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永安
“什么?!”
妖魔脸色大变,慌忙逃窜。
“噗嗤!”
观音的雪足染了腥血,它继续游荡着,恶灵杀得越来越多,白衣也成了黑衣。婆娑万国的国王察觉到了异状,与国师通过婆娑镜查看,他们惊慌不已,却拿这一尊大开杀戒的血菩萨无可奈何。
国王吓得五体投地,“国师,这,这观音决心了悟,是要开浮图啊,我们万国怎么办!”
国师颓然不已。
“这水月浮图一开,我们婆娑万国都要被佛光普照,晋为万众佛国。”
可是,他们留恋人间,留恋灯火,根本不想去那完美却寂冷的佛国啊!
国师只能安慰国王,“陛下,这是天命,观音在此渡浮图劫,是,是你我之幸,牺牲我万国,可成全观音的无上妙法……”
国王叹息,他盘坐在地。
“我佛慈……嗯?!”
婆娑镜映出了新的景象。
那尊黑衣菩萨游荡到了灯会,它那裸露着斑斑血骨的脚掌似钉在了原地。它怔怔看着对面,月光遮蔽的夜晚,她的身影却是浓墨重彩地勾勒。
“你怎么……还没走?”
它嗓子沙哑浑浊,不如之前的清灵明澈。
“因为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天道戴着一张狰狞凶狠的罗刹面具,鲜红的长长的丝绦垂在颈前,与淡绿的花鸟虫鱼相衬,那条披帛也被她嵌在胸前,另一半旖旎垂落,成全了这人间的好颜色。
“我在云外寺,给你我,求了一签。”
她近在咫尺,手指抵着面具边缘,揭了半边,红唇隐隐约约。
“观音哥哥可想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
水月浮图开在观音的身后,佛声从细微到宏大,它垂着细眉,宝相庄严,却透着寒彻骨血的冷漠,“不想。天道,多谢你当初,在河岸点化我,否则水月也不会有成佛的一日。”
“那签上说——”
天道唇息温热,在它的眉心痣落下一吻。
“今夜,不宜拜月,不宜观灯。”
“却。”
“宜吻观音。”
第317章 蝉鸣·情僧是我(1)
二十四诸天,梵宫楼阁,一头龟翻着龟壳,懒洋洋敞着四肢,而在它旁边,一头白蝉有力蹬着一条细腿儿,挠了挠自己发痒的屁屁。
老龟委婉:“……师弟,你这样粗鲁地挠玉臀,是没有女菩萨喜欢的。”
白蝉:“知了,知了,知了。”
老龟语重心长:“师弟,你要振作点,不就是阿修罗子没送出去吗,不就是人家修无情道去了吗,多大点事儿,多盘盘佛子的脑壳就好了,你看师哥我,被人送了一副对联,什么,梵宫,专出情种,梵宫,老龟最惨,师哥都很坚强地活了下去!”
白蝉:“唧唧,唧唧,唧唧。”
老龟:“……”
完了,它的佛蝉师弟果然傻了,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咣的一声,老龟翻正了龟壳,它气喘吁吁地说,“哎呀,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师弟,看来这梵宫之主的担子,要落到你身上了。”
白蝉立刻抖擞着两对蝉翅,气沉丹田,发声宏亮沉厚,振奋不已,“师哥!你放心去吧!你的龟徒龟孙,我会视如蝉出的!”
老龟:“???”
感情你不是在缅怀女菩萨,而是盯着师哥我屁股下的位子呢?浪费我老龟的师兄弟情谊!老龟还险些掉泪了呢!不可原谅!
下一刻,白蝉被弟子们齐心协力丢出了梵宫。
资格比较老的弟子苦口婆心地说,“首座师父,对不住了,青龟大师父很生气,说你吃了十万年的白食,该自己养活自己了,参师父也说了,不管是和尚还是男人,吃软饭是万万不行的!况且您这么老了,想找个富贵的女人吃软饭不容易,您还是多学学点怎么要饭,咳,不是,是化缘!”
首座:“……”
老龟跟老参这是公报私仇吧?特别是老参,不大气,他剪它几根须须泡点水壮阳固精怎么了,雄蝉容易老得快它又不是不知道!
唉!
作为一头白蝉,贫僧能保持十万年不变的隽秀风姿,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卷死了多少白蝉前辈!
而新弟子则是感情丰富,他们举袖擦泪,把自己积攒下来的好东西一股脑儿塞给他,“首座师父,您不要放弃,虽然您十万岁了,但好饭不怕晚啊,这里啊,都是我等年轻和尚惯用的养颜圣品,您每天内服,外敷,一定可以永保光华的!”
首座顿时感觉一股暖流淌过心中。
还是这群新来的小菩提好啊,那些老菩提皮糙肉厚心硬如铁的,都不知道心疼师父!
白蝉落地,佛青色僧衣如青莲坠开。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首座清淡低眉,施着佛礼,“即是如此,那我便去了,还请你们,转告我师哥——”
他浑身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佛光,悲天悯人,温善敦厚。
“它嗝屁之前,贫僧会回来接手梵宫的。”
偷听的老龟:“?”
老龟卷死这么多龟才活得个万万岁,你竟然想你师哥嗝屁?你还是不是个好蝉了?
老龟怒不可遏,一座庞大厚重的龟壳沉沉压下,如同古朴钟声,瞬间压扁白蝉,“混蛋!老子白养你十万年了!!!”
新弟子们目瞪口呆。
老弟子们安慰他们,“习惯就好,不过你们睡觉时,一定要避开青龟大师父,不然会被压出屎来的。”
龟壳爬出一根老人参,“得了,别压了,那小子使了金蝉脱壳,跑了!”
老龟气呼呼地说,“有本事就别回来了!哎唷,老龟我心口痛,要不行了……”
老参:“……”
从几万年前你就这么说,结果还不是活得比谁都长命。
这对无耻的师兄弟逮它薅了十多万年,到底什么时候能嗝屁?老人参想想梵宫的弟子,动不动就活个千年万年的,整根参都不好了。
好在老龟嘴馋,多数时候也只是嘴上说说,待白蝉走后,它背着老参,又慢吞吞爬回梵宫。
在无人经过的地方,青龟叹了口气。
“希望师弟不要怪我,他这么消沉下去,还不如到天地清旷处好好走一走。”
老参:“你就不怕他饿死在外边?”
老龟最是心软,它赶走对方之后,又陷入了纠结与犹豫当中,“这,这么大只蝉了,不至于吧,洪荒那么乱,佛蝉师弟都能吃出小蝉肚子,没道理万道兴盛,他还能饿死自己啊。”
老参作为老龟的老伙计了,也不忍心它一把年纪了还为小辈们操劳,何况老龟是真的惨,最好看的接班人都给它当情种去了,老参遂安慰道,“没事的,老龟,首座可不比佛子一根筋儿,成熟稳重着呢,关键时候,他也能放下身段,哄得女菩萨给他软饭吃的。”
老龟:“!!!”
老龟受不得刺激,又晕了过去。
释蝉月没想吃女菩萨的软饭,他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出家人,饿死也不能那么干的。如果说他能活得跟师哥那老王八一样命长,那么,前十万年给佛祖,而后十万年……
释蝉月低头凝视滑到手心的一枚阿修罗子。
它并未毁在三十三重天,他用自己的法门,把这一枚宛若心形的阿修罗子藏了起来,只是它成了没有任何因果的死物。
抱歉,施主,贫僧是真的,愿你求有所得,得证天道。
但贫僧始终还未成佛,怎么能控制自己的蝉心?
贫僧想,这后十万年,如果可以,带着几分佛心,几分相思,行走诸天万界,拈花,诵经,解世人惑,明自己悟,千万年后,青衫落拓归来,若得见你这此间天道,贫僧手握佛珠,还能风轻云淡地道一句,平生仍是此心执旧。
善哉。
“咕叽。”
释蝉月站在一处酥饼摊子前,面色淡然。
“咕叽。”
“咕叽。”
摊子主人忍不住地说,“大师,你是不是饿了?”
都看他这饼快半个时辰了!
偏偏这大师一身高华气度,自持沉静,比王侯贵人还要高雅,摊主又不好意思提醒他,站的位置挡道了。
“阿弥陀佛。”首座虎口持着佛珠,双眼澄澈如水,“不是风动,亦不是幡动,是……”
“驾!驾!让开!摄政王出行!都让开!”
“让开啊,是不是想死啊?!”
响鞭开道,人群惶然避退。
释蝉月还没回头,就被好心的摊主拉进了摊子里,他一面低头,一面心有余悸地说,“大师,别站在外面,摄政长公主紧急出行,你敢误了她的事,哪怕是红马寺的得道高僧,也会被她扒一层皮的!”
“……摄政长公主?”
“驾!闪开啊混蛋!”
玉辂鸣鸾,旌旗森森,而这天子规制的大驾上,竟坐着一名年轻女子,这位当朝长公主比天子还要狠戾霸道,披着厚重华贵的狐裘,漆纱笼冠之下,眉细阴郁,唇薄冷血,透着一股天下任我生杀予夺的森寒之色。
摄政长公主飞眉入鬓,她不经意转了一眼。
白雪清角之声被撞碎在疾风里。
那街边的僧人,高大而清峻,在炊烟袅袅中,着了一身万松佛青袍,虎口嵌起那一千八十颗佛珠串,双手合掌,朝着她弯腰施礼。
释蝉月听到风中轻微的嗤笑。
“……和尚……不知死活……”
嘶哑阴沉的女声如同一条出洞的毒蛇,让释蝉月微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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