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糖方包
江宛彤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赤魔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精神也在连日的逃亡之中，在一次次希望破灭之中，在江宛彤平静的嘲讽之中，接近崩溃边缘。
“我有一个朋友。她善良可爱，乐于助人，但有了伴侣之后，她就变得不像她了。她的伴侣嫌弃她是单眼皮，嫌弃她身材不好，于是她去整了容，把单眼皮割成双眼皮，然后又贷款抽脂，把自己努力变成她伴侣希望的样子。”江宛彤的叙述很平淡，赤魔不想听她的声音，但她的声音无孔不入。
“后来，她迷上了整容，于是继续贷款。她的伴侣离她而去，她觉得是因为她长得不好看，只要她整成他喜欢的样子，他就一定能回到她的身边。最后她欠下了这辈子都还不起的债，跳海了。”
赤魔嘶吼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江宛彤摇摇头，说：“没关系。只是，她原本的眼睛和你的眼睛很像，也是很漂亮的丹凤眼。我就在想，如果她能有你这样的易容技术，能不能心想事成呢？不过我觉得，她要是为了她的伴侣，恐怕这辈子都难以达成心愿。
“毕竟如果她的伴侣真的喜欢她，就不会嫌弃她。”
赤魔在听到她说他眼睛漂亮的时候，瞳孔微缩。
这是他唯一没有易容的地方。
“你若是见过我原本的样子，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人类都是虚伪的。”赤魔咬牙切齿，像是恨透了人类。
江宛彤起身，叉腰大笑，“我才不稀罕看你原本的样子呢！我怕吓得我晚上睡不着！你最好是别给我看，给我看我就到处宣扬，赤魔真面目丑得可怕，让人噩梦连连！”
赤魔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翻脸比翻书还快，她才是真正的变脸大师吧！
他周身再次燃起了浓郁的魔气。
“你不想看，我偏要给你看！”赤魔翻身站起，张开双臂，汹涌的魔气将他完全包裹。
地牢里突然起风，寒意扑面而来，江宛彤害怕看到魔修青面獠牙的可怕模样，毕竟这可是连女主都没有看过的赤魔真面目，又非常好奇能够让赤魔如此隐藏的真实面貌得有多吓人。
当风停止的时候，江宛彤用双手捂住眼睛，实在耐不住她的好奇心，抱着今晚恐怕会睡不着的心理准备，张开些许指缝，借着地牢法阵里的微光，看清了赤魔的模样。
他的左脸是一张无比稚嫩的娃娃脸，看起来就像小学生一样，嫩得可以掐出水来，跟他健硕的肌肉相比，画风完全不同。右脸则是长满裂痕纹样，皮肤呈现青灰色，跟左脸截然相反，显得怪异难看。
江宛彤安静了。
赤魔也安静了。
他的安静之中带着诡异的忐忑，既期待看到她的害怕，又不愿看到她的害怕。
紧接着，地牢里爆发出一阵狂笑，把来给江宛彤送课本的师兄吓了一跳。
江宛彤：“哈哈哈哈哈！”
她刚刚到底在期待什么？
赤魔：……这人是智障吧？
第10章
“江师妹，这两本是你正在学习的课本。”师兄从储物戒里搬出桌椅和文房四宝，在桌上放了两本书。
他特地给江宛彤选了个好位置，还翻出一盏久明不灭的灯，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书桌上，还挺温馨，如果忽略结界里那个趴在地上看不清楚容貌的赤魔就更好了。
江宛彤一看封面，两本都是蒙学经典，其中一本她小学一年级就学过了，过年的时候还被推搡着去亲戚面前表演朗诵。看来原主本身的文化水平不高，甚至都不识字。
师兄说：“比你早半年进宗的弟子，最慢的也已经学完《千字文》，开始学习《增广贤文》了，师妹，你也要跟上啊。”
江宛彤表示没有问题，又问：“如果学完这两本了，接下来要学习什么？”
师兄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师妹，学习最忌好高骛远，我们修道之人一生如此漫长，时不时还要闭关悟道，你实在不需要如此着急，先把这两本学完再说吧。”
江宛彤无法理解，她想多学点不行吗？
师兄看出她眼里的疑虑，猜想应该没人给她科普过进阶是怎么回事，便做了一次好人，对江宛彤说：“修士如果正常情况下，确实能够活很久。按照前人总结的经验，筑基期修士可以多活两百年，身体才会进入凡人的衰老期，金丹期修士可以多活三百年。如果你在筑基一百年的时候进入金丹期，你便只能从进入金丹期开始计算，多活三百年。”
江宛彤明白他的意思了，进阶之后的寿命是重新刷新的，如果在筑基期两百年的时候再进阶，这人就能活五百岁。
像她这样努力学习想早早进阶的，就是在自减寿命。
这跟江宛彤想象中的修仙不太一样啊。
“我们这一辈的弟子，最强的就是大师兄许云泽，已经到达元婴中期了。往下数，到达元婴期的修士寥寥无几，说明像我一样苟命的修士，还是多数。师妹，你很有志气，但师兄劝你一句，凡事不要太拼，欲速则不达。”师兄对江宛彤挤了挤眼睛，将“苟命”说得非常漂亮。
江宛彤咬牙，摇了摇头，他们或许还能够苟命，但是她不行，她的结局在原著里写得明明白白，如果她不变强，将来连魔尊一掌都扛不住。
“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还是想要多学一点。”江宛彤说。
师兄对上她倔强的眼神，大为感动，但他并不羞耻于自己的想法，如今灵气匮乏，修士进阶需要的灵气换成灵石，都足够养活一整座凡人城池了，他不努力进阶，也是在为修真界做贡献。
言尽于此，师兄便把剩余其他所有书籍，包括他以前学过的书籍都借给了江宛彤，他料想江宛彤大概率只是说说而已，而且等她看这些晦涩的书看到一半，就会明白进阶是一件多么艰难且痛苦的事情，自然而然就会躺平放弃了。
“另外，这是青棠让我送来的辟谷丹，至于烤鸡……我还在跟你二师兄交涉中。”师兄将一瓶丹药放在桌上。
久久没有动静的那头，突然动了动锁链，发出细微的声响，在空旷的地牢中荡出回音。
正在说话的两人同时抬头望去，但赤魔却像是死了一样，趴在地上，刚刚发出的声响像是他们的错觉。
江宛彤猜想他应该是听到林青棠才会有所动作。
“谢谢师兄走这一趟，也替我谢谢青棠师姐。”
师兄叹息道：“你等青棠从思过崖受罚回来，再亲自去谢她吧。”
江宛彤皱起眉头，思过崖受罚？小说里没有这一茬啊。
“各大宗门派人来我宗商议赤魔和灵玉的处置事宜，他们非说青棠救治了赤魔，才导致他差点逃离人界，所以一定要青棠受罚。”师兄说。
江宛彤气得一拍桌子，“这与我师姐有何干系？当日赤魔挟持我宗弟子，师姐不过是受他威胁才进行救治！”
简直离谱！
师兄幽幽道：“是啊。那群老头子早就看我们宗门不顺眼了，不希望仙器灵玉归属于我们乘霄宗，所以才挑我们的错处。如果不是玄隐仙尊坐镇，青棠就要被交由修真联盟处罚了，如今她在我宗受罚，倒也不会罚得多重。”
江宛彤猜到修真界会指责林青棠救治赤魔一事，却没想到他们脸这么大，如果不是玄隐真人，赤魔老早就回到他的老巢了，他们连灵玉的影子都见不着，竟然还敢来挑乘霄宗的错处。
“可是……青棠师姐是师尊的弟子，他们也敢提出处罚师姐？岂不是不把师尊放在眼里？”
师兄见江宛彤一脸愤懑的样子，觉得她也是个性情中人，劝慰她两句：“乘霄宗树大招风，仙尊如今是修真界第一人，所承受的责任更大，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眼里，他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需要为乘霄宗着想。
“若是有朝一日，玄隐仙尊飞升了，乘霄宗后继无人，其他宗派便不会再看在玄隐真人的面子上，为我们行方便，仙尊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青棠也会明白他的苦心的。”
江宛彤抿着唇，怪不得小说后期玄隐真人会将整个修真界搅得天翻地覆，原来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青棠师姐受罚，也有我的原因。”因为她的出现，把玄隐真人带到了赤魔所在的地方，才让小说剧情发生了改变。
师兄不明白江宛彤为什么这么说，正要追问，江宛彤便转移了话题。
“师兄，我的烤鸡记得帮我催一下。”
一提到烤鸡，师兄就露出为难的神色，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好的好的，那我先走了。”
目送师兄离开，江宛彤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准备看看启蒙文学。
“你们修真界，还是一如既往的烂。”赤魔突然出声。
江宛彤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在她面前，赤魔已经懒得易容伪装了，还是用那张正太脸对着她。
“你干嘛和我说话？囚犯要有囚犯的自觉，你跟我说再多话，我也不可能放你出去的。”江宛彤现在有书作伴，不想再跟他说话了，便竖起书本，以此遮挡他看过来的视线。
赤魔嗤笑了一声，“我既然已经被你们抓到，就没有想过能从这里出去。”
江宛彤从书本后面抬起头，眼睛眯起。
他在勾起她的好奇心。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魔尊手下共有四名魔将，却偏偏派了我来盗取灵玉？”赤魔的声音回荡在地牢里。
与此同时，乘霄宗的议事殿中，修真界的大人物们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赤魔在四大魔将里，武力排在最末，若灵玉对他们如此重要，为何不派最强的沧魔来盗取灵玉？”
“或许魔尊以为，赤魔的伪装能够骗过我们所有人呢？若非玄隐仙尊及时阻止，他就成功了。”
“不对，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问题的答案，乘霄宗的宗主听得头疼，转而去看上首的玄隐仙尊。
玄隐仙尊自林青棠被罚开始，便不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淡漠，好像外界的一切世事都与他无关。
“咳咳，不如我们先想想，魔界他们要灵玉做什么？”乘霄宗宗主将话题掰回来。
玄隐真人垂眸。
如果江宛彤在场，凭借她对玄隐真人微表情的观察，一定能看出来玄隐真人此时的心里话：“为什么还没有结束？”
“我们只知道灵玉是仙器，却不知道它的用途。但魔界却能出动一位魔将来盗取灵玉，各位不觉得奇怪吗？”乘霄宗宗主提出自己的疑惑。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今灵玉在我们手中，我们对其一无所知，它就相当于一块废玉。可如果它仅仅只是一块没用的废玉，又何必冒着牺牲一名魔将的风险，来盗取灵玉呢？”乘霄宗宗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魔界和人界相安无事多年，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实在没必要为了一块废玉大动干戈，所以这也就说明了，灵玉对魔界的重要性。
“你的意思是说，魔界知道灵玉的用途？”一位白胡子长老问。
乘霄宗宗主点头。
众人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有知道灵玉作用，才能使用灵玉，否则它就只是一块普通的玉，而如今他们谁都拿不出说法，就只能从魔界入手了。
“那……我们要把赤魔放回去？还得在他身边放一名卧底，探听消息？”有人弱弱地提出这个方案。
“啊这……岂不是白把他抓回来了？”如果按照原定计划，赤魔就是要带着灵玉回去的，而且他身边正好有两名乘霄宗弟子能够当卧底。
众人抬头看向上首的玄隐仙尊，都不说话了。
当初是他们要抓捕赤魔的，现在又要把魔放回去，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赤魔难道不会怀疑他们吗？
“听闻玄隐仙尊的小弟子在筑基的时候，有一道天雷乃是赤魔为她所受。”长着火红头发的修者往前一步，正视玄隐仙尊。
玄隐真人掀了掀眼皮子，“是又如何？”
“她与赤魔结下因果，若是由她放走赤魔，岂不是顺理成章？”红发修者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乘霄宗宗主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也是人精，哪里听不出他设下的陷阱。
解开因果，得要江宛彤对他们这个计划目的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但如果江宛彤在这种情况下放走赤魔，就说明她的心是向着魔界的，这可是叛逆之罪，将来谁还会相信她呢？
除了乘霄宗以外，其他人都觉得这个计划很好，江宛彤十六岁筑基，与她师尊一样，又是一名天才，他们需得提前打压，才能确保乘霄宗不会一家独大，否则她长成后，恐怕又是一位“玄隐真人”。
在底下乱糟糟，就连乘霄宗宗主说话都被连连打断的时候，突然一道威压自他们上首扩散开来，他们的心脏仿佛被人重重一击，气血逆行，顶在心口的鲜血涌上喉头，差点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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