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早早晚
楚念的喉咙口差点涌上一句‘不会真的是图人吧’的话语,他堪堪压下,斟酌着说道:
“怀慈善战,只是现下腿被打断,可能需要休养多日……而我其实并不怎么擅长兵法,以前在军中都由军师代劳,我跟着宫中的文官学过一点吟诗作曲,只是被他们所笑说……”
他越说声音越小,整个人都变得羞赧起来。
他终于发现,自己原来只会打仗,而现下要是腿不好,那唯一会的看家本事也没了,基本就和废人无异。
楚念边忐忑,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那位长公主殿下的神情,只看到对方眉头紧蹙,看上去似乎也在不喜。
楚念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他恨不得自己的腿立刻就能好,只要腿好了那他……
荣简终于知道,自从楚念清醒过来之后,她隐约感觉到的那一点违和感是什么了。
眼前的青年苍白又虚弱,但是他的眸中,都隐约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他想要好起来,想要复仇,想要重新站在沙场,成为那个驰骋战场的小将军。
也是这些念头,撑着让他没有崩溃。
但他却不知道的是,按照原剧情来说,在这个点上,他的腿已经废了,行走都是困难,别说重回战场了,同时,他的黎国早就不要这个为他们开阔了疆土的少将军了,也是他们在其中作祟,捞了不少楚念作为货物辗转各国的银子。
所以,就和原著中那些吊着不让他死去的汤药一样,那把没有开刃的匕首也给了他足够多的希望,他们都是在给眼前的楚念一个虚幻的念头而已。
——倘若虚像破碎,那楚念要么寻死,要么便会疯掉。
荣简愣愣地看着对方有些忐忑的眼神,明白对方这是在害怕他无法报答自己,但他却不知道,他早已没了可以报答的资本。
荣简只觉得牙疼,她半晌之后,伸手过去,几乎有些忍不住一样地伸手过去,带着万般的酸涩和难过——
按了按对方柔软的头发。
楚念后面还想说的话一下子被压在喉咙中,他张了张嘴,突然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发烫了,女孩子的手心温暖而柔软,带着那股在梦境中萦绕他身周的栀子花气。
半晌之后,他才无力地挣扎道:
“殿下,我们如此,于理不合……”
荣简深深地吸了口气,大脑风暴终于在这一刻复位,她看着对方毫无自知但却天生带着点湿漉漉的眸子,心中的某一块角落酸软,面上则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不瞒楚将军,本宫生来薄命,从小便被司命预言活不过及笄之年,由此父皇皇弟都尤为为我担忧,而今年,便是本宫及笄,皇弟年幼,病急乱投医,找了司命算了八字,便寻到了少将军头上。”
楚念在听到眼前女子说自己薄命的时候便已经下意识地屏息凝神,而听到最后,看着对方无奈的眸,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之前的喜服就是是?”
荣简柔柔弱弱地一点头,接话:“是,司命有言,苦楚将军为本宫冲喜延寿。”
她看着眼前楚念顿时变得僵硬的脸色,做全了这边的戏:
“委屈小将军了。”
果然,如她所料,楚念一下子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之前那点低落也烟消云散,荣简非常肯定对方要不是现在被绑成了一个木乃伊,一定会拼命挥手:
“没有,没有委屈……”
“所以。”荣简强硬地接过话头来:
“楚将军和我,不用那么客气,等到了我皇弟,也就是陛下面前,你就是驸马,你在我这边一日,便安心一日养身子——我不信冲喜这事儿,今年过去,我命数便该尽了,等到那时候,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如何?”
荣简看到楚念沉默了下来,她明白对方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心下不由得稍许轻松了一些:
“那便这样,楚将军你身子依旧虚弱,我便不打搅你休息了。”
荣简说着,又贴心地把对方的枕头给抽走,让他睡得更舒适一些。
她看对方不再言语,便放心地往门口走去,门外,居然已经低俯了一排侍女。
荣简一边偷偷在心里感慨这位‘沈荣简’官威之大,一边绞尽脑汁思考着该如何应对,就听身后的楚念又突然开口道:
“殿下……”
荣简下意识地回头,只看到已经垂下来的帘子之中,青年沙哑的音色响起:
“可以直接叫我怀慈。”
荣简眨了眨眼,又听那少将军轻声补充道:
“您自当会长命百岁的。”
……什么和什么啊。
荣简愣了愣,有些无奈地慢慢摇头,唇角却飞速地翘起了一下,她没再应声,便往外走去。
昨晚的侍女荷蕊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殿下,陛下说今下午要来见您,赶紧紧着换套衣裳吧,还有今早走的太医,他留了点药方子下来,奴婢刚刚看过了,都是些调养用的温性药,殿下放心,他能吊住将军的命,但除此之外,不会干旁的……殿下?”
她看着猛地停下步伐的荣简,一下子有些彷徨。
荣简在那方沉默了几秒,转而才一甩袖子继续往前走:
“宣那太医来见我!”
可怜那老太医,出宫才不到两个时辰,又被急急忙忙地召回来了,偏生他一边擦汗,一边跪得毫不含糊:
“没做好殿下吩咐的事情,老臣罪该万死!”
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的荣简:……
她突然微妙地感受到了一点伏空青的乐趣。
但事不宜迟,荣简眉头一皱,便开始慢吞吞又详细地搬出冗长无趣的官话来,所有的车轱辘话加在一起,最后的目的便是:
‘拼尽全力,治好楚念,别想些有的没的。’
到最后,太医擦着汗下去的样子,几乎人都在打颤了。
荣简倒顾不了他那么多丰富的心理戏份,脑子中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闪过楚念因为不知所措而显得更为无辜的那双眼,那双眼睛很亮。
——她不想看到那双眼睛失去自己的光亮。
而同时,在原著剧情中,并没有具体地说出楚念的腿到底是怎么废的,自然的,现下刑罚都上了,可如若救助及时,书中的剧情是不是能改动?
荣简一晚上没睡的脑子这时候稍有些生锈,她尝试着开口和系统说话:
“楚怀慈的腿能不能治好?”
系统不发声音,荣简便继续自己思考。
在之前的世界里,她确实改变了属于‘他’的结局,但是同时,她无法动摇的,是眼盲,疯病等等。
那些东西,仔细想来,虽可以硬扯是原著剧情需要,那荣简改变了其他东西也会影响到原著,但这些无法改变的伤痛,倒更像是有什么冥冥中的力量,偏生要让‘他’受这样的苦楚。
而那样的力量,是她无法动摇的。
荣简紧紧咬着嘴唇,系统在那边不答,她便极有耐心地等待:
“我如果出手干预,我花重金,我不惜一切,我甚至也能去找那些给那个病弱男主凰怳治病的各路神医,他们救得了楚怀慈吗?”
系统终于开口了,机械音依旧冷静:
“宿主,现下,因为你的悉心照料,拯救少将军楚怀慈的任务已经完成了21%,如若你直接按照这条路线走下去,那完成任务应该是指日可待,你不需要舍近求远……”
荣简毫不客气地打断TA:
“我的任务是救他,那我就要他完完全全地好起来,楚念楚怀慈是驰骋沙场的将军,我现下骗他只是权衡之计,要是一直如此,那他不就成了被我拴在后院的狗了吗?”
“皇姐这是怎么了?我刚刚看到陆太医出去!”
荣简不知道自己的脾气从何而来,也许是一晚没睡,又也许是刚刚和太医打官腔打得有些烦躁,她几乎是劈头盖脸地想要把系统骂一顿,还没来得及等到对方的回复,就听到一道少年音色响起。
她微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正好看到身穿黄袍的少年有些急地走进来,后者面容明朗,圆润中不失清朗之色,和荣简本身倒是有四五分相似,此时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中倒尽是焦急:
“是哪儿不舒服吗皇姐?”
他这两声‘皇姐’倒是让荣简回了神,很快意识到,眼前这位便是比‘沈荣简’的同胞弟弟,也是这个国家明面上的皇帝沈元瑞。
对方比原身小两岁,现下十四,还没变声,也还没窜个子,此时只是堪堪和‘沈荣简’一般高,声音倒是焦急的:
“皇姐?”
对方的眸子太过清澈,荣简再不回答都有种自己在欺负稚童的错觉来,便赶紧开口道:
“陛下莫要太过着急,陆太医此行,不是为了给我看病,而是那位少将军。”
她顿了顿,带着长姐的架子,嗔怪道:
“你昨日怎么都不知会我一声,就把这小将军塞我殿内,要是出了人命怎么办?”
那方的小皇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这不是想着趁皇姐睡着,给皇姐一个惊喜,而且司命算出来,昨日亥时九星一线,是百年难遇的好时辰!”
荣简:……熊孩子,要不是我穿过来了,指不定这惊喜直接就变惊吓了。
她面上还是保持有些艰难的笑容,看着对方眼睛亮晶晶想要自己夸奖的模样,只能硬着头皮准备开口,就听少年欢快的声音继续:
“而且昨日,我也见过那个楚怀慈了!和皇姐心心念念的那人,果真长得十分相像,皇姐之前为了那人一直不快活,现下看到他啊,一定快活起来了!”
荣简眼皮一跳刚想说话,小皇帝又继续道:
“不过那人不日就要来我朝拜访,皇姐可想好如何迎接了吗?”
荣简:“……不是,不日是哪日?”
……
五分钟后,和被太傅急急忙忙带走的小皇帝道别,荣简几乎即刻意识到,剧情线因为自己这只蝴蝶,而突然快进了不少。
原著中,‘沈荣简’再怎么也是和楚念相处了一段时间,和楚念产生了点感情,而在那个时候,男主凰怳才不期而至,由此推进了‘沈荣简’心中恶念,开始折磨楚念,然后被楚念反杀。
而现在,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半夜楚念刚在她宫里歇下,下个礼拜那劳什子白月光就要来掀替身的场子了?
荣简:这不河里。
她苦着一张脸,虽然知道自己自然不会像是原书的沈荣简一般看到凰怳就发疯上演爱而不得的戏码,但她也知道,一旦凰怳出现在宫中,那楚念总能从各式各样的渠道之中,得知凰怳与‘沈荣简’之间的关系,他现下恨凰怳已经深入骨髓,只要有任何一簇火苗点燃引线……
荣简知道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咽了口口水,这才发现身后侍奉着的,以荷蕊为首的侍女默默地站定了。
荣简一抬头,原来是自己的脚步又不由自主地回到了自己的殿内。
——这位长公主属实乖张,非她特意叮嘱,婢女们都不得入殿。
荣简无声地叹了口气,倒是不想破了原身的规矩,她也不想被一打侍女盯着干事情,便简单嘱咐荷蕊他们在殿外候着,自己提起裙摆,入了殿内。
殿中寂静无声,像是一汪死潭,那些前朝或他国的宝藏堆在内里,苍凉又孤独。
荣简蹑手蹑脚地穿过了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终于才走到了楚念的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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