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王座 第58章

作者:羽轩W 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系统 快穿 穿越重生

  没有生命力。

  而对于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夫子与教授给出的答案都是:

  “去观察,去体悟,把你的情感,你的爱恨融入到画中。”

  “画你想画的东西,你画画是为了什么,抱着你的热爱,你的痛苦,你的喜怒哀乐。”

  投入情感,梁秋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

  他是一个人,他有家人,他也有朋友,他当然有喜怒哀乐。

  可这些情感与画之间仿佛是抽离的,梁秋临画画的时候,仿佛是一个冷静的刽子手。

  画什么,抬笔,点墨,画就完了。

  他把自己当做局外人一般审视着自己的画,一个花瓶,跟真实的花瓶差距多大?

  一个人像,有没有精准地描摹出每一处?

  梁秋临显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只不过,他从小到大,画了二十几年的画,他所为的始终都是把梦中的仙子画出来。

  那是他唯一能倾注情感的画。

  但他一直画不出。

  梁家二少爷回国,送给朋友的画像引起阵阵惊呼,不知多少人千金求得一幅画。

  他始终并不缺钱。

  画了一幅又一副的肖像画,梁秋临累了。

  身边的人他没少观察,可该画不出来还画不出来。

  外出写生,走遍了这京城的燕京八景,景色美不胜收,可画出来的东西依旧如此。

  匠气,技巧,完美无缺。

  精确仔细地还原每一处。

  但没有情感。

  梁秋临将手中接下来的求画单子画完,他暂停了一切上门。

  带着自己留学时的简易画板,收拾收拾东西,带着最简单的白纸与铅笔橡皮,走上了街头。

  他没有走太远,也没有离开京城,只是在这偌大的北宁城内,漫步目的的,不着边际的走着。

  梁秋临不知多久没有走在故国的街头上了,过去的几年中,他看歪歪扭扭的字幕比汉文更加熟悉。

  如果不是在公寓之内,自己用汉话自言自语,他时常会觉得,太久不用母语就会彻底忘掉。

  重回大宁,眼前不再是金发碧眼,红发黑瞳的面容,也没有那各式的洋装,不见灰蒙蒙的天空。

  但听着耳边的京片子,看着街上各色的幌子,熙熙攘攘的人流,梁秋临决定画下这里。

  他随走随画,有的时候坐在胶皮车上,看着车夫的背影画出一张速写。

  有的时候看着路边的乞儿,卧倒的老人,描摹出一张肖像。

  有的时候站在铺子的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画出街景。

  大街上有太多梁秋临没有见过的东西,从小到大他紧守规矩,活在家庭的世界里,离开学校便是回家画画,外边的一切都没有看过。

  后来梁秋临走到了天桥,这里是北宁南城的繁华胜地。

  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十样杂耍,百种吃食,人来人往,百姓人间。

  他在这里支起了画摊,为来往的路人,天桥的百姓,卖艺的艺人们画像。

  一副肖像画很便宜,十个铜元就能画一张。

  尽管如此,这个价格对于天桥上的卖艺人,小贩们依旧不便宜。

  最初在天桥摆上画摊的时候,梁秋临穿着自己的衣服,一身的洋装西服,看着就和这里格格不入,生意也是无人问津。

  但他并不在乎,他画着来来往往的人,画着卖估衣的摊子,画着卖梨子抗扁担的小贩。

  自从送了隔壁相面的一张画像,梁秋临在天桥总算是有了个帮忙的人。

  相面的给他讲这江湖规矩,介绍天桥这地界一个个的艺人,教他换了衣服,怎样招徕路人......

  梁秋临就这么在天桥安置了下来,甚至学会了一些江湖暗语和行话。

  画摊的生意渐渐打开,闲暇的时候梁秋临也会去逛一逛小摊,半个茶壶,一个瓷片,布片子,淘换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也有些乐趣。

  他还遇上了个半大的少年,时而过来看着他画画,画肖像,不远不近地看着。

  每当他回头看过去,那少年急忙不好意思地躲了起来。

  梁秋临并不介意,毕竟天桥的画摊只有他一个,刚开摊的时候更是一堆人来围观,却没有一个花钱画的。

  都是来看西洋景的。

  即便是他摆摊了一段时间,每天依旧有路过的路人,还有带着孩子过来看他画画的,大大小小地站在背后,发出一声声惊叹的声音。

  天桥很喧闹,很嘈杂,唱戏的打鼓的南来北往杂耍的算命的,四处都是声音。

  但身为一个画家,一个画师,梁秋临能够随时随地进入自己的世界,专注地投入到绘画中去。

  梁秋临本并没有在意那个来看画画的少年,直到有一天,他准备收画摊回家的时候,那少年主动上前帮忙收拾东西。

  梁秋临这才发现,这孩子居然现在还没走。

  他道过谢,收着画板,眼睛一瞥却看见了少年怀中的纸卷。

  纸卷掉在地上,清风吹过展开来,那是一幅幅画。

  稚嫩的画笔,稚嫩的笔触,却透着格外的灵气。

  少年仓促地把纸卷捡起来放到背后,局促地低头认错,“我不是故意来偷学的。”

  梁秋临这才意识到,这少年这些天有时早上来看一会儿,有时下午来,有时呆的时间长,有时又只待一小会儿。

  他一直只当这少年是过来看稀奇的,但事实上,少年是在他画画,观察他怎么描摹,怎么用笔,怎么调节光影,然后带着自己的收获回家涂鸦。

  少年显然没有经过的系统的学习,就像是一直横冲直撞的小牛犊子,肆意生长的野草,笔触也是如此,没有技巧,却格外的灵。

  看着局促一脸羞愧的少年,梁秋临起了爱才之心,他让少年摊开纸卷,一点点讲了少年可以改动进步的地方,让他日后可以大大方方过来看画,带着自己的画过来,有了问题就问。

  梁秋临并没有太过严格的要求少年,他觉得,这孩子拥有天赋,天赋需要引导,但又不能过度引导,如果陷入了入他一般技巧的窠巢中就不好了。

  他教给少年基础的美术知识,却不对技巧严格限制,改画之时,更多的是提出几个方面,做个微调,不同的展示方面,让少年自己去思考。

  少年称呼他为先生,两人没有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

  日子长了,梁秋临也渐渐了解了少年的身世,做工的当铺,收到少年送过来的吃食也没有拒绝。

  少年时常与他说些什么,这孩子在天桥地界呆了几年,江湖艺人换了一茬又一茶,少年却一直在当铺做工,少年告诉他哪一家的饼子好吃,哪一家的豆腐脑好喝,哪一个野茶馆的茶叶好一点,哪个摊子是真把式,哪个场子是骗人的。

  就这么在天桥人来人往的看着,画着,教着,日复一日。

  为了去天桥市场摆画摊方便,也为了融入生活,梁秋临搬了家,住进了南城胡同的大杂院里,点着煤油灯,瘦弱的身子外出挑水喝,吃着胡同里走街串巷的小吃,去估衣摊子买不知过了几手的衣服穿,早上听着鸡鸣狗吠翻个身继续睡觉。

  一日梁秋临惯来去天桥摆画摊,趁着早上去逛了小市,杂乱摊子上发现了一个画轴。

  他问了摊主能否打开看看,将画轴徐徐展开看到全貌的时候,梁秋临呆立当场。

  他问了价钱,两个大洋,梁秋临甩下两个大洋卷起画轴就走。

  这当然不是什么古老珍贵的画,也不是什么名家的画,甚至以梁秋临的眼光来看,这是一张很差很差的画,画工粗劣得难以忍受,而且是接笔,明显不是一个人画完的。

  但买下这幅画的两块大洋,梁秋临却觉得太值了。

  别说是两块大洋,就是二十块,二百块,两千块,他也愿意花,愿意买。

  这画不值钱,在一个画师眼中就是粗制滥造的东西,甚至不能称之为画。

  画轴展开是一副山水美人图,水墨画的山水背景,中心却是西洋画法的丰腴美人,可这西洋画法的美人又是标准的东方人,之所以说这画轴粗制滥造,又是接笔续笔就是如此,瞧着不伦不类的,又十分割裂糅杂,一看便不是一个人画的,也不知是怎么接续上的。

  但这幅画轴,点醒了梁秋临,让他开窍了。

  从前画画,梁秋临始终处在两个阶段,画传统华国画,自然所有的技法都是传统画法。

  画西洋画,自然用的也都是西洋的技法。

  他从没想过,为什么不能将两者融合在一起?

  梁秋临觉得少年是天才,有着极高的画画天赋。

  事实上,他毫无疑问也是绝佳的艺术天才。

  他顾不上去摆画摊,甚至忘记了和看相的说一声,拿着那画轴发疯一般跑回了家。

  梁秋临找到了画出那梦中倩影的一线希望。

  他觉得他可以,他能够做到,将东方传统水墨与西洋画技融合,画出她。

  画出那让他魂牵梦萦数十年的仙子。

  煤油灯彻夜点亮着,水墨,油彩,画纸,画笔,白日借着窗口的阳光,没有光时就多点上几盏煤油灯。

  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好在梁秋临当时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画画也是要吃饭的,他给了隔壁人家几个银元,一天两餐给他送饭到门外,饭好了就敲门。

  尽管早上的米粥他往往中午才喝上,晚上的饭食到夜深人静才想起来吃。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梁秋临始终坐在自己的画板前。

  满地的画纸与颜料飘飞,身上也不知沾染了多少种颜色,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没有大量的铺色与背景,他画的只是个人。

  记忆中的一切依旧很模糊,但梁秋临找到了感觉。

  他捏着笔,他不再思考怎样会画的更好,更标准,更精确,更符合最佳美学。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整个人灵感充盈,不需要去想,只需要下笔,信手而来,随着感觉走,抱着自己的想象,自己的回忆,自己的执念,自己的坚守就够了。

  梁秋临不知道自己画了多久,在那种状态下,那种奇异的感觉中,日子仿佛飞快就过了,时光不知不觉地溜走了。

  当他在画板上落下最后一笔,如画龙点睛一般,画完纸上人的最后一抹裙琚。

  连梁秋临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画完最后一笔,他再也支撑不住体力,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