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絮苏
沈家老爷子忽然叹了一口气，“真的是你们推的？”
他这话一出, 整个小房间都安静了, 这种房间与审讯室无异, 只配备了一盏无比明亮的灯光，眼前警察的面容也很严肃, 每一处都给人无比强大的心理压力。
两人没说话，只是抬眸看了爷爷一眼。
老爷子这些年老得很快，当沈父死了之后，精神矍铄的老人似乎终于疲惫了, 脸上满布着周围, 往常过于严肃的眉头紧紧皱着。他手上还拿着拐杖, 手很用力地抓着拐杖，青筋暴起，这是他内心激烈挣扎的表现。
他信了。
爷爷信是他们把沈母推下了楼的“事实”了。
两个人同时在脑海里得出了这个令人绝望的消息，是啊，怎么可能不信，他们平时这么恶劣糟糕的性格，能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也很正常啊……
沈千宙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们两个容貌太出色了，此刻这般平静诡谲的面容却依旧有着让人沉醉的魔力。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真的就跟疯子没什么两样了。
男警官心里叹息了一声，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转头看向面容“悲痛”的中年男人，“不是说有目击者吗？她人呢？”
苏音……
这么一句话，让桌子对面的两个少年手指微微颤抖着，很微小却依旧挣扎的弧度，让那犹如死水的眼眸泛起了点点波澜。
“她不会信我们的。”
沈千宙很小声很小声地说道，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着这个“事实”。对面的玻璃中映射出两个人的脸，白的很，简直就像是鬼一样。
“在她眼里，我们本来就是这种人。”
另一个少年也跟着说。心意相通的人每一句都能跟上对方的心思。
是啊，对于苏音来说，他们这种性格，怎么可能不是他们做的？而且她还知道了他们有病，看到这样的一幕肯定是害怕了，肯定觉得他们两个就是恶魔。就连爷爷都不肯信，更何况是苏音……
他们的手指颤动着，白的如同幽魂的面容丝毫不见血色。
“她一定会站在他们那边。”
是啊，一定会的。可是嘴上越这么说，眼里却仿佛燃起了一丝不该有的光，万一呢？万一苏音不信呢？万一她愿意相信他们是无辜的呢？
真是太完美了。
陆承福维持着表面的“悲痛”，可心里几乎都要笑出声。这一切都太完美了，就算苏音想要袒护这两个人，但已经备受打击的他们真的还有能力反抗？这样失魂落魄真是太完美了！
何况家里的监控确确实实拍到了三个人站在楼梯平台上的画面，甚至两人似乎也做出了推搡的姿势……
这还能有什么问题？
等着这两个人入狱被扭送到精神病院，那沈家积累了好几代的财富不都是自己的了，还真是得好好想想怎么花……先把公司的账面堵上，然后是看中了很久的房子车子……
至于苏音，就算再聪明，难道还能翻出浪花来？！
“好像是说要去上厕所，所以还没回来。”
“这都快半小时了，上个厕所要这么久？”女警察狐疑地道，“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毕竟是豪门，万一为了包庇自己的孙子，偷偷摸摸朝着证人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老爷子面不改色地坐在一旁，原本挺直的背脊现在猛地一看却有些弯了，他看上去累极了，定定地看着两个孩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沈母还在医院里，已经脱离了危险却没办法第一时间赶过来。要是能赶过来作证，那才是真正的万无一失。
陆承福却等不了，想要“火上浇油”，可下一秒就对上了沈爷爷如鹰隼般的敏锐视线，他下意识地噤声。可马上就羞恼起来，这时候还在神气，等会儿有他哭的时候。
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安静，女警等了一会儿之后立刻站起来去了外面，隔着玻璃能看到她正在打电话，似乎在询问人去哪里了。
但很快，她就举着手机呆在了原地，远处一个男人陪着苏音过来了。
是苏光霁，依旧高挑俊美，穿着西装外套，明明已经是大热天了，却依旧清清爽爽，丝毫不见任何狼狈汗意。他的手搭在女孩的肩上，和女警交流了两句，方才还有些怒意的女警连忙点了点头，微笑有礼貌。
这间小房间有着一片巨大的玻璃，里面的人能轻易地看见外面的场景。
苏光霁啊。
沈家老爷子也是诧异。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个人了，他不反对沈母再婚，但多少心里是有些腻歪的，所以当初才会离开这座城市，分开来居住。但对于这个人，他多多少少是有点欣赏的——他又看了看旁边的陆承福，男人的脸色猛地黑了下来，望着苏光霁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老人家不由地在心底感叹，果然，货比货得扔。
真不知道这个儿媳妇是什么眼光。和苏光霁这样的人离婚，可偏偏看上了陆承福这样心口不一的野心家，还心甘情愿给人家怀孩子。
他太后悔了，早该把沈母赶出去就好了。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但很快他的眼眸又暗淡了下来，现在想这么些有什么用呢？
这两个孩子之所以变得这么极端？还是他因为没有教育好，甚至还放任他们。原本听着医生的话说是都快好了，可是谁又能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现在居然还对沈母下手。
他是不喜欢沈母，但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也觉得天旋地转。
这可是个大场面啊。
苏光霁看了看里面的场景，又看了看脸色绯红，眼神迷蒙的自家小孩，忽然轻笑了一声，“脑子还能用吗？”
这两天天气太热了，小孩贪凉，室内室外温差也大，一下就感冒发烧了。刚才打电话给他说要带点药过来，他这才从律所直接开车买药了过来。
原本还以为小孩犯了事，现在一看，得，又和双胞胎纠缠在一起了。
“嗯。”
她点头。
“行吧，那你进去吧。”
“嗯。”她继续孩子气地点头。
“门在这边。”
“……好。”小孩乖乖地调转了方向。
苏光霁又笑了一声，“诳你的，那边。”
“……”小孩的脚步不动了，眼睛像是蒙了一层水雾，幽幽地道，“爸。”
“？”
“我是亲生的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写不完双更了，双更拖一下，明天努力
第86章
门被推开了。
声音在小房间却异样清晰。走进来的女孩亭亭玉立, 只是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她此刻努力站直着身体，环顾着周围的人，然后把凳子拖到了两个少年边上, 睁着眼睛看着众人。
一看都还在生病。
就这么坐到两个嫌疑犯的身边？真是一点都不避嫌。
在场人脸色缤纷, 只有双胞胎依旧垂眸不语, 没抬头没说话。
沈家老爷子倒是给了她一个稍微柔和的微笑，语气依旧沉重, 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小音——”
男警察打断了老人家寒暄的话语，申明了严肃性之后看着女孩点头，这才和缓地问道, “当时是这两个人把人推下来的吗？”警察指了指对面的双胞胎。
陆承福和沈家老爷子紧紧盯着她, 心情截然相反。
早已被拆穿了真面目的陆承福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苏音的恶意，摩挲着手腕上的手表,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之前看过监控，监控里三个人站得很近，细微的动作看的并不清楚。精神病人在情绪激动之下做什么都不让人意外。
一切都在掌控中。
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嘴角。
“我没看清楚。”女孩道, “我只看到她摔下来, 没有看到推人的动作。”
男警官点点头, 一边记录，这才是正常的回答。事故的发生可能就在一瞬间, 要是全程看得清清楚楚才需要怀疑是否在说真话。看起来，这个女孩的回答的确公正。
这个回答很中庸，但也没错。陆承福彻底放松了下来，嘴角牵扯出一丝冷笑, “那我们可以看看监控, 然后等人清醒过来只要问一问, 这一切都清楚了。”
反正沈母那个女人肯定会顺着他，恋爱脑也有恋爱脑的好处。
有这个想法的不仅是他，沈老爷子也想到了，嗫嚅着嘴唇，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迅速灰败了下来。是啊，监控太模糊了，细节根本看不清，要是在加上沈母说的话，那这件事情就算是铁板钉钉了。
他的两个孙子是真的保不住了。
老人手里紧紧握着拐杖，内心一片悲凉，儿子早逝，现在一大把年纪了还得看着两个孙子步入歧途。他怎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啊。
都是他没教育好啊，都是他的错……
待她说完这句话，旁边的双胞胎忽然幽幽地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你看到了呢。”
这边沈千宇轻声道，刘海自然垂下遮住他的双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这些话很轻很轻，只有坐在身边的人才能听到。
苏音没有说话，只是从桌子下面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肌肤相触的瞬间，那滚烫的体温几乎能把人烧的融化了。沈千宇一惊，下意识就想到了她不正常的困意，心里打颤，她在发烧。
可这样的温度却让人无比安心，他竟然有种落泪的冲动，至少她没有落井下石，至少她还愿意在这个时候伸出手来……
苏音……
“你先去——”
“没事。”苏音握着他们的手，“我要帮你们。”
帮他们？怎么帮？现在已经是这样了，只要等母亲醒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居然是母亲把他们推入了深渊。就算他们平常嘴毒一点，也很是不喜欢妈妈，但毕竟是亲生母亲啊……
亲人要陷害自己，可只有这个毫无血缘的人说要帮他们。
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了……谢谢，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们，还愿意帮我们。
安抚完双胞胎的人女孩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清澈无比。“不用等她醒。”苏音收回手，站了起来，众人这才注意到她还背了个包，双颊绯红的女孩正抿着唇，眼睛里仿佛有着璀璨夺目的光芒，她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医院常见装片子的袋子，放着桌上。“我这里有些东西想要——”
医院装片子的塑料袋子？这是什么东西？
片子？
中年男人心脏猛地下沉，忽然感觉到事情走向了失控。这种可怕的失控感让他整个人都暴躁了，身体猛然战栗，站起来就不耐烦地呵斥道，“苏音，这里是警察局，不是小孩子玩闹的地方——”
“等等，让她说。”察觉到什么的沈爷爷眼睛一亮，整个人从刚才的颓废绝望中立马苏醒，话语间满是果断。苏音不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既然拿出了东西，肯定是有备而来。
“安静！”男警察不满地斜睨了男人一眼。这都不让人说完，实在是可疑。他将头转向苏音，有耐心地询问道，“这是什么？”
“是沈阿姨的B超片和病历本。”女孩冷静地道，微卷的长发披在肩头，唇红齿白的女孩定定地道出一个事实，“这孩子本来就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