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淞宴
离着几步远的距离,骆窈她们就听见洗手间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两人对视一眼,准备转身去楼下。
但兴许里面的人也听到了动静,很快便停止了哭泣,接着骆窈就看见一个和她们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从里头出来,眼睛鼻头都还红着,快速地瞥一眼她俩,然后匆匆走过。
等人影消失不见,骆窈才跟涂涵珺咬耳朵:“欸,裴老师组里的。”
“你怎么知道?”
“她稿子拿反了,上头写着栏目名呢。”
涂涵珺睁大眼睛,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不可置信地说:“该不会是被裴老师骂哭的吧?”
骆窈拍拍她的肩膀。
涂涵珺显得有点失落:“难道天底下就没有不骂人的师父?”
是不是骂哭的不知道,反正等到他们去采访裴峻的时候,对方仍然是那副温和儒雅的模样。
“原来你说的任务是这个。”裴峻笑着冲骆窈开口,随后目光又落在涂涵珺身上,“涵珺你怎么也来了?你和骆窈不是一个系的吧?”
涂涵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跟着过来见见世面。”
裴峻顿时露出我懂了的表情,促狭道:“想见咱们台哪位前辈啊?”
涂涵珺脸颊微红,骆窈帮她解围:“不管见着哪位前辈她这趟都赚了。那个,裴老师我们开始吧,不多耽误您的时间。”
裴峻看了她一眼,温声道:“好。”
于是骆窈立马说:“许一白,准备好了么?”
许一白:“好了好了,裴老师您坐那儿就行了。”
中午他们还在食堂蹭了一顿饭,采访一直进行到下午三点左右,几人收拾好东西准备打道回府,走到门口的时候许一白指着不远处说:“欸,那不是咱班梁雅乐么?”
骆窈抬头望去,公交站旁果然站着她那位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回宿舍的舍友。不过人家在那儿也不是为了等公交的,身边停着一辆黑色桑塔纳呢。
这车去年初才出现在国内市场,得二十多万,谁家要是买了一辆,那比万元户还来得稀罕,都得是富豪级别。
只见梁雅乐打开车门,余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还得意地冲他们仰起下巴,车门砰的一声合上。
许一白只觉得心疼:“这车可贵了。”
涂涵珺皱着眉点头:“要我关门这么用力,我爸铁定跟我急。”
骆窈觉得好笑,在车站前冲他们说:“我还有点事儿,先不回学校了,你们先走吧。”
许一白说:“明天去广播电台你可别忘了啊!”
骆窈先坐上公交,挥手:“记着呢!”
……
这年头的人过生日没什么讲究。搁以前饭都吃不饱呢,能吃碗干饭,有顿细粮都是天大的福气,如果再加个鸡蛋,那就跟过年没什么两样了。
也就是骆窈这么个不朴素又没脸皮的,早提前一个月就朝家里人讨要生日礼物。
“哎呀,买花做什么,净能浪费钱!”骆淑慧对女儿的大手大脚很有意见。
骆窈向老太太要了一个花瓶,把买来的栀子花放到里面:“就是生日才买!”
现在不是季节,虽然盖了大棚,但有闲钱买花的人本就不多,栀子花又卖不上价,她还是提前跟花店老板磨了许久,老板才答应在进货的时候顺带给她留一点。
骆淑慧手上沾着面粉呢,摇摇头,又钻进厨房忙活去了。
燕城人的习俗是本命年和整岁才吃长寿面,骆窈上学年纪小,下月过了年虚岁二十二,蛋糕上插二十一根蜡烛。
以骆窈的想法来看,生日吃蛋糕这个习惯很可能是西餐厅和西饼屋的营销手段。
就比如门桥新开的那家西饼屋,橱窗里的奶油蛋糕和水果蛋糕做得极其漂亮,小孩子一看就走不动路,偏偏店员还在推销:“生日的时候吹蜡烛许的愿望一定能实现哦!”
这下小孩儿还能有抵抗力?西饼屋的名头一下就打出去了。
十多年前这东西在燕城还不算太贵,大多一两块,最好的三块左右。现在一个六寸的生日蛋糕卖到了十块钱,得普通工人小半月的工资。
骆淑慧也不舍得,她觉得蛋糕看上去没什么技术难度,不就是面粉和鸡蛋么,自己也能做。
骆窈并不馋这口,但看她那兴致勃勃的模样终究没说其实大家伙新鲜的只是一个名头,还有上面那层奶油。
否则为什么不选择吃鸡蛋糕呢?
骆淑慧提前几天准备,失败了两次,这下有些后悔了,浪费好些面粉和鸡蛋,还不如上店里买呢。
但老爷子告诉她做人不能半途而废。
于是她又失败了一次,家里连吃三天的蛋饼。
骆窈告诉她做蛋糕得打发蛋清,她就拿着筷子鼓捣了好半会儿,然后歇一歇,继续弄,最后还是下班的薛宏明看不下去,撸起袖子说我来帮忙吧。
在骆淑慧的认知里,大男人哪能进厨房呢!她忙说不用不用,被骆窈一句话堵住。
“爸的力气大,弄起来快些,不然咱家天黑了还吃不上饭呢。”
夫妻俩在厨房里忙活,骆窈就到饭桌上和其他人一起包饺子,嫂子徐春妮见了她说:“三妹今天咋不穿那件大衣呢!”
徐春妮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这个小姑子还漂亮的姑娘,尤其是那身段!连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骆窈弯眼笑道:“我可不舍得,留着过年再穿!”
小家伙薛峥包起饺子来也有模有样,听到这话想起什么,下桌就往房间跑。
老太太皱眉:“薛峥,你没洗手。”
薛峥一个急刹车,跑到厨房让爸爸抱着洗了个手,然后又哒哒哒地跑回去。
“这孩子。”
没一会儿,薛峥举着一张纸和一个花环就出来了,边跑边喊:“三姐!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跑到饭桌前,还在喘气:“和甜甜一起做的!”
班上这回调座位,薛峥如愿以偿地和甜甜小姑娘成为了同桌,两个小朋友感情眼见着越来越好,经常到对方家里做客。
“替我谢谢甜甜,也谢谢你!”骆窈捏捏他的脸蛋,留下一个面粉印,她笑了笑,拿抹布擦干净手,才去看他送的礼物。
一张画,和一个亲手扎的花环。
这时候少有鲜花,花环是他们手工课上教的纸花,按小朋友的审美,颜色越多越好看。
画自然画的是她,大波浪被画成了泡面头,好在眼睛很有神,还特别细致地勾勒出了睫毛,一看就是甜甜的风格。
旁边小花小草点缀,还画了一个大箱子,里面或许是想塞满各种各样的糖果,但黄色那堆真的特别像金元宝,尤其他们还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生日快乐,恭喜发财。
恭喜两字不会写,用拼音代替。
嗯,小孩子最常说的吉祥话,没毛病。
她喜欢这么朴实无华的祝福。
骆窈蹲下身,让薛峥帮她把花环戴上,薛尉盯着那圈纸花欲言又止,还是被媳妇儿捅了一胳膊肘才咳嗽一声,闭紧嘴巴不说话。
人多动作就快,一桌饺子很快就包好了,厨房里薛宏明终于将蛋白打发成功,反正也沾手了,索性就跟着在厨房里打下手。
屋里暖和得很,电视上正播着《西游记》,老爷子在客厅里泡了壶茶,见孙子们都在喝刚买的北冰洋,孤独地一口闷掉,惹得老太太侧目。
“牛嚼牡丹。”
老爷子从鼻子里哼出声,问薛翘:“你去乡下要多久?”
去年年末,国家提出了在公民中普及法律常识的决议,因此薛翘他们单位打算在年前开展一次普法活动,主要活动地点就在燕城和燕城周边,薛翘正好被分配到了周边的村镇。
“就三四天吧,几个村镇走一走。”
“那你们住哪儿呢?招待所?”
薛翘吃山楂被酸倒了牙,皱着眉说:“应该吧,科长他们会安排的。”
老太太交代道:“爷爷那件军大衣你带上,村里比城里冷。”
“对对对。”徐春妮附和,“你要挨家挨户地走啊,还得带两双厚棉鞋。”
骆窈正和薛峥抢最后一块桃酥,闻言插嘴道:“暖水袋也备上吧!”
默默看电视的薛尉想了想说:“咱们厂月底还剩下一些棉花。”
冬天棉花紧俏着呢,怎么可能还有剩?
听老爷子这么问,徐春妮接过话茬解释:“还不是以前在二区那个邱家老三,他那个服装店要上冬装,早几个月就跟厂里下了订单,主任想着以前的事儿本来不乐意,他就说不要优惠,还加价。”
“结果呢,第一批货就没卖出去,那么点体量别的厂也不爱要,就给几个相熟的当了添头,剩下的让咱们自己人内部消化了。”
老太太疑惑:“邱家的服装店生意不是很好吗?”
“嗐,那是以前了。他媳妇儿跟他离婚以后生意大不如前,老娘哥哥个个不是省油的灯,能好就怪了。”
老爷子听了长叹一声:“所以说啊,家和万事兴。”
骆淑慧这次的蛋糕做的很成功,蒸出来蓬松柔软,还在上头铺满了罐头里舀出来的黄桃。
蜡烛是从西饼屋买的,五颜六色的细长条,摆满二十一根。
薛峥比谁都兴奋,看起来很有经验似的嚷嚷:“要关灯!要关灯才行!”
薛尉正好在边上,灯绳一拉屋内登时暗下来,只剩蜡烛上的点点火光,映在大家的笑脸上。
“三姐快闭眼!愿望在心里想!不能说出来!”
骆窈三岁以后就不爱整这一出了,闻言轻笑一声,配合地闭上眼,默默许愿。
祝原来的骆窈生日快乐,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但希望她生活开心。
祝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嫂嫂姐姐弟弟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骆窈被自己这一长串称呼给逗笑了,差点没有绷住,听见薛峥说:“三姐,可以许三个愿望哦!”
她忽然敛去了笑容,牙齿碾了碾唇边的肉,呼出一口气。
祝骆女士能安享晚年,如今没机会能让你多分一份财产,得想办法拿到足够的养老金啊。
虽然你可能不用我操心吧。
骆窈睫毛颤了颤,正要睁开眼,又赶忙闭上。
啊啊算我贪心再许一个好了!
祝纪亭衍同志幸福健康,万事胜意。
许完愿,她抬眼吹蜡烛,太多了一下没吹透,薛峥急得爬到桌上帮忙。
“好啦!三姐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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