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戏好多
眼前有东升这小伙子能靠谱,他乐意后退一射之地,也跟着齐齐呼应,“大齐威武,余将军威武,保卫金城,守护家园,誓与金城共存亡。”
气势起,人心齐,东升趁机振臂高呼,“金城此刻由本将军接管,全城做好应战准备,尔与金城共存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万众一心之下,金城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接管城防,清点武器战备;
集合清整城中兵力;
动员城中青壮入伍参战参训;
清点城中粮食、冬衣、炭火等战略物资库存;
派出斥候队暗夜攀墙而下秘密突围,向金城外四方洒下人手突围求援;等等等等。
城中忙的热火朝天,而城外……
此刻城外匆匆聚拢的胡狄大军,三路主将都没能来得及大帐议事,更没来得及制定攻城的计划与时间,心里甚至还洋洋得意的想着,这无主将无上官的金城已然大势已去,此战他们必胜的时候,金城中却是人心齐聚,士气高涨。
外头风雪呼啸,于梵梵与李文衡跟在已经全面接管金城的东升身后上了城墙,望着远方风雪中隐隐绰绰,把整个金城团团围住的敌人营帐,于梵梵抬手接住空中飘洒是雪花。
“眼下大雪不停,敌人暂时没有动作,看似安稳,可不知为何,对方越是没有动静我的心里就越是没底。
东升啊,接下来咱们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我们要做好敌人围而不攻的准备,同时也得做好敌人会因为天寒拼死强攻的最坏打算。”
战略战术什么的,自己一个农科出身狗子并不懂,只是再不懂,没吃过猪肉,难道她还没见过猪跑路么?
上辈子看了那么多的影视电视小说,比照眼下的情况下,自己猜想的这两条,都很可能的敌人会采用的攻城对策。
同样的,身边武功不行却是个假纨绔的李文衡,还有自小被谢时宴那位玉树□□的东升,他们二人很是明白这些,两人视线不由齐齐看着远方风雪里的密集营帐,心跟着不由往下沉。
“这两日我点算了城中府库,粮食倒还算充裕,不过取暖的炭火跟武器却不丰。”,不能上场打战,直接接管了后勤军需的李文衡,先说出了自己这两日的辛苦结果。
“这个不急,因着今年年景不错,悠然号收入颇丰,棉布、棉花、辣椒等皆都丰收,且因着大雪早来,我心中不安,早早就派人把一批物资运进了城中。
如今城中将士,算上我们手里的人一起也不足两万,加之新充入军中的青壮两万有余,不过四万冬装,我清出所有库存,在花银子跟城中乡绅富户商贾去买一买,该是能够给将士们一人配备一身厚实冬衣的。
至于取暖之物?林平那边负责的酒不能动,一旦开战,那便是医疗物资。炭火不足的话,我可以额外把辣椒酱清空,到时候给每个将士都发上一小罐子……”
“姐,对不起,打一场仗,让你把积攒的家底都耗光了,我……”
看着姐姐把自己的家底都掏了出来支援自己,东升满心愧疚。
于梵梵看着弟弟这般模样,忍不住抬手,惦起脚尖,重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你个笨蛋,说的这是什么见外话?你我姐弟之间要说什么对不起?姐的不就是你的?
傻弟弟,东西金钱没了可以再赚,人要没了,那才是什么都没了!
再说了,姐这也不是全都为了你呀!
你想,若是金城守不住,姐姐再多的家底子到头来也是一场空,如今给了你,给了将士们,这也算物尽其用不是?
你小子若是真觉得对不住姐,那就好好的守住金城,等回头打了胜仗,我们东升有家底子了,到时候再加倍的还给姐姐好不好?”
“嗯!”,听着姐姐温声细语的安抚,东升心里的千言万语,最后全都化为了重重点头的一声嗯,情谊都在这里头了。
见自家弟弟不再计较这个了,于梵梵笑笑,不过随即想到什么,她又担忧愁上了,“对了东升,先前你派出去的斥候有消息传回来了吗?”
按照正常的脚力,如果他们能一切顺利的突围出去,别的不说,最起码如灵州、宁中、镍城等地,该是收到了金城求援的呀?怎生不见回应?
莫不是飞鸽传书全都被敌人发现射杀啦?
再不然带出去的穿云箭都哑火不能用啦?怎么全都了无音讯?
于梵梵与李文衡都在意的这个问题,不由齐看东升,东升却沉着脸心情沉重的给了答案。
“姐,小王爷,援军……恐是难啊!”
先不说金城周边等城池隘口,驻军有无受到敌军袭扰损失殆尽?便是没有,对方在大雪封路,还不知道金城受困的情况下,一时半刻也是发现不了金城这边的危机的。
而且他更没说的是,两日前的那天晚上,他们派出去的十支斥候小队,除了两路不知下落外,其他七路全军覆没,剩下一路往南去的斥候小队,十人出,一人归,浴血奋战拼死带回来的,除了小队全员突围失败的消息外,就只有往南逃的马知府全军覆没,车队被敌军截杀抢掠,家小全都被胡狄灭口虐杀的消息。
虽说对方是临阵脱逃死有余辜,可斥候带回来这么个消息,自己的心里还是很沉重,为金城的危局而沉重。
然而,更加宁他们心情沉重的事情,终于在第三日清晨发生了。
空中漫天风雪一停,城外敌人的号角就吹响了,残忍的战争汹涌而来。
咚咚咚咚……咻咻咻……
“杀啊,杀啊!”
“狗日的胡狗子,我干你姥姥的!”
“兄弟们杀呀,砍死一个够本,杀一双就挣啦!”
“快,快,投石没有啦,下头的人快快运些滚石上来……”
城墙内外鼓声阵阵,厮杀声声,号角震天。
城墙上是我方将士拼死的砍杀;
城墙下是百姓们自发组织的人手在奋力后援;
身边都是人呢,头顶都是箭雨,手上全是鲜血,脚下尽是尸体……
所有的人都在拼命,哭喊嘶吼的声音夹杂在兵器交戈的撞击声中,显得是那么渺小无力,却又异常的坚持决绝。
于梵梵领着自己临时组建培训的医疗队游走在城墙上下,发现一个倒下,他们就冲上去抢救包扎,顺利的把手中这个少了半边胳膊的伤员好包扎好,招呼着由百姓组成的运输队上来,把伤员抬下城墙带去医帐救治,自己连气都没能来得及喘上一口,转身又投入到身边新一轮的救治中去,半刻不得停歇。
身边都是利箭、是哀鸣、是刀木仓,于梵梵浑身被鲜血侵染,却依旧顽强的背着她的药箱穿行于城墙之上,交戈之处。
“快,担架队快来,这个左侧大腿伤到动脉,右侧肋骨有损伤,我已临时止血,固定,你们小心稳着些,立刻把人送到金疮帐让卢大夫缝合。”
两位年近四旬左右的中年人,哦不,在此时的大齐来说,他们已经是老年人了。
两人浑身狼狈的抬着担架过来,听从于梵梵的指挥,小心又快速的避过伤口把伤患抬上担架,而后又快速的抬着人往城墙下去。
他们越过城墙上拼杀的将士,躲过城墙外射来的箭雨,期间路过一处已经爬上敌人的瞭望口时,是边上一名新入伍的少年眼明手快的挥出手中的长木仓,这才救下了担架尾这位的性命。
就这两人也片刻不停,匆匆道谢抬脚就奔,毕竟连‘手无缚鸡之力’的郡主娘娘都在坚持,都不怕死的奋斗在城墙上的第一线,救人,救人,还是救人!
她一女子都能坚持,从战事开始就没有停下过脚步,郡主娘娘如此高贵都能坚韧拼命,他们这些人还没老的不能动,凭什么不拼命?凭什么不努力?
他们为的,不都是想要保住家园么?
下了人来人往,忙而不乱,所有人都是脚步匆匆的城墙阶梯;
走过紧贴城墙下方正忙碌着,给城墙上运送滚石与火油,还有箭矢武器的队伍穿插而下;
视线越过在空地上,正忙着烧滚水往城墙上运的妇孺队;
穿行过正在分工合作,忙忙碌扒房子拆墙当滚石的老年组;
他们最终抬着伤号,越过在医帐区来回奔走忙碌的稚童们,抵达了挂着金疮标识的医疗屋,把担架上的伤号送进去。
没见到郡主口中的卢大夫,因为大夫正在内里忙,两人抓住登记的童子,口中飞速说明郡主娘娘先前抢救时叮嘱的话,见穿着异样手术服的小童把他们所说的快速记录在案,并且在病人脖子上挂上木牌后,两人这才快速退出医疗帐,扛起担架准备再次返回前方的战场救人。
就在二人快要跑出医疗区的时候,两人突然被拦下,一只白胖的大手端着两只碗递到跟前。
“快喝。”
顺着眼前白嫩却染灰的手抬头往上,见到端碗的主人,居然是那传说中纨绔至极的小王爷时,两人瞬间变的局促不安起来,换来了李文衡满脸的急切不耐烦。
他碗再往二人跟前递了递,口中连声催促,“你们倒是快喝呀,难道是要我喂你们吗?”
二人连道不敢,李文衡皱眉,不过看着两人身上血迹斑斑神情疲惫的模样,李文衡不由的软了口气,难得傲娇的解释了句。
“不敢你们就快点喝!你们上城去抬伤员是重体力活,没力气可不行,万一摔了伤员可怎么办?所以快快喝了这热汤,保存体力,前线的伤员就指着你们了。”
明明是很强硬的语气,莫名的,这二人却听出了里头的担忧与关心。
见着面前明明该是一身华丽衣袍,坐在富丽堂皇的庙堂享受跪拜供奉的小王爷,此刻却灰头土脸的给他们这种苦哈哈平民百姓端汤水,二人内心说不出什么滋味,却也知道此时耽搁不得。
两人没二话的接了,一口饮尽这特意放的温呼呼好入喉的肉汤,一抹嘴,递上碗,发自肺腑由衷的道了句:“小人谢过小王爷,小王爷且保重。”,二人便齐齐抬脚就冲。
看着两人忙碌飞奔的背影,李文衡手中抓碗,不由意动的朝着他们大喊了句:“你们加油!”
奔跑中的‘老’年二人组,听的心里酸软振奋,他们也没回头,空出那只没扛担架的手在空中挥舞,口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激昂与坚定,“王爷加油,金城加油!”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这加油二字是从什么时候兴起的,又是从哪里开始,又具体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在此刻听来,这流行于全金城所有人口中的加油二字,前所未有的让人内心振奋与安定。
他们只觉,此刻自己的身体里前所未有的有力气,再上城楼十次都不觉着累。
终于,这场从天明打至天暗的守城攻防战役,以胡狄鸣金收兵,我方成功守住而告终。
当城楼内外鸣金声层层传荡开,大家伙看着退却的敌军,听着如天籁般的鸣金声,众人喜极而泣。
“赢了赢了!胡狄退兵了,我们守住了,守住金城啦!”
一个将士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激动大喊,身边大汉疲惫的一刀插地,伸手抹去络腮胡上的血水汗水,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干他娘的胡狗子,哈哈哈哈,畅快,畅快!”
身边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蛋子,终于松下一口气,他一手撑着手里的红缨木仓,背靠着冰冷冷腥腻腻的青砖墙壁滑座在地,口中呢喃着呢喃着,蓦地就哭了,从小声哭,最后演变成了大声哭。
哭声传染了整面城楼,大家拥抱袍泽,拥抱陪着一起坚守的亲朋好友,同城百姓,大家相互抱住彼此,哭啊,笑啊,安慰啊,祭奠啊,欣喜啊……
直到抹干眼泪,顾不上去整理身上的狼狈,大家扶持着,一个一个,一具一具清点着战死袍泽的尸骨,收拢武器箭矢,坐下来喝上一碗汤,吃上一口热乎饭,不等大家养好身上的伤口,战事再来……
一场,两场,三场,四场……
一场场守城战打下来,便是早前于梵梵准备的再充足,也架不住战时拉的太长,而天气又寒冷,城中人口多,消耗巨大,转眼,他们就面临着弹尽粮绝的危险。
从四方城墙下开始往城内延伸,都快到内城了,放眼望去一片废墟,这不是胡狄投石砸的,而是他们自己动手扒的房子,为的只是有足够的投石,以及木料可以燃烧取暖,能够烧了开水、热油浇泼城墙外守护城墙;
城中所有的药行、医馆全空了,不止药材空了,连人都空了,全都投入到了这一场场的守城保卫战中去,城中那些大户人家,便是再小气吝啬的,大敌当前,连王爷郡主余将军表率在前,他们也奉献空了他们的药材储备,不仅如此,他们连粮仓都空了;
是的,连粮仓都空了!
不仅是城中富户的粮仓空了,连老百姓家里的米缸地窖同样也空了,而金城中本身的府库存粮,太平仓,还有于梵梵的那些精心储备,所有的所有,全都空了……
全城将士加上百姓,近十万之众,便是再有死伤,一日日消耗下来,竟是入不敷出,金城陷入了死局……
第118章 千钧一发援兵至
天上的雪下下停停, 停停下下,地面积雪越积越厚,久久不化, 城中被围困多日, 那么多张嘴日日要吃,只有消耗没有补充,金城陷入危局。
为了死守城池,城中清点出来的存粮俭省着,优先供给守城的将士,以及在秘密挖逃生地道的青壮吃, 就这, 他们也才在大家同等口粮——薄粥一碗的基础上, 能多得个小婴儿拳头大, 且硬的能砸死人的黑面馍馍饱腹。
至于全城百姓食用的薄粥, 那是真的薄啊,都能数得清斗米粒的那种,日子十分艰难。
百姓饥饿难耐,为了活下去,尽可能的往每日分到的那一碗薄粥里添点东西好饱腹,然后慢慢的,炭火烧光了, 柴火烧光了,家里家具烧光了, 城中但凡能找寻的见的, 能烧的,全都烧光了……到了后头,大家取暖全靠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