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永安
绯红立即封住他的心脉,留着他的一口气。
她背着他,翻山越岭,从炎洲去了昆山岛。
凛冬,昆仑岛下了雪。
绯红带着妄机宜,跪在了天经宫前。
妄机宜的手掌落在雪地上,指骨抓起了深深的痕迹。
无能。
枉为至尊,何其无能。
昆山玉君姗姗来迟,他撑着一把伞,微笑地问,“这次倒学会主动送上门了?”
“救他。”绯红眼睛发红,“只要,只要你肯用心头血救他,我什么都听你的。”
昆山玉君抚摸她的脸,“真的什么都肯?那一个月后的道侣大典,你不会再逃的,对吗?”
绯红正要点头,妄机宜压住她的手。
“……不许!”
万朝天子的眼底第一次流出了哀色。
我不许你答应他。
可他的姑娘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扯开。
“我答应你。”
昆山玉君唇边难得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像是冰消雪霁,他单手持伞,另一只手递到她面前,声音很清,“过来。”
绯红在妄机宜的目光下,缓缓握住他。
“啪!”
对方猛地使劲,她撞入江霁的胸膛,半张脸被清冷雪白的鹔鹴细羽遮掩。
“红儿——”
身后是天子嘶哑的喊声。
而绯红没有回头。
她眼睛哭得通红,而唇角很轻微变换着弧度。
从浅到深。
从哭到笑。
天子的九万九千根情丝,合欢绯红……不,是天帝绯红笑纳了。
第198章 合欢宗女主角(46)
昆山玉君把绯红牵回了明夷殿,他收了伞,放在棋盘一侧。
而绯红直勾勾盯着他的心端。
像个求而不得的恶鬼。
江霁淡淡扬唇。
他喜欢她这般的模样,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哪怕她现在渴望至极的,是他的心头血。
他拨开她发间的薄雪,近乎纵容的语气。
“衣服湿了,先去换了。”
“……要。”
她嘴唇被冻得发青,手指抓着他的胳膊,逐渐用力,勒出指痕。
“要什么?”
昆山玉君抚着她的耳廓,将她的耳坠拆下,免得等会咬到。他们的同床共枕并不算频繁,但每一次都是深刻入骨,特别是识海交融那一刹,似佛似仙似魔还似妖,每一块骨头都仿佛被撞得碎了,灵魂碾成齑粉,随之而来是难以想象的愉悦。
那种濒死的又重获新生的感觉。
“……要你的心头血!”
她身体冰冷,语气固执。
“给我!”
昆山玉君垂下睫毛,阴影覆盖,“会很疼。”
“不疼。”
绯红拱着他,她就像是一头急于讨好他的小兽,用她的眼,她的唇,她的肌肤,来安抚他的疼痛。昆山玉君被人拘在棋盘上,背后压着一片还未收拾的黑白棋子,硬得他微微皱眉,“换个地方……”
她轻车熟路亲吻他。
“噗嗤!”
一朵红莲开在心口。
细微的血珠溅在她的唇。
昆山玉君低低痛吟,又尽数被她的唇齿吞没。
她一边吻着他,一边取着心头血,直到她抽出那一枝红莲,昆山玉君胸膛抽搐,才像死了一回,软绵绵趴在了棋盘上,声息低不可闻。绯红转身就跑,被人箍住了手腕,他虚软的眼皮撩开一线,“放完血就跑?谁教你的?”
他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勺,唇薄透红,细细喘着气,竟然笑得又快活又变态。
“把本座的血舔干净!”
天经宫外,一道身影费力往外爬着。
“师父!”
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叫声。
妄机宜充耳不闻,他双手抠着雪堆,指甲破裂折断,透着星星点点的猩红。弟子们远远看着,不敢出声。
“师父!”
声音近在耳畔。
一双手试图扶他起来,被他冷淡推开,“多谢阁下好意,我尚有力气,不需搀扶。”
“师父,是我,红儿。”
“什么红儿绿儿,我不认识。”
“师父——”
绯红难过不已,“您不认我了吗?”
装的。
但是深陷情海的男人哪里分辨得清,他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从你答应江霁那一刻起,我就不是你师父了,我只是一个原本该早些死去的家伙,而不是,窝囊又无用,看着我的小意中人,出卖自己救我。”
他漠然地说,“祝你和江霁白头偕老。”
绯红又难过地掉了眼泪。
那泪珠砸在他的手背上。
妄机宜张了张嘴,却是再也说不出伤人的话。
正在此时,她突然撬开了他的嘴唇,将一枝染血红莲塞进他的喉咙。
妄机宜当即吐出。
而红莲融化得极快,在他喉间化成了血水,妄机宜伸出手,使劲抠着,舌尖吐着猩红,“出来……出来!”
女声幽幽地说,“您大可吐出来,浪费了这一次,我就要多出卖自己一次。”
妄机宜僵住了。
他哈了一声,极其讽刺的。
肺腑冰寒,血液尽凉。
太上墟浮在昆仑岛上,三千仙山,云遮雾掩。妄机宜仰躺在簇雪当中,看着天穹飘落下来的细雪。也是这样的天气,十五岁的蓝绯红登上了昆仑岛,鸦青小山眉,唇破小樱珠,走起来恍若步步生莲。
他伪装成了云遮月,接近了这个姑娘,为她吹笛子,给她做桃花小鹿,更带她去看昆仑山的石火风灯、寒沙萦水、红蓬乌鹊。
他送她一场美梦,又将美梦践踏。
“没事,不痛,很快便好了。”
他当初,是这样说的吧?
哈……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妄机宜又恍惚记起他的父皇,那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老家伙,去世之前把一堆烂摊子给他留的,让初次登基的少年天子只想奔去皇陵,把人拖出来鞭尸。
年岁久远,那个老混蛋的面目也模糊不清,他隐约记得他说,“帝王功业,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稍有不慎,自己也会粉身碎骨……”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所以你要叫神国无爱,无爱就无忧无怖,世间再无任何人能拦得住你。”
妄机宜喃喃道,“老不死……你取错名了……”
一片冰凉落在眼尾。
她说,“师父,不哭,我其实不疼。”
疼的是另有其人。
妄机宜一怔,像是被某种痛感猛烈撞击,他喉咙一痛,喷出了鲜血。
他昏迷过去。
绯红抱着人,直接冲进了明夷殿,语无伦次,“他、他又喷血了!”
昆山玉君换了一身衣衫,领口有些松垮地垂着,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他掠了一眼妄机宜,语气平静,“被反噬了而已,倒是浪费本座的一滴心头血。”
“什么?”
绯红焦急无比,“那你快救他!”
“救他?”昆山玉君放下手中茶盏,“本座不是救他一次了吗?是他自己不珍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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