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戏好多
“我不!阿乌坏!”
眼看着娘亲被人扶进了王庭,烨哥儿生怕自己真要被坏阿乌带走,小家伙急的一脚踢踹开乌的怀抱,在他的怀里扭动着身体,趁着乌没有一点防备眨眼就溜达下地,转头还利索的拉上自家小舅舅拔腿就跑,一边跑,烨哥儿小嘴里还一边特嫌弃的跟他小舅舅告状,“小啾啾,我萌不理他,快跑,找娘亲!”
看着俩小撒丫子跑远的身影,乌瞬间无语了,不可置信的望着,眼瞧着也要跟着消失的俩小身影暴躁抗议,“我是乌,不是阿乌,是如假包换的阿郎可不是细妹,你个笨蛋小娃……”
“噗……嗤嗤嗤……”
听着身后伴当不客气的憋笑,乌恼火的立刻回头,恶狠狠瞪了身后伴当一眼,很是没好气道。
“笑,笑,笑屁!不许笑!烦人!还不赶紧跟上我去取衣裳去,那小东西刚才吃东西吃的一身脏,我阿姐那么爱干净,可不跟跟脏娃一起睡!”,所以咯,得赶紧回自己房里,取了他儿时穿的衣裳给送过去才成。
贵见自家少主气急败坏的模样,赶紧收住闷笑,连连点头跟上。
这厢,两小很快跟上了前头的于梵梵,一起进了阿漓给他们娘三还有四眼安排的客院。
这会子四下不见四眼,东升他们也不着急,毕竟寨子里好多狗子,谁知道这货去哪里浪去了?他们俩比较担心自家的姐姐娘亲。
好在于梵梵酒品好,醉了也不闹人,也不呕吐,就乖乖巧巧的,让座就坐,坐下就眯眯笑。
喝了阿碧端上来的解酒汤后,不多时,于梵梵的酒好像是醒了些,一直在边上关心的俩崽儿忙就关切。
“姐,你还好吧?”
“娘亲您怎么样啦?还认识你的乖崽吗?”
于梵梵低头,吧唧儿子一口,嗯嗯点头,“乖崽,我的。”,换得烨哥儿不好意思嘿嘿摸脸傻笑。
于梵梵又看向一脸关切的弟弟,笑嘻嘻的,“嗯哼,我很好啊,东升别担心,姐姐就有一点点醉而已,现在全醒啦。”
东升看到自家姐姐脸蛋陀红,眼神时而迷离时而清醒,手还抬起朝着自己比了一丢丢的高度,东升无奈。
他跟小外甥睡觉的屋子就被安排在了姐姐屋子边上,很近很近,门对门抬脚就到,阿漓这么安排就是心细考虑到了夜里方便于梵梵照看两小只的。
这会子看到好似清醒了的姐姐把两位苗女打发离开,姐弟俩把院门一关,东升给自家姐姐送上一杯热开水,想要送自家姐姐赶紧去休息,不过在此之前,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情,想到内心的担忧,想到此地还是陌生的外族地界,一直没空跟姐姐单独相处的东升,看着自家姐姐有些欲言又止。
这模样看的于梵梵好笑,接过杯子,顺手捏了捏弟弟的红脸蛋,于梵梵笑问,“东升你怎么啦?怎么还欲言又止上了,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姐姐说吗?”
东升犹豫了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
“姐,其实我有点不明白?”,别看刚才自己笑的欢,可在他的心底,就是有一个疑问压抑很久很久了,这会子没外人在,他想问想知道。
于梵梵好笑弟弟怎么突然如此严肃,不过身为一名好姐姐,自然是要替弟弟解决疑难的,端起杯子喝了口开水,把杯子一放,于梵梵努力坐端正,看着面前长高了不少的弟弟。
“说说吧,你哪里不明白?”
就听小家伙道:“阿姐,其实我不大明白,为什么你跟这些苗人会相处的这么好?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他们?为什么先前还在那个大厅里跟那些人说了那么多?”,最最主要的是,当时他都要吓死了!而且那些人还把自家姐姐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这才是让自己心里最不舒服的。
于梵梵听到自家的弟弟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于梵梵叹息,拍了拍自己这个敏感又多思的弟弟肩头,“弟啊,这个问题,你压抑很久了吧?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刚才你玩的一直都心不在焉?”
“姐!”
“好了好了!”,于梵梵举双手投降,“这个问题怎么说呢?兴许指不定啊,上辈子你姐姐我就是苗民,身体里流着一半的苗疆血呢?”
“哈?真哒?”,这会子连烨哥儿都奇怪了,好奇的歪头看她,“娘亲是喵喵?”
于梵梵翻白眼,不客气的把儿子抱到身边的床上坐下,拍了拍崽儿的肥嫩小屁股示意他乖点,回头却看向跟前的弟弟,语气幽幽。
“东升是不是不理解姐姐先前那番所作所为?”
“嗯。”
看着弟弟严肃点头,于梵梵苦笑。
“弟啊,曾经姐姐有听过一句话,叫生在徽州,前世不修,十三四岁,往外一丢……说来都是那叫徽州的地方山多地少,人们吃不饱饭,想让人活,才不得已早早让亲人出门讨生活……
可东升啊,比起那样贫瘠的徽州,眼下的这里,这片十万大山,这贫瘠的,甚至是在大齐人眼中不开化的苗疆,却是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江城方圆几百里,这里连绵大山,除了山还是山,一望无际的山,连平地都少见两块,苗人世代生活在此,本身日子就艰苦,再加之有了大齐的介入驻军后,还因为各种的问题与矛盾,限制了他们吃盐的问题,甚至还欺压他们这些个所谓不开化的野人……”
于梵梵想到那日亲眼所见,所历,她又道:“东升还记得那日你久等姐姐不归,最后是烨儿他父送我回的那天吗?”
自然是记得的,东升忙点头。
“其实那天,姐姐之所以迟迟未归,那是因为,姐亲历了一场大齐与苗疆的对战!
那时候啊,姐看着他们各自双方身后死去的那些人,瞧着那片被殷红浸染了的地,姐就在想,为什么要这样呢?明明可以不用这样的,不用死这么多人的呀?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有血有肉,一样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那些不幸死去的不管是大齐人也好,还是苗人也罢,他们同样可能是父母的儿子,可能是孩子的父亲,可能是妻子的丈夫,一样的家中可能有至亲苦苦等待着他们平安归去,可是东升啊,他们都倒在了那里,再也回不去了啊……”
想到去往王楼时自己听到的那一声声悲切哭声;
想到跟着谢时宴抵达隘口时,那些为战死兄弟们哭的潸然泪下大齐将士;
于梵梵双手捂脸。
“大家都是一样的,活在同一片蓝天下,为什么就不能和平共处呢?啊?东升你说,为什么不能呢?”,为什么就不能跟现代一样,五十六个民族亲如一家呢?明明只要愿意,只要肯努力,那就可以实现的啊!
看到姐姐脆弱的模样,一时间思想受到了前所未有冲击的东升,只嗫嚅了嗫嚅嘴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于梵梵却并不需要弟弟的回答,她紧接着又道:“东升啊,那时候在王楼,姐姐那般说,你担心坏了,也觉得姐不应该那样对不对?”
东升点头。
于梵梵却笑了,笑容中有着东升看不懂的东西,便听他姐姐继续道。
“东升啊,这些苗人如何,想必你也是亲眼看到了的,他们跟我们没什么不同。
他们热情好客,单纯质朴,很是恩怨分明,如果不是活不下去,如果不是为了族人们嘴里的那口盐,他们不至于会那般凶狠拼命。
先前长街吃宴的时候,姐姐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很多的苗人,他们白头的异样,甚至还有很多的大脖子,这是为什么你想过么?
如果山下的大齐人能理解他们,不防备他们,不坑他们,别心里总惦记着什么劳什子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怕做不到团结一致,和平共处,也不至于双方都死伤惨重啊,明明大家都很好,都可以活的!都可以活的……”
听姐一席话,东升内心很震动,脑子里一时间也想了很多很多,可看着自家姐姐难得的脆弱,东升叹息,千言万语都只化为了这一句,“姐,你喝醉了。”
“是啊,姐姐喝醉了……”,若不是醉了,这些话,她本不该说的。
“姐姐,醉了你就睡吧,兴许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他们的力量渺小,没法改变世界,就只能改变自己,这是流放路上,姐姐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东升今日才算是确切的明白体会。
“嗯,睡了,兴许梦里能梦到……”
寂静的夜,外头的庭院中,贵看着身前半步远,手里正捧衣物,遥望着前方亮灯屋子的自家少主低低出声:“少主,我们还进去吗?”
几乎听了个全场的乌,呼出心中的一口浊气,他缓缓摇头,“不了,我们回。”
主仆二人悄无声息的出了客院,抬脚要往自己少主院去的时候,乌突然顿住脚步,惹得贵差点撞到他的身上。
贵完好的那只手揉着鼻子,才嘟囔着要开口,乌却把手里的衣服果断塞到‘独臂’贵的手中,口中急忙道:“你先回去,我有点事。”
“唉,不是,少主,这么晚了,您……”,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要问,想要挽留,可惜,他的主子并未给他任何机会,等他开口的时候,乌的身影已经消失,直奔王楼。
明明知道此刻不便去打扰王父跟阿娘的,可刚刚背后听完阿姐那番话后,乌的心里久久无法平静,他的心里有一口气,一团火,他急于要跟他的王父说一说。
没得阿姐一个外族人都如此忧心他们,而他这个少主却……
不顾王父没好气的呵斥,还有阿娘飞来的刀子眼,乌把自家王父从榻上扯起,拉着就到了议事厅,乌激动又恳切的把自己从于梵梵那里听到的,内心震动说给了他的王父听。
看着自家半披着衣裳的王父,坐在王座上久久不语,乌激动。
“王父,阿姐说的没有错,为了族人,为了未来,我们是不是考虑一下阿姐的建议,只要我们苗疆能安稳,族人能有好日子过,我们也是可以低头握手言和的呀,王父,我们每一个族人的性命都是宝贵的,就像阿姐说的那样,他们都有家人等着他们归,不该再白白流血牺牲啊,王父!”
代濮桑昌不动容吗?不,其实他的内心其实也很动容!不仅动容,看着面前一脸急迫,一心为族人着想的儿子,代濮桑昌更是欣慰。
可是,跟大齐握手言谈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
不,不是!
代濮桑昌只觉自己脑壳疼,比刚刚自家死崽子闯入自己的房间还让自己脑壳疼!
“乌啊,王父很信任你,也相信你说的这些很有道理,可是很多事情不是王父跟你想要如何就能如何的,大齐跟我苗疆积怨太深了,这事情啊,你容王父再想想,再想想……”
“王父!”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睡觉吧,听话!”
这边父子俩深夜的对话,已经酣然入睡的于梵梵自然是不知道的。
次日醒来,神清气爽的于梵梵,对昨晚自己的畅所欲言有些断片,不过她也顾不上了。
苗寨虽好,这里的人也很热情,却毕竟不是自己的家。
她的家里还藏着巨款,不能长时间不归啊,虽然自己藏的深,可万一被贼光顾可得玩完。
再一个,她的山庄发展大计还没有开展呢,可不能多耽搁。
于梵梵次日就提出了告辞,在苗王等人的热情挽留中,于梵梵还是坚定的带着崽儿们换回了自己的衣裳,婉拒了阿漓赠送的这套让自己带走的苗服,只说放着等以后自己上山来穿,她就领着弟弟跟崽儿还有四眼,在乌的亲自护送下下了山。
没回地里佃农那边,于梵梵先回了城。
在城里了先了解下牛马行市,次日于梵梵又回了她那还没建起来的山庄,这一回倒是没带两小的。
一大早上的直接租了车就过去,叫上刘得水跟另外两个佃农汉子,带上这两天他们统计清理出来的需要修理的农具,一行又紧赶慢赶的回了城。
“刘叔,我们先把这些农具拿去修理一下,顺道看看还差些什么,咱们一次性的给买齐了,到时候你们三人在客栈里头歇一晚,待到明日一早开市我们再去买牛,回头置办好了车,咱们就一起带回去。”
回城的路上,于梵梵跟坐在车辕上,正跟车夫挤挤挨挨坐着,根本就不敢到车厢里来坐的刘得水三人商量着。
刘得水一听急忙回头,一脸的诧异,“东家,老汉我看今个时辰还早啊,我们动作快着些,保管你能赶得及天黑出城的,根本不值当在城里住一晚,那得多费银钱呀,不不不……”
“刘叔,费不了几个钱,主要是我昨天已经问过了,明儿个轮到县里逢集,牛马市才会来好牲口,可供我们选择的也多,所以您老别说了,听我的,今天我们把农具这些家伙事置办好,明个儿一大早,我们再去相牛。”
听到于梵梵这么说,刘老汉虽然还焦心他们县里落脚浪费钱粮,却也不敢再所说什么。
东家娘子以前就跟他们说过的,要规矩,要听话。
等到了县里入了城,于梵梵结了车钱,想着马上买了牛,她也置办辆牛车以后来回往返也方便,人却把刘得水等人先往饭铺子里头领。
男人饭量大,怕他们吃不饱,于梵梵直接点了双份的粉面,还加了不少的炸糕,吃的三人满嘴流油,心里连连暗赞他们走了大运跟对了东家呢,于梵梵就指挥着三人抗上破损的农具去了专门的铺子里修缮。
修农具倒是不贵,可想到自己还得大面积的堆肥,就佃农他们手里那些铁镐、锄头的根本就不够用,于梵梵还硬是花了大价格,在铁器铺子里买了一批现成的锄头跟铁镐,至于木头柄子什么的,刘得水拍着胸脯保证他们能搞定,于梵梵也就不操心了。
“劳东家娘子您破费了,您放心,有了这些锄头跟铁镐,小老儿跟您保证,今年我们一定全部把水田都挖出来,绝不耽搁您的春耕。”
“不是,刘叔,这些家伙事是我买来给大家上山挖腐土用的,不是让你们去挖田……等等,刘叔,你们一直以来,不会都是以人力犁田的吧?”
看于梵梵这话问的,直接问的人刘得水都愣住了。
“呵呵呵,起先的时候,前东家还顾了牛跟人来犁地,可后来那地不是被霍霍的厉害,每年收成都不好么,所以,所以……”
“所以自打那以后,不管是水田还是旱地沙地,东家娘子,我们都是靠着锄头去开挖的,所以才会这么费农具。”,边上跟来的另一户佃农叫陈旺的,一边羞愧的看着正摆在人家铺子里等待修缮的农具,一边赶紧帮忙解释。
于梵梵听完都无语了,回头就看着铺子掌柜的问人家眼下有没有犁地的家伙事,人家掌柜的自然是连连应有。
结果等于梵梵跟着掌柜的看到这所谓犁地的工具后,于梵梵又无语了。
“这犁,犁地的效率怕是不行啊!”,居然还是最老式的犁,于梵梵不住看向人掌柜的问,“掌柜的,就没有好一点的犁,比如曲辕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