眼,心里就纳闷,夏侯瑾不是来过这鲖阳县么?怎么也不整治一回,这样懒懒散散的像是什么话?更何况今天又非二月初一,这何县令沐休什么?倒是会享清福。
于是直接从两人身前越过,“让你何胜立即来见本王妃!”
这整个西南,能自称本王妃,还不带一兵一卒就到这县衙里来的,除了那瑾王妃之外,还能有哪个?
大家是没见过她,但是关于她的传奇故事却不少,她和瑾王爷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如今使得汉人们和山里的蛮人们和平相处不说,还能偶尔开一开个小交易市场。
听说未来还会直接建更完善的市场。
还有那浔州城里的一切传言,反正就这瑾王妃和瑾王爷来了后,这浔州城里发生的事比以往几十年都还要多。
于是两人顿时也没瞌睡了,立马绷直了背脊骨,匆匆进去,一边跑一边喊陈师爷。
沈羡之一路进入大堂中,见了几个衙役,要么在浇花,要么在芭蕉树下打盹,见到她这个陌生人来,也不管,只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
该干嘛就干嘛。
但是随着那门口衙役的呼喊声,大家的美梦也一下清醒过来了。
何县令没有来,这鲖阳县又没有县丞和典史,就只有何县令跟一个陈师爷。
所以是那陈师爷迎出来的,满脸的冷汗,一面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面连忙给沈羡之磕头,“草民叩见王妃娘娘。我们大人听说您要亲自来挑选试验田地点,所以先去查看了。”
门口那衙役不是说他今天休息么?沈羡之不动声色地问道:“去了哪个镇子?”整个鲖阳县七八个镇子,有三个镇子和这县城里,一年几乎只有夏季。
“去了梧桐镇。”陈师爷诚惶诚恐地回道。
“去镇子上须得多久?”沈羡之又问。
“约莫就一刻钟,草民已经让人去请了。”一面暗自庆幸,幸好大人是真去查看,不然的话……
他是不敢多想这后果的。
又想到自己一个男子,不好在这里作陪,便做主请了沈羡之去后院,何县令的夫人白氏来作陪。
白氏虽然从前也是混迹过这官太太圈子的,但是眼前坐着的沈羡之与她聊天,她一直都处于那被动性,让白氏有些紧张不已。
偏沈羡之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问得也不是胭脂水粉衣衫款式,或是儿女听话否?都是些民生政务上的,她又怕自己回答错了,到时候连累了自家相公,偏偏她最是紧张的时候,三个儿女却躲在那屏风后面看浔州城来的王妃娘娘,相互争抢位置,一不小心便将屏风给推到了。
三个孩子又惊又慌地趴在倒下的屏风上面,大的两个是双生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约莫十来岁的样子,其实也能勉强算是大姑娘了。
也正是这样,白氏当场就被吓着了,慌忙起身,连忙去扶着自家三个孩子,又着急喊了丫鬟进来。
至于小儿子也是八岁的模样。
三人也晓得惹了祸,一个个拉拢着脑袋,大气不敢出。在白氏的示意下,齐刷刷地要跪下磕头求饶。
不过沈羡之却抬手先一步止住,笑问:“我好看么?”
三姐弟一愣,有些不解,要点头也不是,要摇头也不是。
点头吧,等于承认了他们对瑾王妃品头论足,实在无礼。不点头吧,是不是会让瑾王妃误会他们的意思?认为瑾王妃不好看?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好……好看。”最后还是其中一个小姑娘壮着胆子低声回道。只见她穿着一身绿色的衣裙,那个绿就像是初春垂柳刚发出的嫩芽一样,看起来叫人觉得十分清爽,尤其是在这闷热的环境里。
三姐弟这副淘气后的胆怯模样,像是那受伤的小兔子一般,让沈羡之有些忍俊不禁,“既然是好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啊。过来,都叫什么名字?”她说着一面朝三姐弟招手。
三姐弟次第朝她走过来,开口的还是刚才那个小姑娘,指了指旁边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这是我姐姐,何春花。”
沈羡之一听这名字,是不是太潦草了一些?这何大人怎么说也是江南何家的旁支,而且又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给孩子起名字,这样不讲究?
心中才这样想着那小姑娘就继续说道:“我叫何秋月。”随后看朝旁边的弟弟:“这是我小弟,何时了。”
沈羡之听得了何家这小公子的名字,心中一愣,忍不住暗自庆幸起来,幸亏得刚才自己没将这疑惑问出口,不然这会儿丢脸的没文化的就是自己了,一面则赞赏:“好名字,可惜我这一次来的仓促也并不知道你爹还有你们这三个大宝贝,回头你们若是有时间到浔州城,我带你们去玩!”
听得她这话,三姐弟不免都有些诧异,实在没想到瑾王妃居然这样平易近人,不但不责怪他们,还这样没有半点架子,又因她长的本就好看,小孩子家哪里有不喜欢漂亮姐姐的?
还都是活泼性子,一时间便在她身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何夫人反而插不进话了。
不过何夫人见着这样也好,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沈羡之一直问她何县令的政务,她一句都答不上来。
喝了一个下午茶,何大人也回来了,显然赶得着急,回来浑身的汗,也没顾得上去换衣服就来给沈羡之请安。
路上又听人说她没带什么随从,穿得也简单如普通老百姓一般,便晓得是个务实的王妃,更何况浔州城那么多政绩,都与她脱不了关系,所以何大人没去说多余的话,直接与沈羡之道起那试验田之事。
除了他今日去看的梧桐镇之外,还有这县城外面的黑耗子村,也是十分合适的,旁边还有一条河。
沈羡之听罢,看着时间还早,便要亲自去看一眼。
因为所种植的农作物种类繁多,不是单一样,所以既要有水田又要有旱田。
这何大人赶紧随便扒了一口饭,便领着她去瞧。
本来何大人以为自己做的功课已经足够多了,但是在沈羡之面前,还是被指出了许多问题。
这晚上回来后便熬夜翻书,那何夫人很是诧异:“你这样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更何况我看瑾王妃也是极好说话的。”想来夫君就是说错什么,应该也不会多计较。
何大人正忙着翻看关于农业的书籍,听到夫人问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那也总比在像是今天一样,一问三不知。”
何夫人听到这话想起白天自己陪同沈羡之的时候,颇有感触,“王妃懂得的的确十分多。不过夫君近来也没少关注这些农耕问题,怎么还被难住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何大人就有些挫败:“我从前也以为我这到底是朝廷的举人,不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不管哪一门,多多少少我是懂一些的。”哪里料想,今日沈羡之说起的许多问题,他前所未闻。
愧疚尴尬的同时,莫名地就有了很多干劲,自己心里也想着,既然是不打算离开了,就该为的鲖阳县好好做些事才像样,不然实在愧对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一面回头看了看床上的白氏,“咱们家三个孩子,都不是在老家出生的,也不知那江南水乡是什么样子?我今日才想,一直惋惜他们没见过做什么?这样大的鲖阳县,难道我还建造不出一个小小的江南吗?”
白氏听到这句话,颇有些被震撼到,不过更多的是惊喜。自打当年被正房的陷害顶罪之后,就给打发到了这里,本家是不打算让他们回去的。
夫君也是从此一蹶不振,所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她没有听到夫君说出这样有斗志的话了。
试问哪个女人?会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出人头地,一辈子碌碌无为呢?因此听到这些话是十分高兴的,便想即便是做不出多大的政绩,但是最起码能让此处的老百姓们多多受益,也是好的。
就是当积德行善,能叫菩萨记在心里,往后许孩子们一个好前程。因此一万个赞成:“夫君就尽管放手去做,家里这三个皮猴子啊,交给妾身来管就是了。”
而一面想,夫君这样大的变化,只怕多源于这瑾王妃。又想人家都说这瑾王妃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可今日自己看她那这气度学识,只怕是这朱门千金也不见得能比得了。
可见啊,这成长环境虽是重要,可是否成才,还是要看本身,所以也不去纠结孩子们被困在这西南了。心想既然瑾王妃在那山里长大的,都能有这样的出息,自家这三个孩子只要好好教,将来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沈羡之晚上回到客栈里休息,第二天一早就马不停蹄的跟何大人去了梧桐镇。下午傍晚才回来的,最终还是决定将这试验田择址于县城附近外的黑耗子村。
所以今年便不叫黑耗子村的村民们种地了,由着鲖阳县衙给承包过来,到时候雇佣黑耗子村的村民们帮忙管理就行。
和何大人商议好,便打算明日就先回去,其余的事情再作安排。
不想第二天,何大人竟然把自己的陈师爷塞过来,“昨日王妃您说了种种,但这里我实在走不开,下官就让陈师爷去长长见识学习的本事。”
沈羡之自然是同意的:“也好,各县城都有派人去学习,也就差你们鲖阳县了。”
只是她有些嫌弃师爷文绉绉的,还要坐马车,只怕会拖慢行程,便想不如叫她跟钟玉嬛他们一道算了,让钱袋子留下来保护他们俩的安危。
如此一想,便领着师爷去了城门外,这边钱袋子带着钟小姐已在这里等着。
如今钟小姐洗了脸梳了头,换了一身新衣裳,除了身上瘦弱些,脸色差了一些,其实还是有那太傅家小姐的模样,毕竟是书香里温养出来的姑娘,所以那气质仍在。
这两天她在客栈里,说是养伤,但她却没老老实实地呆在房间里,而是在大堂里寻个位置坐着。这客栈一楼又是酒肆,所以她便在这里听着那来来往往的客人说着这西南的各处变化。
其中自然少不了这沈羡之的名字,又震撼又难以置信,无法想象眼前这个穿着寻常简便的沈羡之,咋会有那样大的本事?
她坐在马车里,听着沈羡之跟钱袋子安排的事,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掀起车帘朝沈羡之看去,只见她坐在那高头大马上,好一副英姿飒爽,心中竟然有些羡慕。
从前,她一直以自己觉得女儿家就该是她这个样子的才对,说话温柔,走路不带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家中出了这些变故,她才知道,自己原来看不上的那些粗鄙行为,竟都是保命的技能。
但凡要是自己会骑马,就不会如此狼狈的在山里跌跌撞撞的。
不过不在山里,就遇不到这头白狼,一面伸手温柔地顺了顺白狼的毛发。这几日白狼也吃得饱,身上长了些肉,连带着这毛发也有了些光泽。
钟玉嬛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马儿嘶鸣,引得她甚是好奇,将脑袋伸出去,却见着四周树林里的鸟雀纷纷惊起,顺带起一阵阵风,惊起片片树叶。“这是怎么啦?”
她的话才问出口,只见着几个黑衣人从那树林里冒出来,直接朝着马背上的沈羡之杀了过去。
他们总共才四个人,两个女人,一个读书人,一个半大的小孩。侍卫也没有一个,这个时候钟玉嬛条件反射地让白狼去帮忙。
然而怎么都没想到?以为是一场恶战,大白狼也才冲出去,显现出狼性嗷嗷叫了两声,没吓到那些刺客,反而惊到后面马车里的师爷。
此前,白狼一直伪装成狼狗蜷缩在马车里。
至于那些刺客,如今全都倒在沈羡之马下的四周,虽是带着蒙面巾,但是蒙面巾外面的那一双眼睛满是惊恐,且已经没了光芒。
显然他们早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刺杀目标是这样一个厉害的人。
沈羡之是挺想好好打一架的,但是她不确定夏侯瑾回来了没?所以很是担心浔州城那边,才这样急匆匆地赶回去。因此哪里有功夫跟他们慢慢玩?当时发现的时候直接就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
钱袋子也没闲着,趁着那些刺客与沈羡之交手的时候,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飞刀朝这些刺客飞去,配合着沈羡之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只留了一个活口问话。
如今正被沈羡之一脚踩在胸口上,“活命机会只有一个,好好抓住。”
那被她踩住的黑衣人这会儿都是懵的,明明刚才他们七八个兄弟,还在庆幸,怎么运气这样好,还以为捡漏了,这沈羡之身边也不带个护卫什么的,这不是给他们白送银子么?
可哪里能想到眨眼间的功夫,就全军覆没了呢?如今看着那个半大小孩下马在自己兄弟身上捡回飞刀,才恍然大悟。
而这钱袋子杀人,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已经一点不害怕了,捡起刀子还往对方衣襟上擦了擦。
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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