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檐上春
谢殊点了点头,却没忍住咳嗽,几声咳嗽下去,掩在嘴边的手却多出了几道血痕。
东影看的心惊胆战,碍于此时这么多人,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挡在谢殊跟前,不让他人察觉出。
刘川这次是下了血本,他知道谢殊不死,他就不得安生,所以找来的都是江湖上的高手,会什么的都有。刀剑易躲,暗箭难防,饶是谢殊也不免在诸多攻势之下中了招,伤了身子。
所以他们今日本就没有想抓洛安。
洛安武功高强,谢殊又这几日又受了伤,压根没有人能压得住他,就算抓住了也容易让他跑了,反而若是被他知晓谢殊受了重伤,说不准他背后之人会下什么狠手。
况且留洛安在外面还有大用,此时他们还动不得他。
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刘川,谢殊止住咳嗽之后说:“把附近的眼线清理干净,带上他,我们回去。”
东影赶紧应了一声,带着人下去了,只听远处传来几声响动,东影再回来时,身上带上了更多血迹。查看没有遗漏的东西后将还活着的黑衣人押着,众人便带着刘川等人一起往回走。
已经是宵禁,路上并没有行人,只是要躲着巡防的侍卫,这一路便走的慢了一些,等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天光已经微亮。
刘川这一晚上大起大落,整个人被吓的已经木讷,谢殊让人给他倒了一杯冷茶,刘川仰头灌了下去之后,人这才好上一些。
他心里明白今日落到谢殊手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但面上却也只能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多谢世子爷今晚搭救,草民感激不已,无以为报……”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谢殊打断了,“你不用急着谢我,说说吧,这些是什么。”
说完,谢殊往外面一指。
只见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院子里摆放了几只木箱,正是刘川运送绿影毒的箱子,谢殊竟然把这个也命人搬了回来。
刘川心里一阵紧张,搓着手,很是忐忑不安,也不明白谢殊到底要做些什么。
他哆嗦着身子回头,看着谢殊,脸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只是尚且还来不及说上什么,屋子的门被打开,东影拿着一小包绿影毒走了进来,递到谢殊跟前,“这些都是那些箱子里的东西。”
谢殊只草草地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绿影毒,抬眼看着刘川,谢殊将那包绿影毒扔到了刘川跟前,“刘大人,你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
刘川身子一颤,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了,他运送毒药贩卖毒药不假,此时已是百口莫辩,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却还有些不死心,谢殊已经交了锦衣卫的令牌,只是一个侯府的世子,并无官职在身,已失去了查案的权利,自己此时也无需害怕他。
刘川打定了主意,讪讪地笑了笑后,看着谢殊便说起了生意上的事,还主动退了一步,:“前几日我想了想世子爷您说的两分利的事,觉得实在可行,您能看上草民的生意,是草民的荣幸,草民这就吩咐人下去准备,您看可好?”
谢殊既然要钱,那就给他就是,先稳住他,之后的一切事情便都好说。
刘川心里这样想着,搁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说:“只要您愿意,我现下就命管家把账本拿来……”
只是刘川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谢殊冷嗤了一声,抬起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张桀骜冷淡的脸上被溅上血点,看着更加冷漠,此时脸上还带着几分嘲弄。
刘川的声音戛然而止,终于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他缩了缩脖子,面对着浑身沾满血腥气的谢殊,心中发颤,不再敢轻易开口了。
谢殊一双冷淡的眸子微抬,手指垂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这声音虽然轻,落在刘川心中却是响如鼓声,让他心里越发没底起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刘川终于是压制不住心中的不安,强笑着开了口,“世子爷,您如今既然已经交了锦衣卫的令牌,此事便应该交给官府……”
“交给官府?”谢殊挑了一下眉,“洛安是谁的人想必刘大人再清楚不过了,你竟主动提起要将此事交给官府,看来这江陵官场上有不少刘大人的朋友啊,他们竟能在此事上保下你。”
谢殊本就存了试探的心思,果然刘川露了馅。
余忠福既然已经对刘川痛下杀手,说明已是容不下他了,如今交到官府就等于落到了余忠福的手里,可刘川非但不怕,反而自己主动提出,可见这里面定是有蹊跷在。
刘川咽了咽口水,此时也顾不上别的了,大着胆子说:“世子爷也曾是锦衣卫,自然明白我朝律例,您虽为世子但此时并无官职在身,自然无权审问我,还不如将我交给官府处置……”
交给官府,那里面自然有能帮他的人,到时候余忠福也奈何不了他,谢殊自然也无权插手此事,自己便也能保住一条命来。
只是刘川的话没说完,只见谢殊突然站起身子,高大的身子带来一阵压迫感,刘川顿时没了底气,声音也越发小了起来。
谢殊眸子低垂,缓步走到刘川跟前,“运送贩卖毒药,凭借着外面的几箱毒药,刘大人一家老小都难保有活路。”
不等刘川说话,谢殊睥睨着他,短促的冷哼一声之后掏出皇帝之前派影卫送来的令牌,外面天光大亮,金令牌上面的龙纹清晰可见,“陛下令牌在此,刘大人,你还想说什么?”
一旁的东影也大声斥道:“陛下金龙令牌在此,犹如陛下亲临,你还不速速跪下!”
见到这个令牌,刘川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去,脑子一片空白,身子也不受控制地滑跪到了地上,他愣愣地看着谢殊,心都漏了一拍,已然是傻了眼。
谢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刘川,“刘大人,我现下可有资格审你?”
完了,全完了。
刘川这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个局,谢殊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上过他的生意,他此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刘兴的案子来的,他就是冲着他来的!
而他以为谢殊像之前那些官员一样可以收买,不知不觉间已经暴露了那么多事情还不自知,如今更是被谢殊抓到私运贩卖毒药,这可是全家抄斩的死罪啊!
刘川反应过来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整个人哆嗦着,抖如筛糠。
谢殊道:“现下你知道该怎么回我的话了吗?你若是老实交代,陛下那里我去说话,可以免你全家死罪。可你若是还冥顽不灵,抱有一丝侥幸……”
谢殊冷笑一声,“我有权利现在就杀了你!”
刘川身子狠狠一抖,知道谢殊真的敢杀了他,再也不敢有别的心思了,跪倒在地上,一脸磕了好几个头,浑身哆嗦着说:“我都说,我都说,还请世子饶命!”
谢殊垂眸看着他,问:“从头说起,不要有一点遗漏。”
刘川磕得鲜血淋淋,半晌后这才哽咽着说:“草民,草民是奉尚宫燕的命令来此处做起了买卖,负责帮着运送从西域传来的货物,里面有各种东西……布料、私盐、还有毒药。”
谢殊问:“他们为何要杀你?”
来江陵这短短数日,谢殊一经发现此时的刘川处境艰难,不少人都对其蠢蠢欲动。
咽了咽口水,刘川说:“这些东西都经过我的手运送给玉全帮的人,有时候也会交给我通过我的地下钱庄去卖,过手的东西多了,我便克扣了一些,被上面的人知道了,就、就……”
谢殊问:“上面的人?谁是上面的人?”
说起这个,刘川便恨得牙痒痒,说道:“自然是尚宫燕,她知晓此事之后便对我不依不饶,多番设计杀我不成,竟将注意打到了我儿子身上,若不是她下令,我儿子怎么会死。”
刘川话音一落,东影便道:“不可能!”
说罢,东影转头看向谢殊。
谢殊知晓他的意思,尚宫燕和王严越狱之后逃到了静安寺下的一家农户里,看似恢复了自由身,但其实一直被他派去的暗卫和竹芸暗中监管着,有什么动静自然会第一时间通知他,若是尚宫燕下的命令,他这边不可能不知道。
刘川不知东影为何反驳,却一口咬死尚宫燕,“绝对是她!只有她会做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她知道我府上还有存留的绿影毒,所以才故意用绿影毒设计陷害我,想要官府来追查我府上,此事再无第二个可能!”
顿了一下,谢殊却并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纠结,而是问:“贩卖的这些货物得来的钱都去哪里了?”
刘川闻言露出一抹苦笑,“这草民哪里知道,草民就是个负责运送的商人,这种事除了尚宫燕怕是没人会知晓。”
手指微曲敲击着桌面,谢殊眸光轻闪,问:“尚宫燕到底是谁,为何你们都听她的?”
呼吸一滞,刘川垂在身侧的手紧握了一下,额上冷汗层出,他缓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心绪,抬起眸子看着谢殊说:“不知大人可否知道当年周国灭国时还有一小部分宗亲逃了出来?”
这话一落,东影顿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紧盯着刘川。
刘川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尚宫燕的母亲正是这原周国的肖郡王妃,跟着一起逃了出来,若是周国还在,尚宫燕此时应该也是周国的郡主娘娘。”
东影跟着呼吸一滞,手里的剑都要握不稳了,他赶紧转身看向谢殊,身子不由自主地上前了一步,“世子……”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于震撼,尚宫燕竟然会是周国的郡主,这着实是东影没有想到的。
“这个事我也是偶然打听出来的,自那以后便一直想要脱离玉全帮的控制,我只是想赚钱,并没有想叛国。”刘川苦笑一声,“可是上了贼船,哪里能那么容易下去,或许是尚宫燕知晓了我知道此事,自那以后便频繁的对我出手,好在我在江陵驻扎许久,手上有些人脉实力,她这才没有得逞,只是我的儿子刘兴却……”
刘川嘴唇哆嗦着,双手捂着脸,后悔不已。
东影却顾不上这些了,急忙问,“那玉全帮?”
刘川胸膛上下起伏着,缓了半晌后说:“我只是小小的一环,知道的也并不多,但想来玉全帮应该就是周国那帮逃出来的宗亲成立的。”
“一个小小的帮派却疯狂的敛财,收买官员……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东影有些站不住了,喉咙发紧,身子都在微颤。
第145章 有孕 女配齐聚首
还能做什么,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等东影把刘川带下去之后,谢殊一个人坐在屋子里,他垂着眸子看着手边已经凉掉的茶水,心里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虽然心中早就有了猜想,但听了刘川的话心里没有情绪波动那也是假的,谢殊轻叹了一口气,揉着眉心,自己也没想到来江陵一趟,竟能查出这么些事。
东影显然是也没有想到,回来之后也是久久无言,一直过了好半晌这才开口道:“世子,此事事关重大,已经不是单凭一人之力能够查清楚的,我们……是不是该上报陛下。”
谢殊默了一下,却说:“刘川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他背后一定还牵连着旁人,他自己也没有完全吐干净,这几日你好好审问他,务必让他把话说清楚。”
顿了一下,谢殊又补充道:“别让人死了。”
这意思便是可以用刑。
东影赶紧应了一声,也知此事事关重大,不敢耽搁分毫时间,转身出去了。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日头从阁楼的黄瓦上跃出,洒下一檐的金光,枝头摇曳,也染上了橙黄的日光,柔风温和,像极了轻抚的羽毛。
已经过了辰时,外面的长街彻底热闹了起来,喧闹吆喝之声不绝于耳,一片祥和的气息。
可只有局中人知道,这片祥和之下隐藏的到底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谢殊起身站在窗边,金色的日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洒在其身,可这柔和的气息并没有消散谢殊身上的寒意,谢殊内心震动的同时又不禁为家国担忧。
此时陛下虽登基已经有几个年头了,但许多事情尚还有些力不从心,如今又出这档子事,实在不免让人忧心。
还有戚家。
这些事情看似与戚家无关,其实刘川背后的玉全帮已经盯上了戚家,他们谋划着想把戚家拖下马,之前谢殊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在江陵待着的这许多时日,谢殊终于摸清楚了这是为什么。
江陵地处优渥,生活在此地的百姓较多,颇为富裕,每年光税收都不少银子。而且不仅如此,江陵连东西、跨南北,是重要的要道和物资集散地,几乎漕运的所有运送运输都要经过此地,这样的地方,若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论做什么都是如虎添翼。
而要想把江陵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戚父这个朝廷委派下来的巡漕运使自然是一大阻碍,若是不能将其除掉,等戚父发现不对,是可以直接上报朝廷的。
谢殊想,玉全帮的人一开始的主意一定是想收买戚父,后来发现此计不成,这才想要除掉戚家,等巡漕运使这一官职空闲下来,便可将自己的人顶上去。
可是这个能顶上去的“自己人”会是谁呢?
谢殊心中渐渐地浮现出一个名字。
余忠福。
目前发现跟玉全帮有勾结的除了余忠福便没有旁的人了,况且余忠福的舅舅是江陵郡守,他自己也是监兑通判,若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由他顶上去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这样也并不是万无一失的,若想保证“自己人”一定能顶替戚父的官职,朝堂之上还需有人说话举荐。
谢殊可以肯定,朝堂之上一定有和玉全帮勾结的官员,而且这个官员的官职还一定不会小,不然他的话,陛下不一定会听。
戚家的事不过是一个引子,背后还牵扯的更深更广,若是没有戚秋对自己的坦诚求助,他们这些人一定还会被蒙在鼓里,等他们察觉出这背后的阴谋时,怕是始终会晚了一步。
紧拧着眉头,谢殊始终压不下心中戚秋向他坦诚此事时那委屈又隐忍的泪水。
他更不敢想象,若是戚家真出了什么事,那戚秋该怎么办。
外面日光明媚,鸟语花香,可谢殊的心里却是不太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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