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檐上春
看见戚秋落泪,谢殊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如针扎一般细绵的疼痛随之传来,让谢殊呼吸都不免轻了一些。
伸手小心翼翼地抱着戚秋,谢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嘴是如此笨拙,唯恐自己说多错多,惹得戚秋更加难过。
他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可越是急切,心绪就越是乱,就越是不知该说什么。
到头来,自己急得一脑门汗。
戚秋感受到谢殊的手足无措,并不想谢殊为她担心,她揽上谢殊的脖颈,头抵在谢殊的肩膀上,强忍着哽咽说:“表哥,你抱抱我吧,抱抱我就好。”
不需要多说什么,此时抱抱我就好。
戚秋的身子又软又轻,拦在怀中温热的温度让人心生柔软,谢殊之前抱着戚秋的时候,总觉得心被填的鼓囊囊的,就像是将这世间最美的珍宝揽入怀中一般美好。
可如今却是心下万般酸涩。
因为戚秋在抖。
他的玫瑰在害怕。
紧紧地抱着戚秋,谢殊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抖。
第189章 死局 戚家真的干净吗
派遣谢殊调查戚家一案的圣旨并没有自今晚传达下来,因为就在谢殊和谢侯爷出宫没多久,咸绪帝就病倒了。
或许是久病伤身,又或许是郁结压心,咸绪帝这段时日身子一直不怎么好,这场病又来势汹汹,咸绪帝卧病在床,一连几日都没有上朝。
此事惊动了太后,太后娘娘去到了养心殿,亲自照料咸绪帝。只是咸绪帝这是老毛病了,一时半会很难好起来。
朝中之事是一日都耽搁不得的,咸绪帝膝下又没有成年的皇子可以代理朝政,无奈之下,这段时日只好以芮阁老和谢侯爷等一帮老臣代为整理朝政。
谢殊和谢侯爷肉眼可见的忙碌起来了。
而这段时日,因皇宫侍卫包围谢府的动静太大,戚家出事的消息自然就此传开,不过几日的发酵就已经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高门大户人家都有耳闻。
不过好在因着没有证据,钱御史之死并没有和戚秋产生上什么联系,京城里也没有任何关于戚秋杀了钱御史的传言,如今知晓这些的便只有一小部分人。
只是因着戚家的事越传越广,戚秋还是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众人都知有人在京兆府尹那里状告戚家,此事已经上达天庭,甚至连皇宫侍卫都包围谢府要带走戚秋,只是不过一晚过后,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谁也不知那一晚谢殊在咸绪帝跟前说了什么,戚家一门不仅没有下大牢不说,戚秋还能继续安安生生的留住在谢府,瞧着一点都没有被此事波及。
这让许多人都有些不解,戚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出事了没有?
一时之间,上门来打听此事的人络绎不绝。
戚秋从未觉得自己在京城这般受重视过,每日都有人千方百计的来打听她的事,就连山峨和水泱都不放过,两人现在都不敢出府门,因为随时都有人可能上前拦住她们。
这些人倒也不全都是为了凑热闹,还有一些另存着心思。
戚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在没出事之前也算得上是个清流人家,又有谢家这门亲戚,说起来也是不差的。有许多夫人便盘算着,戚秋这样的身世虽配不上自家的嫡长子,但也可配上其他嫡子,日后有谢家帮衬,说不定还能为自家儿子博得一个好前程。
可戚家这么一出事,这算盘便是打不下去了。
众位夫人头疼不已,自然想了解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看戚家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戚秋却懒得管她们到底因何打听此事,除了见了淮阳侯府老夫人和南阳侯夫人以外,其余的人便不论是谁都一律称病不见。
戚秋本还想见见那个状告戚家的证人,可如今戚家正处于风口浪尖处,戚秋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为防止再生出事端,无奈之下,戚秋只好缩在谢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好在霍娉是个仗义的,她本在皇宫里陪着有孕的霍贵妃,听闻此事特意出了宫,来陪戚秋说了两日的话,笨嘴拙舌的安慰着戚秋。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悠悠时日在转眼间悄然流逝,青树在几场大雨的洗礼下越发翠绿,引得鸟雀伫立啼叫。只是不知何时,街头的原先开得正盛的花枝却是慢慢凋零了下来。
暴匪街上砍人一事已经随着时间淡去,京城再次热闹了起来,街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一派盛世之景。
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京城每日都在不断变化,每次上街都能发现不同。
城西东头那条街上最好吃的甜水铺突然子关了门,据说是掌柜的离开了京城,回老家去了。原先因玉全帮而空了的那条街巷如今又换了主家后重新修整开张,街上人来人往,全然不复先前那般冷清,生意自然红红火火。
几场大雨过后,天越发的热起来了,爱俏的姑娘已经换上了夏裙,走动之间,白皙的香肩若隐若现。
说起来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但不知为何,有些东西却在悄然无息之时变了模样。
在太医的诊治下,咸绪帝的身子依旧不见好,虽能勉强上朝,但身边却开始常备着参汤,每说两句话都不禁咳上一声,全然不复之前那般精神抖擞。
而谢殊也是越来越忙了。
说起来,自那晚过后,戚秋就很少能在府上见到谢殊了。
他虽常常派人给戚秋送一些解闷逗趣的小玩意儿,但却住在了锦衣卫府上,只偶尔回府上吃顿饭。
戚秋知道,谢殊着急。
在这个节骨眼上,变故实在是太多了,戚家的事拖的越久就越危险,唯有快刀斩乱麻,赶紧解决才能以绝后患。
但听东光说,戚家一事的进展其实并不妙。
被抓起来的芙蓉书斋掌柜单全死了,死在了招供的那个夜晚,他刚吐出荣郡王三字,戚家便出事了,谢殊快马加鞭的从锦衣卫府赶回谢府,而就在他走后不久,单全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了众人眼皮底下,至今都没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线索便这么中断了。
光凭一个罪人的供词如何能定荣郡王的罪,荣郡王听闻此事之后大闹锦衣卫,要谢殊拿出证据来,此后还不忘在咸绪帝跟前参了谢殊一本,说他公报私仇,胡乱攀咬朝臣。
单全已死,谢殊手里又没有证据,此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至于秦丞相。
哪怕一些铁证摆在他面前,他对勾结朝臣,私下通匪以及私收贿银之事依旧是全盘不认,更不承认自己与玉全帮勾结,并且言明自己并不认识尚宫燕和映春,哪怕是面对玉红的指认也是矢口否认,说其污蔑。
他的女儿秦韵也是有样学样,面对玉枝的供词并不承认自己设计绑架戚秋一事,也不承认自己与玉全帮有染,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到底是不是污蔑,众人心中自然有一杆秤,但因为与之牵连的一小部分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锦衣卫不能就此结案定罪,秦家人的抵死不认让进展就此僵持下来。
事情查到此时,好似已到穷巷,无路可走。
而之后谢殊审问抓捕回来的面具人和尚宫燕之后,更是为此事添上了不小的阴霾。
尚宫燕和王严对于自己被抓并不意外。
他们从锦衣卫里被救走之后就一直安置在静安寺山脚下的一处农宅里,本以为无人发觉,但自知道来传信的面具人被抓之后,他们便顿时明白了过来他们其实一直都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中。
看似逃离,其实一直都在笼穴。
谢殊也知道,自己手底下人抓捕面具人必定会惊动尚宫燕和王严两人,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于是乎干脆的将两人又抓了回来。
与上次的闭口无言不同,这次的尚宫燕却是不等锦衣卫开口审问,便自己主动开了口。
看着谢殊,尚宫燕顺从的被锁上铁链,淡淡地扫了一眼不远处那用来审讯的火红的铁烙,讽刺地咧了咧嘴,她说:“都说锦衣卫擅长严刑逼供,现下看来果然如此。”
赵生等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看着脸上并没有任何波澜的谢殊,尚宫燕不紧不慢地说:“戚家出了事,谢公子怕是也不好受吧。毕竟若是戚家倒了,你那个娇娇表妹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这个娇娇表妹指的是谁,在座众人都心知肚明,听着尚宫燕如此说,都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都什么跟着什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儿,就好像……
就好像谢大人和戚家小姐有私情一般。
侧目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谢殊,众人都不敢继续往下去想。
谢殊并没有因为尚宫燕的挑衅而动怒,他抬起眸子轻飘飘地看了尚宫燕一眼,本就桀骜的面容因此时的漠然而更加的冷淡。
谢殊的目光很冷,尤其是在这阴暗血腥的诏狱里面,冷的就像是高山之上的一捧雪,让人不禁牙齿打颤。
气氛在此时僵住,就如在炎热的夏日正午端上来了一盆炭火,燥火的感觉让人不适。
一旁跟着调查此事的皇宫侍卫最先忍不住。
“尚宫燕。”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张口说道:“映春死了。”
映春死了。
只这一句话,尚宫燕的眼尾便顿时泛红。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尚宫燕前胸上下起伏的厉害,她咬着牙,身子却不可控制的颤栗起来,身上的铁链也随之呼啦作响。
“是你们逼死了她,是你们逼死了她!”尚宫燕再也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怒火,激动地说道:“你们灭了我们周国,害得我们成了亡国奴,如今我们已经沦落到这番田地,你们为何还不肯放过我们!”
皇宫侍卫顿时皱起眉头,“当年之事若非你们周国不义,又何来灭国这桩祸事,你该怨的并非是我们。如今你们好不容易活下来,却暗中密谋,意图祸害江山,我们岂能容下你们!”
“事到如今你们为王,自有你们的说法!”尚宫燕如何能听下这份说辞,她如今满腔愤恨,终于在这一刻喧嚣出来,“我只恨老天无眼,若是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定让你们大齐江山不复存在!”
这话说的简直狂妄。
但在京城发生这许多变故之后,尤其是接连几户世家被牵连之后,赵生等人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心惊之余还有些后知后觉的细思极恐。
深吸一口气,尚宫燕突然看向谢殊,哈哈大笑起来,“谢大人,你如此费心,想必就是做梦都想替戚家脱罪吧,只可惜你这个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尚宫燕恶狠狠说:“你以为戚家真的是干净的吗?你以为戚家真的无辜吗?玉全帮渗入江陵官场许久,多少官员掌握在我们手里,怎么就戚家能独善其身?”
这话的含义太过于明显。
听着尚宫燕的话,赵生和在场的众人皆是头皮发麻。
“你就不好奇玉全帮为何放任戚家至今,一直没有对戚家出手吗?”
在众人各异的神色下,尚宫燕仰天长笑,“因为戚家一直都是我们的人,也正因为有戚家在,我们才能这么容易的渗透江陵官场,还记得运送去钱御史府上的两千两白银吗?那就是从戚家身上出的,你当戚家的帐上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大个窟窿?”
身上的铁链随着尚宫燕身子的起伏而抖动,她幸灾乐祸又恶劣地说:“去查吧,去查吧,越往下查你就会越后悔,等你查到真相的那天就是戚家的死期,就是你那个表妹的死期!就是不知到时候高高在上的谢大人你是眼睁睁看着你的那个表妹死去,还是还继续坚持你的立场!”
一旁的炭火突然砰的响了一声。
震惊之下,众人的手都在颤抖。
第190章 变天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诏狱里阴暗潮湿,尤其是下了几场大雨过后,雨水渗透进来,鼠虫蚂蚁尽数钻出来,在牢狱里徘徊,看得人头皮发麻,寒风顺着缝隙吹进来,雨水和鲜血混合的腥味铺面而来。
这几日诏狱都很安静,锦衣卫也没有进来提审犯人,但被关在此处的秦家几房依旧瑟瑟不已。
转眼之间变成了阶下囚,锦衣绸缎是穿不成了,破烂难闻的赭衣穿在身上,发髻凌乱,脸上身上布满伤痕,秦家等人畏畏缩缩的样子,哪里还能看到以前的尊荣。
看着狱卒端过来的饭菜,几个饿了好几天肚子的秦家人连忙扑上前去,这里没有筷子,只能用手扒拉着饭菜。
这些吃食虽不是什么残羹剩饭,但到底也算不上有滋有味的,跟以前秦府那精致可口的饭菜相比更是差的远,秦家几房刚被关进来的时候,看着那用清水烫熟的白菜险些没有吐了出来,可在这诏狱里面可没有人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