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兮
腿断了都能继续惹事的人, 能在意点什么?他连活着死了都不在意。
傅威怎么对待桑晓晓,傅元宝就选择怎么对待傅威。
傅元宝花了些钱,请了一堆人。一部分动笔,去写点受到良好军事化教育最后成功改造做人的, 一部分想办法去傅敬远边上讲故事,就说孩子教育问题。
人管不了, 不如交给国家去磨炼。
傅元宝之前在酒桌上并没有完全开玩笑。他以前确实会麻烦警察,所以早年和一些警察关系还成。现在他有了进步, 他当年关系尚佳的警察也有了晋升。
他便是让人多宣传宣传招兵买马的事。国家永远在这块儿缺人手的。当兵有吃有喝有住, 往后退休了工作还好找。
两批人安排下去,阳城这段时间想当兵的人想必都比往年多些。
同样是花钱雇佣人干事,傅威的钱一花下去,所有人稍一打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傅元宝的钱花下去, 大部分人还摸不着头脑,以为傅元宝是帮忙花钱给征兵做宣传。
还有人自以为想的深远:“我知道。肯定是宋锐的事情的后续。他一定是要对付背叛宋锐的那批人。现在花钱就是为了讨好人,好让人想个名目帮忙抓人。”
事实上这群人根本分不清什么兵什么兵。抓人的那些个名目都是从已发生的身边案件里道听途说的。反正没人想到整个事的目的全是冲着傅威。
傅威也没想到, 他爸傅敬远最近生意场上,出去喝一次酒,吃一次饭, 必有人跟他说这相关的事。
“我跟你说。我兄弟,首都大院的。他亲戚里有个儿子就是管不了。”一个人酒后胡吹,连首都大院的兄弟都有了,“小子是出身好,什么事都敢干。回头一送去当兵,真被训得和儿子似的。哈哈,再刺头的人进去也得被改造一遍再出来。”
话其实说得没错。
傅敬远听了眯细起眼:“总有人哪怕这样管教了,进去的时候装样做好的,出来还是坏。凭白多了一身本事的坏,更让人糟心。”
另一个摇头:“真要坏的能送得进去?就算进去了,能出得来?也就是没犯过错的才能送进去。把一身坏习惯给改了。出来给安排了工作,往后能走的路子也多一条。总比混不吝瞎过日子强。”
傅敬远一点点被说服。
在他眼里,傅威没坏到彻底。最不该碰的东西,傅威都没碰。就如其他人说的,真要坏哪能送得进去?送进去也出不来。且往后确实有个正经工作,比什么都好些。
心思一动,傅敬远就问起相关的消息。而早有准备的人直接把相关消息递了上去。
傅敬远看了眼。
打算狠心了,自然要往最狠的地方走。要磨炼,也要往后出来能更往高处走。傅敬远消息一向来灵通,选了两处地方。一处是西边,一处是更南边。
西边有些地区发展慢,可以说穷山恶水,最是磨炼人。但那边也有一些隐秘的事业要发展,少不得有一些重要的工作需要当兵的看护。
至于南边。这就是另一码事。北方人高马大,处起来很多习惯不同,不利于结伴生活。实际上南方打斗凶残程度,不比北方少。更南方一些地方讲宗族关系。一旦打斗能演变成百人万人长达数月的械斗。
这种地方一旦拉个关系,便是成片的关系。而傅威真要见多了事,才会知道他自个真不是一回事。
至于傅威乐不乐意?
傅敬远只给了傅威二选一的机会,完全不给傅威放弃的机会。除非傅威打算离家出走,这辈子不着家,一分钱都不想从他这边拿!
这天傍晚回去,傅敬远把所有文件信息放到傅威面前抖了抖。
傅威耳朵上夹了一根烟,看上去老不正经蹲在那儿。他扫了眼平时自己不会看的东西,骂人的话脱口而出:“神经啊?”
傅敬远一巴掌拍在傅威脑袋上:“骂你老子呢?”
傅威被打得烟掉地上。他无语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烟,再看了一下傅敬远想给自己看的东西。他是怀疑傅敬远得了失心疯,搞不过傅元宝专程来搞他。
傅敬远闹心说着:“你大伯家两孩子,各个都比你争气。现在人都在别的地方发展。傅元宝个泥腿子都比能挣钱。你呢?你一年到头一分钱都不能给我挣,光知道花!”
他又抖了抖手上的资料:“西边南边二选一。不乐意去,我就让人给你绑过去。我看你真进去了是不是还要当逃兵!”
傅威没想到傅敬远还想绑自己。
他已经彻底用看神经的眼神看傅敬远了:“我不去。你绑我就绑。我回头地上一躺,你看人要不要我。”
傅敬远这一次是真的狠得下心来。他盯着自己儿子傅威,恶狠狠说着:“我告诉你傅威。这次你要是不去,往后你是一分钱都别想从我这里拿到。”
他威胁人的话,从来不打含糊。对外做生意还要客气点,对自己儿子这回是没半点客气:“你已经成年。我是没半点再要养你的义务。我也不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我回头再生一个,出来都比你像个样。”
“计划生育呢。”傅威真是服了傅敬远。
真当想生就生?回头他妈能被直接拉去把孩子流了。
傅敬远瞪傅威:“我养个干儿子。”
傅威不耐烦:“行了啊。大白天的被折腾我。我是不可能去的。要去你自己去。我吃好喝好的,非要去受这种苦干什么?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傅敬远重申:“我跟你说过了。要么西边,要么更南边。你自己选好了。不然我优先把你送西边去。他们那儿就缺人。你往地上一躺,他们也能想出招对付你这种赖子。”
傅威不信邪,嗤笑一声直接走人。
论揣测人心,尤其是揣测傅家傅敬远和傅威的人心,傅元宝绝对算阳城最厉害的。他一场推波助澜,再让不少报纸唱了些宣传的话,愣是让傅敬远真叫了几个人,在招人的当天把傅威捆了送过去。
傅威扭得像条虫,喊得脑袋涨红,青筋直冒。
傅元宝是没去现场看,后头酒桌上听人当笑料分享。
“我要乐坏了。傅敬远竟真的把傅威捆过去了。体检捆着一个个项目来。这体测更是好笑,拉了几条饿惨了的狗,让狗在后面追。这谁跑不好?”
场景光想象都觉得好笑。
傅元宝很是可惜:“没咬到?”
那乐坏了的人更乐了:“肉是一块没咬到。裤子被咬着扯坏了。有这么一个例子在,那天征兵的其余人别提多安分。我看整个队伍管理全靠傅威了。”
另外人嫌傅威的:“这送进去,回头出来怕是人更麻烦。”
傅元宝笑了声:“普通人做错事,难管。他要是正儿八经过了训出来再惹麻烦,怕是会让人觉得脏了队伍,直接顶格处理。有什么麻烦的?你指望他的性格能拉拢几个好关系护着他?”
这么一想是个理。
他们这群人是干事的,怎么都不会和傅威这群人来往。他们那群除了花钱半点本事没的,正经的谁乐意多搭理。
要不是这人最近闹出的乐子大,他们也不会在桌上这么大谈特谈。
傅元宝慢悠悠晃着自己手里的小杯白酒,想到接下去安静的几年,顿觉世界清爽。往后要是傅威还敢惹他,他就写信检举。德不配位,当然得受到惩罚。
也谢了傅威,每次都能想出点新花招,让他能举一反三用回到傅威身上。
人果然是会受到舆论大众影响的。
舆论的可怕,不仅傅元宝有所感触,诸多看杂志的人也一时间有了深刻的感触。三木的新短篇在《文学艺术》周刊上发表了。
如果说阳城日报是阳城最有名气的报纸,那文学艺术就是全国性较为有名杂志了。在上面刊登稿件的人,几乎各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近年的更属于各大拥有名头的文人必争之位。
这些年连高考考题,都会考虑从文学艺术上选文章来考。
业内甚至有个说法,只有上过文学艺术的人,才能被叫做作家。
而文学艺术也是业内少有,每周几乎不刊登广告,年收入也照样达到百万级别,完全不用向外借钱的罕见杂志。这样的大型杂志,每十年开一次庆祝大会,那简直和文学盛宴一般,来吃饭的全是大拿。
在这样的情况下,《傀儡小甲》被刊登其上,并放在了较为显眼的前头。是这期文学艺术的第三篇文章。
第三和三木正好对上,也算是文学艺术排版时的一个文人戏谑举动。
原本仅在阳城出头的三木,一下子入了全国文学爱好者的眼。大众不看文章不知道,一看文章有被吓一跳。原以为是个趣味故事,结局却极为骇人。
尾端的红颜料就像是流进人心里头,让人满脑子全剩下“疼”。小甲算人吗?他不算。他的身体是创造者制作的,人格是群众赋予的。他的一切从物质到虚妄,因为众人的话而走红,因为众人的话而毁灭。
归到最终只剩下一地残骸。
而大众欢腾来,喧嚣走,毫无自觉。一时都不知道是人更像人,还是那会喊疼的小甲更像一个人。
能够让人深思的文章确实是不错。而让人愕然的是,这样一篇文章写的人仅是个还没上大学的学生。她短篇写得不错,长篇竟也有趣味。
原先阳城印刷的五千本,本来就是考虑往外运去卖的。对于阳城来说,五千本可太多了,城内卖不完的。送外头去也是赌一把。
没人想到三木的八卦和小说都还没在外头走红。她的短篇反而走红,让不少人去书店买了她的小说。五千本小说这下可是真没了。外地书店好几个打电话过来催着赶紧下场印刷二版。
阳城出版社原以为五千本印完,必然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清空库存。别看阳城这段时间卖得好,其实刚开始卖的那些,都算是在回本的钱里。
回本之后,卖的书才全是赚的。
结果现在就被催着下场二刷,连负责的宋姐都是愣的。
她操心着印厂二刷的事,忙里还能抽空找自己勉强脱身的弟弟说道:“你朋友傅元宝,他是真订了一个好娃娃亲。那小姑娘写文章太有天赋,运道又好。”
说实话,不是谁有天赋就一定会红的。古往今来写文实在有天赋的多了去,可正当时走红的太少了。有更多甚至是过世后几十年才开始走红。
几十年后的名声救助不了当时困难的人,当然或许救助了,那些人未必能写出更经典的著作。
宋姐感慨着,快速吃完饭准备收拾东西去印厂。
宋锐最近被各种事情缠绕。以前的伙伴背叛,身上背上了莫名的罪,还要和人打官司。他身心俱疲,知道傅元宝的事情,但没有心思去细了解。
他变得消瘦得可怕,脸庞上没半点赘肉,眼部周围的皮耷拉,连眼角都多了很多苍老的线,远没有几个月前和傅元宝一样意气风发的模样。
其实他没比傅元宝大多少,连孩子都是这几年才有的。这段时间他受苦,孩子和妈一起去娘家住,安全也不会受他牵连打扰。
宋锐三两口把饭吃完,擦拭了嘴:“我跟你一起去。你给我讲讲她?要从元宝他那儿听,估计不知道会描述成什么样。”
宋姐想想也行。自家弟弟也确实该散散心。她应声:“成,你和我一起去。”
宋锐没什么东西要收拾,跟着宋姐出了门。
说是跟,其实是宋锐骑着自行车载宋姐去印厂。宋姐就在他后面和他描述桑晓晓。宋姐在社会上见多了怪脾气的人,不觉得桑晓晓这种孩子难处理。
像桑晓晓这样的脾气,要求是多,但只要顺着来,人好说话得很。
“你小孩比她乖多了,但再大点就狗讨嫌。跟你小时候一样。”宋姐想起宋锐小时候,又好笑又头疼,“你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我每一样东西刚买回来,你都能把它弄坏。去亲戚家里走一趟,弄坏一样东西。爸妈只能在后头赔钱。”
宋锐听得跟着笑起来:“不懂事的时候都这样。”
宋姐想着有点怀念:“可不是。也就是那会儿新闻报刊不发达。放到现在,你这种事我非得登报说两句。写篇文章讨伐你。相当过分。”
宋锐笑得更大声。
很快出版社到了。两人一块儿下来。
宋姐去找人规划第二批印的数量。可以再印五千,也可以考虑更多点。印刷的纸张墨之类的价格是固定的,反而开一次印刷厂的机器很贵。所以是印得越多,成本越低廉。
这事原本按照计划,到了时间是按照第一批卖的速度来商量的。谁想到第一批卖得太快,以至于第二批根本不好定量。
她和上面打电话沟通着。
宋锐则是翻开一本留存在印厂的书翻看起来。他有一段时间没能好好静下来看书,趁着现在稍看看也挺有意思。
原本想着姑娘家写的书,应该格局小些。真翻看起来,格局确实不算大,可他能隐隐意会到这姑娘在传达的意思。那种对外面世界,对远方的向往。
从小小的屋子走向社会,并在繁杂的社会关系中关注着那些最简单的情感。最初的时候,他们不过只是向往屋外的世界罢了。
是本会畅销的小说,轻松有趣。
宋锐看书很快,翻了小半本,等回过神发现自家姐已经回来,已经吩咐起明天一早开始下印的事了。印刷任务本来是按序的,这本书卖得好到直接插队。
他再翻看了两页这本书。
人那么拼,那么努力想要好好活着。他为了以前那帮人已经够多了。或许也该考虑放下点东西,出去走走看看,再回来重新捡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