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竹
他说话时莫名不敢去看台上躺着的少女,仿佛只要看一眼对方白得发紫的脸和唇,都会让他在崩溃边缘的意识,彻底陷入混乱。
阵阵晕眩般的嗡鸣和锥痛,让他瞳孔常年处于紧缩,他在尖锐的嗡鸣中开了口,却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你可以选择给她接种。”
祁邪没有给研究员第二个选择,但双腿打着哆嗦的人睁大了眼,被眼前锋利的刀刃刺痛了眼,他知道还有一个潜在的选择。
不接种,他就会死。
于是老头儿咕嘟咽了下口水,汗如雨下,“我做,我给她接种。”
“快点。”不耐的青年收回了还染着血的机械爪,也松开了钳制着小老头的手。
没想到他一松手,这研究员腿一软就要往下滑跪,他‘啧’了一声,及时用爪尖钩住了对方的衣领,提着他的颈送到了台前。
其实祁邪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尽管整个联盟中有不少人看他不顺眼,但他遵纪守法、是最遵守联盟的规则的人。
在过去十几年间,因为他很弱小,拳头不够硬,所以他曾经躺在这张或那张手术台上,在这个或那个研究人员的手底下,被破开胸膛腹腔,反复拨弄着体内的脏器和骨骼。
被反复打碎了骨骼、又佩戴着食管灌输各种研究药物的过程中,他也一直在遵守着研究院和联盟的‘规则’。
而现在他只是友好地请这位老朋友,帮他一个小忙,而不是依照‘规则’打断他的腿骨、捏碎他的下颚,足以体现他的真诚和友善。
毕竟手术台上的小公主太脆弱了,他连碰都不敢用力去碰,生怕一不小心把她捏碎了。
为了小公主手术过程中的安全,他连对着这老头都得轻声细语,着实考验他为数不多的耐心。
在研究员哆嗦着打开箱子,带上无菌的手套探入箱中,那枚闪烁着淡淡荧光的‘污染种子’,从箱中飘了出来。
祁邪对它完全没兴趣,只将下巴抵在台上,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那少女。
说实话,元幼杉现在的样子算不上好看。
她隽秀精致的五官和僵白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紫红色的斑点,甚至隐约散发出淡淡的腐气,衬着她颈部、胸腹前的宝石和碎钻,显得格外诡异。
但青年像完全看不见一般,紧锁跳动的瞳线逐渐平缓。
他微微眯了下眼眸,语气不爽:“你很麻烦,现在又欠了我一个很大的人情,该怎么让你还呢。”
看着的同时,他还能冷冷斜上一眼旁边的老头儿,“动作快点。”
黛紫色的瞳孔重新移至元幼杉的身上,他舌尖在腮肉处鼓了两下,到底没忍住手痒,伸出修长苍白的指尖。
用指腹在女孩儿斑驳的的脸颊皮肤上戳了一下,没有意料之中的柔软;
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仍然在元幼杉已经开始溃烂的皮肤上,戳出一个圆圆的、无法恢复的凹陷。
祁邪细瞳睁圆,倏忽缩回了手,像受了惊的大猫。
他有些心虚,想用指头把凹陷的小坑重新捏回来,但到底没敢再出手,只是催命般地催促老头儿动作快点。
十根手指重新变成极长的机械端后,老头儿已经彻底认命了。
像枯枝般排动的机械指尖,分支出两根锋利的刀刃,牵引着那团发光的‘污染种子’往台上的少女身边飘荡。
虽然内部具有爆炸性武器般的威力,以及过量的污染物质,但单从外表来看,这枚‘污染种子’人畜无害,像颗散发着温暖的光源。
哪怕被放出空中,依然没有任何攻击性。
但它在漂浮的过程中,它莫名被蹲守在台前的青年吸引,竟晃晃悠悠往祁邪的方向飘。
祁邪不耐挥开,光团暗淡几分,最终被满头大汗的机械指引到了元幼杉的身边。
几根锋利的小刃在女孩儿的锁骨前,隔开了一个的十字口。
刚准备深入,一道锐气逼人的眼刀便甩了过来,研究员忙解释道:“手术需要!”
“接种‘污染种子’的最佳方式,是在呼吸道或胸前开一个小洞,然后把种子植入伤口,再缝合……”
祁邪一脸狐疑,“这么简单?”
他护食般盯了一小会儿,最后勉为其难让出了一点空隙。
因为血肉糜烂,种子进入伤口后甚至不需要缝合,便被粘连的皮肉包裹。
收回手后,老头儿的双手重新变回了常态,嘴里嘟囔着‘完蛋了’。
作为研究院的一份子,他曾经也参与过几次‘志愿者’接种的手术观测,在‘神光’进入人类的身体后,最短三到四分钟,最长不到一个小时,接种人的身体便会像炸开的西瓜,红白之物溅了整个观测室。
那样的场面见了一次,能让人三天都吃不下去饭。
而这个元幼杉的身体又如此羸弱,更是进入了高度畸变,能不能撑过三分钟都是个问题。
而普通的研究工作室不像专门的观测室,内设防爆材质,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力。
老头儿已经预料到不多时,整个工作间都被炸烂的场面了。
但一直蹲守在台边的祁邪忽然站起身,小心翼翼揽起少女冰冷畸变的身体,“给我找间观测室。”
“什么?”老头儿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好!我现在带你去!”
——
在‘污染种子’没入身体时,其实元幼杉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
但很快,那股异样的力量席卷全身,迅速而强势地唤回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无法用语言形容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和孢丝融合的感觉差距分明,但同样都是一寸寸融入骨血和肌肤。
期间持续有种要压制不住这股力量、身体爆裂的错觉,但最终都被她一点点压了下去。
当痛感逐渐消失,凌驾于身体之外的意识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拽了回去。
元幼杉听到‘砰砰’的心跳声,让她感觉到安心。
她本以为那是她自己的搏击,但很快便意识到并非如此。
眼睫轻颤时,一点光芒溢进瞳孔,她略有些不适应地眨了下眼睛,而后抬起了头。
一张侵略性极强、且让人目眩的绮丽面孔,就这么直直映入她的眼帘。
四目相对,就这么大咧咧地揽着女孩子纤细腰肢、扣着她后颈的登徒子,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就着这略显强势且暧昧的姿势,带着私心装作若无其事。
“醒了?”
青年喉头微微滚动,紫色的细瞳莫名浮现出隐忍的兴奋,“知道我是谁么?”
元幼杉盯着这张面孔看了许久,才喟叹般地张开口:“祁邪。”
好久不见。
因为身体刚刚恢复,受到损伤的声带还未完全修复,她的声音有些沉,像化了的糖果。
被叫了名字的青年手臂绷紧,他浅浅托住女孩儿柔软纤细的后颈的掌心,不自觉想要收紧,一种淡淡的躁意浮上心头。
精神格外敏感的祁邪,能清晰分辨出元幼杉目光中的复杂。
就像自己身上叠着谁的影子。
这让占有欲极强的自私鬼很不爽,“你在看谁?”
被猛地一问,元幼杉有些意外,她张了张口却被打断。
“我救了你,两次。”拽里拽气的青年说话时,会微微挑着眉尖,像炸了毛又傲娇的大型犬,“你这次能活下来也是因为我,拿了研究院的‘污染种子’……”
他的声音入了元幼杉的耳,却在她出神时被忽视。
元幼杉想,原来这个世界的祁邪,是只暴躁而臭屁的小狗。
祁邪:“所以你的命是我的,人也归我,懂么?”
这话听着让人很是尴尬,但配上青年那张杨而锐气逼人的神情,却又有种诡异的和谐。
在某些方面,护食的狗又很不讲道理。
比如一旦是他看上的东西,哪怕打到头破血流、被咬断喉咙,也会把战利品叼回窝里。
这是属于疯犬的准则,也是他与生俱来的占有欲和偏执。
至于那些偶像剧中所谓的‘爱她就要让她幸福’,更是让他嗤之以鼻,他从不知道什么叫谦让,什么叫松口;
但还好这一次‘猎物’,甘之如饴。
虽然祁邪很不讲道理、我行我素,但这次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下意识想要回避怀里的女孩子会惧怕自己、远离自己的可能。
“嗯。”
皮肤恢复了白皙柔软的小公主没有挣扎,没有满脸不情愿,也没有被吓到痛哭流涕,她纤长的睫在眼睑下扫下一片阴影,看得祁邪一阵手痒。
元幼杉应了一声,两颊陷出一对浅浅的酒窝,“我会报答你的,救命恩人。”
“知道就好。”祁邪嗤了一声,“虽然你这一副弱了吧唧的样子,也没什么用处,以后跟紧我。”
他态度拽得不行,但元幼杉分明看到,那凌乱发丝后藏匿的耳尖,已经飘起了炽红。
被笑容晃得心慌,祁邪伸出手掌,一把捂住了女孩子的嘴巴,“不许笑了。”
柔软而温热的触感抵在他掌心最细腻的皮肤,登时把他烫得更加烦躁。
他忽然想到不久前自己戳出的那个小坑,下意识放轻了力道,掌中的皮肤都开始麻了,身后的长尾烦得来回甩动。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这么弱,弱得让他碰一下都觉得刺手。
甚至连眼神、笑容都是如此,仿佛轻易就能勾起他的躁动,偏偏他又说不出这到底是种什么情绪。
垂眸时,元幼杉看到了祁邪垂在身侧的机械爪,上面凝固的血浆已经暗沉,衬着他身上的血迹,简直是只脏兮兮灰扑扑的小疯犬。
看到观测室的边缘有洗漱台,于是她伸出手去,抓住了青年看似瘦、实际一圈握不住的手腕。
小狗作势扯了一下,动作却很轻微,连女孩子的抓握都没挣脱,语气却很不耐烦且凶,“做什么拉我?”
元幼杉语气平缓,“清洗一下。”
“不洗。”
她想了想,说:“我不喜欢都是血气的味道。”
“嗤,你还真够麻烦。”祁邪冷笑一下。
可以说身边的女孩子,汇集了他一切厌恶的特质。
又柔弱、事儿也多,说话细声细语像朵随时都能被摧毁的花骨朵。
但哪怕这样让他看不顺眼,他却像被套住了脖子的大型犬,被拉着手腕亦步亦趋跟在女孩儿的身后,走到了洗漱台前。
祁邪梗着脖颈,任凭元幼杉抓住他的机械爪放在水流下,看着那白生生的手指穿插在冰冷锋利的爪间,他不自觉吞咽。
这羸弱的小公主的手劲儿,就像是羽毛搔在他的指缝间,让他忍不住想要抓握,又有种难以忍受的躁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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