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兮
小奶奶听到响动,到门口来迎接人。她见着桑妈是亲热得很,脸上高兴得堆着笑容,细声细语说着:“怎么带这么多东西?不是说了只要来个人就行了。”
桑妈见着小奶奶也放开了些。她也是真高兴:“哪能?晓晓在这边吃你们的住你们的。她还让傅元宝买东西回来。都是钱。我这点不值钱。”
礼轻情意重,桑妈带来的东西不算值钱,可足够多,鸡被拎下来的时候咕咕直叫。小奶奶不差钱,就喜欢桑妈这种性子。
小奶奶过得最差的那段岁月,有桑妈的陪伴。现在过得好了,桑妈也不会和她太有隔阂。她拍着桑妈的手:“有心了。元宝要是有你一半贴心,我真是要笑出来。”
“哪里。傅元宝比我可上进得多。”桑妈和小奶奶说着,“我做了糖油粑粑。今天除夕夜吃!红糖我这回特意多加了点。”
小奶奶直乐呵:“好好。”
桑达达一边把东西往里运,一边搜寻着桑晓晓。别人说的话他都不太信,只想亲眼看桑晓晓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他刚一踏进傅家,就听见桑晓晓娇气且怒气冲冲的嗓音:“傅元宝,你是不是用我钢笔了!”
桑达达心一下子放松:很好,过得相当嚣张,和在桑家一模一样。
傅元宝淡然的声音也跟着传过来:“我试用一下,挺好用,下次我也买一支。”
桑达达发现了。傅元宝不仅会用金钱打动人心,还会很多小计谋。听听,和桑晓晓用一样的钢笔。什么关系才会用一样的钢笔?
他们那会儿用一样特殊的笔,是会全班打趣的。
他很自信,自信于他相信桑晓晓必然会对傅元宝发动语言攻击。
果不其然,桑晓晓的下一句话就是:“我看你的钢笔更好用。你怎么不给我买一支?你钢笔用完不套盖子。回去套上!”
钢笔如果不套盖子,墨水会干。干了的墨水会堵住钢笔,再用就得清洗。要是时间太久清洗不掉,就得用刀片划。要是划也没用,整支钢笔就废了。
一支钢笔值不少钱,用惯了的钢笔更是舍不得让人随意糟蹋。
傅元宝见桑晓晓是真的恼怒,回去给钢笔套上盖:“回头给你买一支新的。你爸妈还有哥哥都来了。下去看看。”
桑晓晓这才气势汹汹往楼下跑,见着桑达达后叫了声:“哥。”
桑达达把手里的礼物放到桌上,欣慰看着脾气一如既往糟糕的桑晓晓,问她:“在傅家过得怎么样?”
桑晓晓刚对着傅元宝生气呢,撇嘴:“还好,除了傅元宝太烦了。”
桑达达试探提议:“吃完年夜饭,过年回家?”
桑晓晓听到这话,却是没答应:“不行。”她给桑达达掰手指,一个个数她要在傅家干的事情,“第一,我要写稿。趁着过年多写点,后面半年没什么空了。第二,过年我和图书馆馆长约好了,年初三要去见见读者。他要顺带办捐书活动,还要改图书馆制度。以后只要是阳城人都能借书了。”
“第三,傅元宝右手伤了。我说好了要帮他一起工作。我连厂里都陪他去了几趟。他后面要试养生饮料。我尝了一款还挺好喝的。”
“第四,傅家有牛奶。”
“第五……”
一个手还没掰完,桑达达是听不下去了:“怎么喝牛奶也算在里面?”
桑晓晓看向桑达达,很认真和他分析着:“喝牛奶怎么不能算在里面?牛奶哎!补钙的。”年纪轻喝牛奶能长高,年纪大喝牛奶能减缓骨头里的钙质流失。
很重要的。
桑达达听桑晓晓说的,觉得似乎还真是很重要的样子。
不过牛奶不牛奶的不重要。他听桑晓晓的话,觉得桑晓晓和傅元宝之间的关系似乎真的是更亲近了。她已经将傅元宝的生活安排到她自己的生活当中。
桑达达想说点什么,可有点词穷。他书没有桑晓晓会读,不明白这种情感的复杂。桑晓晓逐渐长大,会结婚生子,走向另一个家庭。
桑晓晓刚出生的时候,软糯糯一团。他出去玩,巴不得拉着桑晓晓给所有人看。再后来他出去玩,不希望桑晓晓跟着。再再后来被教育,桑晓晓作来作去,他又成了懂事的大哥。
桑达达挠了挠头,最后只说了声:“你觉得好喝就行。”
就像傅元宝,桑晓晓要是真喜欢就行。
傅元宝走下来,很是客套和桑达达招呼:“好久不见。”招呼完,他哪怕只有左手能用,还是出门去接待桑爸桑妈去了,“桑家妈妈,桑家爸爸。路上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晚上也可以住下。”
桑爸桑妈自然是忙摇头:“不住了不住了。吃完就回去。”
客套招呼中,所有人都进入到傅家屋子里。一下子多了三个人,整个家的氛围完全不一样了。热闹的人气瞬间将节日气氛点亮。
傅家这几天对联也挂上,灯笼也缀上,喜庆极了。
大人见桑晓晓脸色红润的样,知道小姑娘日子过得确实不错,便互相唠着这段时间两家的事情。什么桑爸工作上怎么怎么样。傅元宝工作上怎么怎么样。桑晓晓写文上怎么怎么样。
这种客套应酬的事情,傅元宝竟毫无违和感参与其中,并且还用单手给桑爸桑妈倒了茶。更离奇的是,傅元宝对着桑晓晓完全是一口普通话,对着桑爸竟然能无缝切换成本土家乡话,仿佛和桑爸桑妈是同龄人一般。
桑晓晓看得目瞪口呆,听得也是半懂不懂。
桑达达拿着桌上糖,放嘴里嗦着。见自家妹妹一副震惊的样子,问了一声:“怎么了?”
桑晓晓扭头:“我听不懂!”
仿佛被排斥在话题外。
桑达达“哦”了一声,完全不意外。桑晓晓读书的时候,正好是学校要求全面讲普通话的时候。而傅元宝这人是例外。他很懂行:“他们做生意要是不想被外地人骗,就得每个地方的方言都会说。一个市里每个地区话不一样,本地人一听就知道。”
每一个人成功都不是凭白成功的。
桑晓晓撇嘴。
成年人的谈话对于小孩来说十分无趣。傅元宝聊了会儿,注意到桑达达和桑晓晓完全没加入进来,便和三个长辈说了声:“我带他们去挑一下烟花。今晚上要放。白天也能玩。”
小奶奶立刻摆手:“去去。”
傅元宝起身,在桑晓晓胳膊边上敲了敲:“走,带你玩烟花。桑达达一起去,他们那天买了几十种。”
桑晓晓听着,觉得傅元宝把她完全当小孩看。她正要说傅元宝,结果先被桑达达背弃。桑达达一听有烟花,知道傅家肯定很舍得花钱买。他想到小卖部里那些款式,心顿时痒了,立马起身:“走走走。”
桑达达这一刻很懂桑晓晓:“难怪你不乐意回家。换成我,我也不乐意。”
几十种烟花,是一般人家玩得起的吗?
今天起,傅元宝就是他兄弟了!
第73章 【1+2】过年除夕夜……
屋里人唠家长理短, 屋外傅元宝带着桑晓晓和桑达达准备放烟花。
秦蓁人已经不在,回武馆过年去了。宋姨在厨房忙碌,王叔帮着打下手。等宋姨忙完, 王叔就顺路将宋姨送回家。整个傅家今天只会剩下傅家小奶奶、傅元宝以及桑家四口。
桑晓晓买的烟花品种确实很多,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她挑选了一圈, 秦蓁帮着也挑了一圈。有的要用明火点, 有的摔地上就能炸。
真要玩的时候,人是不会顾及别的, 只想着爆炸就是艺术。
桑达达乐得找不着北,拿着一堆摔炮就往地上砸。砸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带起了新年的第一发热闹。
桑晓晓之前就对糖果样式的摔炮好奇,往地上用力丢了一个, 就听“啪”一声,地上留下了一个痕, 炮仗的碎屑到处都是。
傅元宝只有单手能用,点了一根烟也不抽。桑晓晓和桑达达哪里需要火, 他就淡然过去帮忙点一下。等桑达达也要一根烟的时候, 直接给了他一根。
不抽烟的傅元宝身上是常备烟的。做生意谈生意,给对方轻易取出一根。抽不抽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个友善姿态。
天还没暗,桑晓晓点燃了一根仙女棒。仙女棒很是漂亮, 可惜白天光线太好,看不出它绝美的姿态。她亮着眸子挥着手上发光的烟花棒,隐隐明白为什么叫仙女棒。
人类对于威胁度高于自己的东西, 总是想要驾驭。火是人类想要驾驭的存在之一。由火点燃的烟花像是燃烧着的流行被掌控到手中,只有仙人才会有这样的本事。
原本她手里只有一根,正在内心惊叹着, 视线里又多出了两根。桑晓晓侧头看过去,发现傅元宝咬着烟点了两根,用左手送来给自己。
他微扬了扬头,示意她接过这两根仙女棒。
等桑晓晓拿到手里,最初那根仙女棒燃烧完毕,只余下她手里两根新的。而傅元宝重新用左手拿起香烟,去点别的烟花。
门前门后要放单根的红色炮仗。傅元宝将红色炮仗立起来,点之前和桑晓晓说了一声:“声音会很大,捂一下耳朵。”
桑晓晓刚经历了摔炮和仙女棒,对声音很大暂时没概念。她等自己的仙女棒放完,丢了后虚掩住自己的双耳。
虚掩是最没用的一种行为。不仅不能阻挡声音的传递,还会让声音更加清晰传递到耳朵中。
傅元宝刚点燃,见桑晓晓单纯罩着耳朵,便双手用力贴在她的手上,用力按压下去。只听“乒”一声巨响,立着的红色炮仗上了天,又在天上“啪”了一下。
巨响声连盖住耳朵的桑晓晓都能听到。
她心脏跟随着巨响而恍若真的停滞了两下,睁大着双眼看着飘散下来的红色纸片的同时,能闻到来自傅元宝身上和周边环境的味道。
有手上传来混杂了药品味的淡淡烟味,有冬天院子里的清冷味,有炮仗的硝烟味,还有傅元宝身上那种混杂了很多细碎味道难以简单描述的气味。
是一种只要出现,她以后必然会察觉到,这个味道独属于傅元宝的气味。
不是那种高级的花香或者什么皮革海洋的香气,是中草药膏、是清洗剂、是雪花膏、是墨汁文件、最朴实最传统,能交代他日常所做一切的味道。
傅元宝的手离开:“还有一万发的响炮。桑达达你放么?我捂着桑晓晓。”
桑晓晓愣着神,没从刚才的冲击中恢复。
桑达达这辈子都没放过一万发的炮。他看着桑晓晓刚被捂着耳朵,却完全没推开傅元宝的样子,当然是没反驳这个提议。他决定凑这个热闹,去放这一万发的响炮。
他扛着沉重的炮仗出来,将这长长一卷扭曲摊开,把傅家门口铺了个满满当当。那种要点燃烟火的兴奋劲几乎无法抑制,让他狂喜喊着:“我要点了啊。耳朵捂紧了!”
傅元宝轻微点头。
桑达达用烟头点燃尾部的引火线,趁着引火线嗞哩的时候狂奔远离。桑达达自己都堵住了自己耳朵,只是脸上的喜悦情绪晚安抑制不住,嘴角不由自主上扬着。
傅元宝重新捂住桑晓晓的耳朵。
“啪”一声脆响之后,桑晓晓隔着傅元宝的手听着整个世界的噼里啪啦。哪怕是被这么阻隔着,那剧烈的爆炸声依旧能传递到她耳中,传递到她心里。
烟雾弥漫中,红色的纸屑越来越多,硝烟味也越来越重。这场景是桑晓晓见都没见过的,是从未属于过她的喜庆和热闹。
桑达达是在笑的。他的笑声被掩在了巨响下。
桑晓晓却能感受到傅元宝的轻笑声。那种笑凌驾在这仿佛永无止境的欢庆上,能轻松从这么近的距离,在她完全听不到人说话声的时候,伴随着爆炸声响在她耳边。
这种喜庆下,她感受到了“过年”。
毫无阴霾,将所有一切灰色驱散。满眼都是让人发自内心愉悦的红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鞭炮声才终于消退,桑晓晓侧过头,发现小奶奶和桑爸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一群人脸上都乐呵着。
她这一刻真切的感受着她的第二次生命,鲜活,与世界重新勾连起了的羁绊。
烟花放得有多畅快,晚上桑晓晓吃饭和傅元宝之间的战争就有多激烈。
平时桑晓晓脾气大,而这段时间傅元宝手坏了,很多事情都得桑晓晓帮忙,桑晓晓说着嫌弃烦人,依旧是帮着的。今天不一样,今天桑家全家都在这里,桑晓晓怎么也得要面子。
她看着桌上一桌子的菜,趁没人关注她,警告傅元宝:“你今天自己用勺子。别叫我。”
可对于傅元宝来说,今天是除夕夜,各种食材比平时要难夹很多。用勺子也很难解决。他听着桑晓晓的话,看着面前一桌菜陷入沉默。
谁想吃饭第一步,分慈姑。
慈姑圆不溜秋的球体带着个小柄,是一人一个,小奶奶认定每个人都要吃。因为傅元宝要少吃酱油一类,所以这道菜是清蒸的。清蒸的慈姑味道寡淡,勺筷得一起,才能成功夹起来不说,还得蘸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