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哲
承儿一叠声喊道:“玉佩!新衣!梅花酥!小石头!小蛐蛐!小承儿!”
脆生生喊完,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下彻底精神了。
一行人走出养心堂后,钟璃就瞧见了萧盛的身影。
他长身玉立,就站在光秃秃的梧桐树下,一半身影融于黑暗中,灯火摇曳间,他另一半身影,随着节奏,轻微晃动着。
钟璃本想装作没瞧见,下一刻却听到了他的声音,“璃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秋月和夏荷悄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钟璃只与他们说了被下药的事,没提重生的事,在两人眼中,萧盛乃谦谦君子,日后定然会是个好夫君。可惜,主子被下药后,竟是被裴邢所救,硬生生错过一桩好姻缘。
钟璃停下了脚步,道:“夜已深,你我理应避嫌,就不借一步了,萧表哥若是想问我的态度,席上我皆是肺腑之言,待你金榜题名,必能遇到合心意的贵女,承儿早就困了,恕我不能久留。”
她说完略一福身,就带着承儿离开了。
“因为裴邢?”他的话,从身后传了过来,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清冷。
第14章 沐浴
钟璃脚步微顿,并未作答。
望着她绝决的背影,萧盛无意识抿紧了唇,眸中满是阴霾,承儿好奇地回头时,恰好瞄见他阴冷的神情,他吓得连忙转回小脑袋,一颗心怦怦直跳,小手也紧紧揪住了钟璃。
钟璃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
姐姐的手暖暖的,让承儿心中没那么怕了。
两人回到摘星阁后,钟璃便让夏荷将礼物取了出来,不仅有给承儿的礼物,丫鬟小厮也都有。
丫鬟们谢完恩才一一退下。
承儿收到的是一套连环画,这套书籍原本在书轩阁出售,清楚小家伙肯定喜欢,钟璃才当作礼物,送给了他。
承儿果然喜欢极了,恨不得扎到画册里,也变成里面的小侠客,他拿起一旁的扫帚当宝剑,耍了两下,可惜没控制好力度,扫帚砸到了肩上,头上也落了两根毛。
钟璃哭笑不得地拉着他弹了弹,才将小家伙弄干净。
他玩得小脸红扑扑的,直到累了,才钻到姐姐怀里打起呵欠,等他睡熟,钟璃才去沐浴。
直到此刻,她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她被热气蒸得很舒服,又在脑海中仔细过了一遍今日的事,顾霖的事并无纰漏,倒是三叔那儿。
钟璃忍不住叹口气,也不知她今日的举动是否会惹恼他,她怎样都可以,却不敢让承儿接触裴邢,六岁的他,都敢打断太子的腿,类似的事多不胜数,钟璃并不觉得以他的脾气,会包容小孩。
钟璃不敢主动寻他,想了半天,打算送他一个新年礼物,算是当做玉佩的回礼。
书轩阁里好东西不多,倒是有块端溪砚,瞧着很是不错,她还挺喜欢,前几日带回了府,钟璃让青松走了一趟,让他把这块上等的端溪砚送给了裴邢。
秦兴将端溪砚呈上来时,裴邢才刚从浴室出来,他脸上没什么情绪,瞧见砚台,眸中也没半分波澜。
秦兴道:“是块极好的砚台,钟姑娘倒是有心,还晓得给爷送新年礼,爷要给她回一份吗?”
闻言,裴邢才斜睨他一眼,眸色淡淡的。
秦兴心中一跳,连忙跪了下来,“是属下僭越了。”
他再操心主子的事,也不该如此,主子房中的事,哪里是他能管得了的?
说到底他也是心疼主子,这些年主子始终一个人,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都没有,秦兴觉得钟璃是个好姑娘,才想撮合一下两人。
“滚下去。”裴邢懒得多费口舌,直接将人赶走了,他看都没看砚台一眼,转身就入了内室。
送完砚台,钟璃忐忑等了许久,见他没将砚台退回来,钟璃悄悄松口气。不管最初找上他的原因是什么,他确实救了她,钟璃并不希望惹怒他。
为了把邪瘟病疫赶走,她特意守了守岁,早上带着承儿给老太太拜完年,才回去休息,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这一觉,钟璃睡得并不踏实。
惊醒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秋月心疼地点了灯,走到她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没起热,才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姑娘可是又梦魇了?”
钟璃大口喘着气,小脸汗津津的。
她梦到了裴邢,梦到他发了火,一下打断了承儿的腿,钟璃要和他拼命时,被他直接丢到了井中,他逆着光,站在井口上方,朝她露出个轻笑,“生完孩子,再放你出来。”
钟璃心有余悸,忍不住摸了摸小腹,对上秋月担忧的目光,才道:“我没事。”
显然是被年夜饭上裴邢那番话吓到了。
她醒后,没再睡,练了一张大字,才静下心。
钟璃又思索了一下铺子的事,为了持续有进项,店铺需要尽快开张才行,她不仅要重新招掌柜,还得尽快确定好卖什么。
真是一堆事。
大年初二时,钟璃还需要去走亲戚。以往母亲在世时,他们也是初二去舅舅家,如今母亲不在了,钟璃都是自己去。
初二早晨,承儿起来时,颇有些闷闷不乐的,“姐姐可以不去吗?”
她仅剩舅舅这一家亲戚,自然不能不去,见小家伙耷拉着小脑袋,好不郁闷,钟璃笑道:“今年带承儿一起去好不好?”
“哇!我也能去吗?”承儿瞬间高兴了起来,很想陪姐姐一起,高兴不过一下,又怯生生摆手,“算了,我、我不去了。”
他说完,又闷闷不乐钻到了被窝里,拱呀拱的,小脑袋拱的乱糟糟的。
清楚他是怕舅舅家有许多陌生人,钟璃又有些心疼,她将小家伙从被子里解救了出来,柔声道:“前几日去街上玩时,不是很开心?放心吧,舅舅家人不多,也没有淘气的孩子,不会有人欺负承儿的。”
承儿顿时大声反驳,“承儿才不怕被欺负!”
“嗯嗯,我们承儿最厉害啦!那就跟姐姐一起去吧。”钟璃温柔地顺了顺他乱糟糟的头发。
承儿小大人似的叹口气,白净的小脸上添上一丝哀愁,见姐姐在等他回答,他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颤,才闷闷道:“可是,我会给姐姐丢人的。”
“胡说!承儿这么乖,给姐姐长脸还差不多,才不会丢人,是不是又听到丫鬟嘴碎了?!”
钟璃说着就站起了身,想将伺候的丫鬟喊过来。
承儿身边伺候的人已换过两波,当初他摔伤时,是奶娘照顾不力,镇北侯将当日伺候的丫鬟全杖毙了,剩下两个一等丫鬟,则是钟璃处置的,若非她们不够上心,承儿在学堂也不会受欺负。
如今承儿身边的一等丫鬟,一个是秋霜,一个是夏草,皆是从钟璃身边调过去的,平日里两人伺候得很尽力。保不齐是旁的小丫鬟嘴碎,被承儿听了去。
承儿连忙拉住姐姐的衣袖,“我、我自己猜的。”
之前在学堂总有人叫他小傻子,说他丢侯府的脸。
他好笨,识字不多,会写得也不多,好不容易学会的过几天又忘啦,时不时还尿床。
承儿掰着手指想了想,想到好多缺点,小脑袋顿时耷拉了下来。这样的他,去了舅舅家,一定会给姐姐丢脸的。
钟璃心酸得厉害,眸中不自觉含了泪,闷声道:“承儿以后不许再乱猜,你是姐姐的骄傲,永远都是!舅舅和舅母也会喜欢你的!不要乱想,好吗?”
承儿手忙脚乱地去擦她的泪,“姐姐不哭!承儿不乱想,承儿跟姐姐一起去。”
钟璃吸了吸鼻子,抱住了他小小的身体。
外面天气晴朗,金色的阳光,大片洒了下来。
临近午时,钟璃和承儿才来到钟府,钟府是个三进小院,虽不如侯府宽敞,院中却也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很是雅致。
得知钟璃今日会来,钟璃的表姐也回了娘家,方氏膝下仅有这么一个女儿,她比钟璃大两岁,小时候时常欺负钟璃,直到长大些,才收敛性情,去年她已出嫁。
府里还有一位姨娘,膝下共有一子一女,如今儿子被养在方氏膝下,记作嫡子。钟璃被丫鬟迎进去时,大家都在。
钟璃舅舅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五官虽出众,却不擅言辞,显得老实巴交的。实际上,他也很老实,在礼部当值了二十年,也才升迁两次。
钟璃带着承儿给他拜年时,他只会说好好好,随即就给两人一人塞了一个红包,钟璃不肯要,“舅舅,我都及笄了,已经是大人了,不用给我。”
舅舅依然一个劲往她手中塞,只道:“不嫌少就收着。”
钟璃推辞不过,只得接了下来。
走亲戚多少有些累,尤其舅舅不爱说话,钟璃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席间,方氏又难免提起了铺子的事,好在她没再糊涂,只是再次表达了歉意,没再乱推荐掌柜。
晚上回到摘星阁时,钟璃格外疲倦,泡澡时,不由多泡了会儿,正闭目养神时,她突然听到一声“喵”叫。
钟璃神情疑惑,睁开眼,往后瞧了瞧,这一看,险些将她的魂吓破,裴邢竟是抱着一只小黑猫,缓步走了进来。
钟璃心慌极了,伸手一扯,将云纹衣架上的衣衫扯了下来,随着她的动作,少女欺霜赛雪的颈部和漂亮的沟壑展露无疑。
她拿起衣服直接挡在了胸前,挡完,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蠢,衣衫遇水即湿,哪里遮得住。
她一张芙蓉面,红得几欲滴血。
第15章 寻他
裴邢也没料到,她竟在沐浴,进来时并未听到水声,他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察觉到少女防备的模样,他才眯了眯眼,目光划过她滴血的脸颊,往下扫了扫。
钟璃慌忙往水中沉了沉,浴桶中放着层层叠叠的花瓣,她身子一矮,便只露出个毛绒绒的小脑袋。
裴邢觉得他吃亏了,被当成了登徒子,却没干登徒子该干的事,他缓步走到了她跟前。
钟璃僵着身体,与他对峙了片刻,她脑中乱糟糟的,心脏险些从胸腔中跳出来,冷静下来后,她才开口道:“三、三叔怎么过来了?”
裴邢这才想起他的正事,他今日出府了一趟,回来的途中,瞧见一只受伤的小猫,小猫可怜兮兮的,许是被人虐待过,爪子血肉模糊的,流了不少血,腹部也有伤。
裴邢小时候养过一只小奶猫,至今对小猫毫无抵抗力,当即抱了起来,他没坐马车,为了节省时间,也没走正门,直接翻墙进的镇北侯府,因着离钟璃近,才来了她这儿。
他抬了抬下巴,“给它包扎一下。”
钟璃呼出一口气,湿漉漉的眼眸眨了眨,才强自镇定,道:“三叔帮我去里间取一件里衣可好?这件湿掉啦,算我欠三叔一个人情好不好?”
她笑容甜美,语气软乎乎的,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分明是有意将他支开。
裴邢再禽兽,也不至于欺负一个尚在孝期的小姑娘。虽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小把戏,他也懒得拆穿,抬脚进了内室。
果然他刚迈入内室,就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
钟璃连忙从水中走了出来,因为慌乱,白嫩的脚丫落地时,还差点滑倒,她小脸一白,连忙抓住了衣架,站稳后,她飞快拿起布巾擦了一下身体,就穿上了亵裤和小衣。
裴邢打开她的衣柜扫了一眼,一眼望去全是浅色衣服,其中以白色居多,他随便拎出一件衣衫,走了出去。
他出来时,钟璃才堪堪披上大氅,她巴掌大的小脸陷在貂毛里,眸中含着紧张,两只细白的小手死死揪着大氅,身子裹得很严,仅露出一截儿雪白的小腿,那双腿笔直修长,比皓月都要耀眼撩人。
裴邢却好似没瞧见,直接将衣服丢给了她。
钟璃手忙脚乱地去接,大氅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少女雪白的香肩和纤细的小腰彻底展露了出来,腰窝处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她肤如凝脂,身姿绰约,当真是天生尤物,大抵瞧见这一幕的,都难以移开目光。
裴邢从头到尾都没瞧一眼,将衣服丢给她后,他就抱着小猫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将小黑猫轻轻放在了紫檀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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